众人重新落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人带下去之后,萧元帝恢复了慈父形象:“你有心父皇就很欣慰了,以后断不能这么辛苦了。”
“章末,派人把凝痕霜和那柄玉如意送到长乐宫,”然后又看向下方安静吃糕点的舒瑜,“这次安乐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舒瑜正在想事情,闻言笑了笑:“安乐也就是耍了两下横,哪来的功劳,还是孙学监慧眼如炬,”看了看皇后的脸色,舒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所实话,安乐就是单纯不想长乐莫名其妙就嫁了,若是学监没看出端倪,安乐就准备直接抽鞭子屈打成招了。”
“你呀,许久没抄书,越发蛮横了!”萧元帝开怀大笑:“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早就看出纸张不对,才会讲道理,要不然你紫金鞭怕是早就出来了。”
舒瑜作小女儿态:“皇上这话就不对了,安乐这是真性情!”
“好好好,真性情!”萧元帝附和道,“不过该给的奖赏不能少,说来也是提醒了朕,长乐和安乐都不小了啊!”
“父皇,儿臣还想再侍奉父皇,母后和母妃。”当面提到亲事,萧轻云脸色一红,低声道。
舒瑜一脸不开心,“皇上,你可是不耐烦安乐了不成?”
皇后笑了笑,打趣道:“你这孩子,皇上再疼你不过了,这会子不过提一下,哪就真的让你和长乐嫁人了。”
虽然不是萧轻云生母,但好歹一直养在自己膝下,不伤及自己的前提下,淑妃对萧轻云还是很疼爱的,这会儿对舒瑜正是感激,干脆提议道,“皇上,我看不如让安乐自己挑一个奖励?”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皇后,萧元帝笑:“对,爱妃提议的是,说吧,安乐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恩宠,那安乐就不推辞了,”舒瑜走到殿中,“请皇上恩准安乐离宫。”
众人皆是没料到她会提出宫的事,一时无言。
“皇上,安乐自小养在宫中,深受皇上娘娘照拂,安乐感激不尽,但前几日梦到父亲一人在将军府,实在孤单,又见长乐对皇上的拳拳之心,安乐实在羞愧难安,”
说到此处,舒瑜鼻尖一酸,“如今安乐快要及笄,不知还能在闺中多久,请皇上恩准安乐回府,以谢先父生恩。”
萧轻云见长乐要出宫,不由呢喃:“安乐,你......”
见萧元帝神色复杂,皇后率先开口:“傻孩子,你想念父亲,自可回府多住几日,但你独自一人出宫,你让本宫和皇上如何放得下心呢?”
淑妃连声称是:“皇后娘娘说的是,安乐要不再想想?”
“皇上,皇后,淑妃娘娘,”舒瑜跪倒在地。“皇恩浩荡,安乐不敢忘怀,但一想到近十年来,母亲尸骨未归,父亲牌位在将军府,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安乐实在寝食难安,况再有两月,安乐就要出嫁,以后再无机会长居将军府,垦请皇上恩准安乐回府,以尽为人女之应当。”
听舒瑜提其生母,萧元帝心下恍然,叹了口气:“罢了,你大了,是该回去了。”
“传朕口谕,安乐郡主恭谨端敏,性行粹纯,深得朕心,着即开府自立,享公主之尊,仍可自由出入宫中,念其乌鸟之情,特恩准居镇国将军府,三日后吉日出宫。”
萧元帝看向舒瑜:“这两天着人收拾一下,宫里还是你的家。”
“谢皇上隆恩!”
“你慢着点......”长乐宫中,舒瑜看着闷声喝酒的萧轻云,一把夺过她手中杯盏,“不能喝就别喝。”
萧轻云躲开,苦着脸扯出一个笑:“没事,我开心嘛。”
知她心中郁闷,舒瑜叹了口气:“长乐,你......”
“我自小就知道,身份皇家人,我没有爹娘,只有父皇和母妃,所以我从来没有渴望过亲情,”萧轻云目光涣散,看着手中的杯子:“但是,我没想到,连最基本的怜惜我都得不到。”
“我自小是什么人,我不信父皇不知!”萧轻云眼含泪光:“还有母妃,看到所谓信物之后......”
“皇家颜面,挽挽,我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比不过那点子脸面罢。”
“明明早就知道的啊,怎么还会心痛呢。”
舒瑜再心疼,也只能任由萧轻云将她的肩膀哭湿。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舒瑜轻拍萧轻云的手:“我在呢。”
最无力的安慰,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早就知道皇家凉薄,知道真相的时候,她还会有窒息的感觉......
“长乐,你记住,你辛苦了月余,为皇上刻了寿星老。”离开长乐宫的时候,舒瑜抚了抚萧轻云通红的眼,嘱咐:“我出宫后会找人把贺寿木雕做出来,你不要担心。”
舒瑜环住萧轻云:“长乐,虽然很残酷,但是你要多为自己想一想。”
月色正浓,旁边的花坛里虫声不断,舒瑜带着苏叶慢悠悠地从小路往回走。
意兴阑珊,舒瑜步履不停,重生数日,虽然一直告诉自己慢慢来,不要慌,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有了踏实感,至少已经有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不是吗?
上一世,她在这高墙里生活了一辈子,现在就要离开,大概是太不真实,晚风拂过,舒瑜忽然开始觉得有点轻飘飘的。
苏叶拦着她往回走的脚步,担忧道:“郡主,你醉了?”
“我醉了吗?”舒瑜晃晃悠悠,挣脱了苏叶的搀扶,往前几步:“我说怎么晕晕的,还看到穆南行了,原来是幻觉呀。”
“郡主,那不是幻觉,真的是......”苏叶跺了跺脚,眼见自家郡主双手勾上了镇南王世子的脖子,逐渐噤声,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上前将人拉回来。
“咦?这个幻觉好像有点真实,热的?”舒瑜晕晕乎乎地摸上穆南行的腰,一脸不满意“啧,腰太细了,不好,要改!”
被扑到开始,穆南行就手脚僵硬,怀里的人实在太过霸道,不仅扣着他的腰,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缩,酒气浓郁,穆南行只觉自己也像是快被熏醉了。
“郡主......”
“不要叫我郡主!”虚伪了一整天,舒瑜听到郡主这个词就感到恶心,“我叫......”
“我叫什么来着?”舒瑜眉头紧皱,努力回想自己的名字,“怎么想不起来呢?”
“不要敲脑袋。”穆南行抓住她不断往头上敲的手,将人扶了扶。
舒瑜鼻子一酸,忽然觉得委屈:“可是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了,我怎么回家呀?”
见她皱眉,穆南行安抚道:“你叫舒瑜。”
“对!”舒瑜忽然灵光一闪,“我叫舒挽挽!”
“晚晚?”是她的闺名吗?穆南行轻笑,问道:“是相见恨晚的晚吗?”
“下午见面我就想说了,”舒瑜抬眼,认真地看着穆南行:“你声音真好听。”
心下一动,穆南行刚要开心,就被一巴掌呼到了头上,舒瑜嘲笑的声音传来:“不过你脑子好像不太好,是力挽狂澜的挽啦!”
见自家郡主都快贴在人家身上了,苏叶才如梦初醒般,想把郡主带回来,谁知刚走了两步就被突然出现的女子拦了去路。
虽然奇怪,但是苏叶还是礼貌地绕开:“姐姐是世子的侍女吗?我家郡主冲突世子了,我这就将人带走,免得......”
面前的人淡淡开口:“不用,你放心吧,世子会送郡主回去的。”
苏叶:......
苏叶傻掉了。
“不过还好,你家世好,不愁娶不到娘子。”怕自己把对方打击到了,舒瑜还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心安慰:“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说吧,你看上哪家姑娘了?”
“你别晃!”舒瑜又是一巴掌呼在了他肩上,不耐烦道:“晃来晃去烦死了。”
穆南行只好无奈地将她扶稳。
“看到这条鞭子了吗?”舒瑜这才心满意足地拽着穆南行的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鞭子:“你看上谁了,我去帮你绑回来!”
少女手指细软如凝脂,穆南行一个失神,就触上不盈一握的细腰,喉间干涩,“郡......挽挽,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宫吧。”
“不回去!不要回宫,”舒瑜一下把手抽回:“我已经准备出宫了,出宫,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我要回将军府。”
“伤心?”穆南行将人稳了稳,避免她摔倒,心下涩然:“伤挽挽之人,可是太子殿下?”
“对!就是他!”舒瑜附和,“就是他!”
穆南行突然感到一阵挫败,明明知道她对太子有意,但真的听到还是会,不甘心啊。
穆南行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决定......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的舒瑜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不理自己了,一抬头,对上一双满是情意的眼眸。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舒瑜眼神越发迷蒙,手上却还知道占便宜地戳了戳穆南行的脸:“你长这么好看,要不要跟我回去?”
心下一跳,穆南行对上她眼波微转的眼眸。
“荣幸之至。”
【注: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出自李贺《唐儿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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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