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与大黄狗 第5章 第四章

李芩回来了！收到消息的郜云絮隔天就约了许莳出来。

临江画舫内，郜云絮焦躁地不停绞帕子。

一旁玛瑙珠串手中也不停忙活着帮小姐剥蜜橘，剃净橘丝。

对面的许莳倒是神在在品着香茗，翠翠侍立在一旁，秦焕目不斜视隐在帘后。

见许莳这做派郜云絮憋不住问道：“萝姐姐阿，那个女人都回来了你怎么还这么悠闲？”

许莳抬眼看她，“我惯常如此，倒是你，怎的如此焦躁？”

闻言郜云絮愤愤甩袖，“我这还不是憋屈的，明明就看不惯她还要笑脸相迎，真是受不了，不行，我要让怀涟去科考当官，不能让那女人这辈子都压我一头。”

许莳勾唇笑她：“就算怀涟世侄天赋异禀真能高中，恐怕一时也很难压过蔡家权势，你还是早日认清现实吧。”

郜云絮捂住头，一叠声抱怨起来：“啊啊啊～不行，我忍不了一点，一看到她那嚣张样儿我就想冲上去揍她一顿。”

闻言许莳建议道：“往后出门让丫鬟护卫们警醒些，避开她就是。”

郜云絮撇嘴，“哼，不行！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个死女人这回又犯了什么事？”

许莳正捧盏小啜，闻言无奈笑道：“真当我人在漎州坐，悉知盛京事？”

郜云絮斜眼看她，“好姐姐，你跟我这还装啥啊，随便使人去封信问问就是，你许莳萝的本事本小姐五岁就领教过了。”

闻言一旁的翠翠先笑了。

郜小姐五岁那年自己刚被调去伺候小姐，每每郜小姐在家挨了郜夫人的训又要强撑着装无事都能被小姐一把拆穿。

以至于后来她在小姐面前什么都懒得装了，两个小娃娃从此便越走越近。

许莳瞥郜云絮一眼，“行了，我会让翠翠去查，等着吧。”

闻言郜云絮转瞬恢复嘻嘻笑态，“我就知道萝姐姐对我最好了～”许莳默默挪开了视线。

临江码头，才被许莳提及的怀涟世侄正候在此处预备迎一位贵客。

郜怀涟着一身青衣，身姿颀长立在岸边，倒引了过路大姑娘小娘子们个个心浮气躁起来。

“这位公子真真是玉树临风绰约姿啊～”

“若是能嫁得这样的郎君，此生无憾矣～”

“青天白日发的什么骚梦。”

不多时，郜怀涟等的贵客到了，下船之人却不像是中原人士。

一头卷曲黑发叫镶了松石玛瑙的发带束在头顶，穿一件喜庆团纹坠袍，腰佩油润和田宝玉，打扮得像来拜年般喜庆，但这般浓墨重彩也未损这位公子分毫好颜色。

走近前才叫人看清他竟生了双宝石般透蓝的眼瞳，配上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挺阔眉目，叫岸边围观的姑娘们更是骚动起来。

“极品！这是极品！”

“不行不行，我要赶紧通知小姐妹过来看。”

“别挤！公子娶我！娶我！啊啊啊！”

郜怀涟面无异色，快步上前抱拳道：“艾尼公子一路辛苦，有失远迎。”

卷发公子冲郜怀涟摆手道：“不用客气，叫我艾尼瓦尔就行，我还有个中原名字凌，你也可以叫我凌公子，许兄在家吗？我想立刻拜访他。”

郜怀涟面露歉意，“凌公子，许世伯如今不在漎州府，恐怕要劳您多等几日。”

闻言艾尼面带苦恼，“那真是糟糕，要不是许兄家中来信催得急，我们路上谈的生意都快敲定了。”

见状郜怀涟提议道：“凌公子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寒舍下榻歇息。”

艾尼抬手止住他话头，“不麻烦你了，我的部下已经安排好了。”

郜怀涟随即拱手道：“那我送送凌公子。”

“客气了。”

两人一同向停在岸边的马车走去，突然岸边聚集的女子纷纷向二人扔来手帕、香囊等物。

一直跟在艾尼身后满脸络腮胡的护卫忙提刀挡在前方，虎目瞪视吓走了围观诸人。

郜怀涟开口解释：“别动手，这是我们中原人表达欢迎爱慕的方式，女子若是有中意的男子便会赠送手帕、香囊表达情意。”

闻言艾尼惊讶道：“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中原人比我想象得还要开放，这样我就放心了。”

怕引起骚乱，来不及问他放心什么，郜怀涟赶忙招呼人上了马车。

这时却有下人来报：“公子，大小姐和许家小姐就在前面画舫，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郜怀涟还没及回话就见已经上车的凌公子一把掀开车帘跳下车来兴致勃勃吩咐道：“许小姐在附近？快带我去！”

郜云絮正和许莳聊得开心就见丫鬟来报说是涟公子来了，随即打帘进来的却是个素未蒙面的家伙。

来人虽说生的朗眉阔目好颜色，但一进来就单膝跪到自己面前，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语序颠倒的荒唐话。

艾尼：“想必您就是传闻中美丽的、尊贵的许莳许小姐，我在大宛常听您父亲提起他有一位聪慧的女儿，比我们大宛的玫瑰还要美丽～比扎达的林雕还要聪慧～比岐山的雪还要纯洁～许小姐，我从很久以前就对您日思夜想，您愿意嫁给我吗？”

听了这话郜云絮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随后赶来的郜怀涟也一时被惊住。

丫鬟们的憋笑声次第响起，掩住了帘后的利刃出鞘声。

秦焕锐利的目光钉在那个乱说话的外族人身上。

郜云絮无语道：“你认错人了。”说完忍不住不雅地又冲他翻了个白眼，“汉话不好就别乱用成语。”

艾尼瓦尔不愧是个生意人，不仅丝毫不觉尴尬，还不紧不慢道：“哦~看来旁边这位才是许小姐，请原谅我，这位小姐，我的错误都是因为您太过美丽，您的风采令我……哦～潸然泪下。”

郜云絮听完，额角青筋暴起。要不是碍于修养，真想一拳呼到这张帅脸上，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内里却是个如假包换的蠢蛋。

许莳看完热闹，终于不紧不慢开口：“这位公子，恭维我们恐怕您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艾尼瓦尔起身笑道：“两位小姐，我可是大宛国第一诚实的生意人，我说的话完全是出自一颗真心。”

郜云絮心里白眼翻个不停。

郜怀涟此时终于插上话给自家年纪轻辈分高的大小姐请了安：“见过小姑，见过许小姐。”

郜云絮心内火大，压着声质问：“你这带来的什么人？”

郜怀涟嘴角抽搐，缓了缓心情抬声道：“小姑，这位是大苑国商会会长家的三公子凌公子，此次是来考察的。”

语毕又转身向艾尼介绍：“凌公子，这位是我家小姑，这位是许小姐。”

“久闻凌公子大名。”许莳起身见礼。

艾尼一脸惊喜，“许兄跟小姐提到过我？”

许莳客气笑道：“父亲在来信中常提到，您是他最好的生意伙伴。”

艾尼：“哈哈哈，我很敬佩你父亲，他给我们大宛带来很多帮助，我这次拜访也是受他邀请。”

许莳点头示意：“待父亲归家定会亲自登门。”

艾尼摆手道：“我跟许兄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而且来了漎州后我已经有新目标了。”

他说完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到郜云絮身上，张口就问起郜小姐闺名。

这位异族公子对中原礼仪当真是一窍不通，郜怀涟擦着冷汗将人拽走了。

人走后郜云絮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许莳摇头失笑转身间目光仿若无意般扫过秦护院腰间佩剑，心内纳罕：家里的狗崽子刚刚是第一次凶人了？

马车上，艾尼瓦尔摸着下巴问身边护卫：“刚刚那位小姐究竟叫什么名字？”

护卫小心询问:“大人是要？”

艾尼瓦尔勾起兴味笑意，“你不觉得她翻白眼的样子很可爱吗？”

络腮胡护卫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大人，您可真是饿了。

当晚，许府小姐闺房。

许莳铺开信纸准备给乐不思蜀的老爹写信，既然邀请人家来怎么也要出面招待。

院内，秦焕待在拐角阴影处回忆起白天那异邦人口中说出的小姐闺名，许莳，小莳，小柿子，难道小姐上辈子是那棵柿子树吗？

看着小姐闺房里透出的萤萤烛光，秦护院一时觉得心内软乎乎的，小姐确实很喜欢赏他柿子和柿饼，他也确实很喜欢。

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秦焕渐渐能梦到些像是上辈子记忆的梦。

梦里他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大黄狗，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年寿命，但主人待他很好，院里还有一棵成精的柿子树。

那份记忆实在太温暖，每每回想起来都叫他十分熨帖。要是小姐真是那棵柿子树就好了，这辈子他们也能一直在一起，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姐的。

屋内传出玉石敲乐，秦焕动了动耳朵，进屋就见小姐端坐在暖榻边。

许莳递给秦护院一封信开**代：“这信送去怀远县交到我爹手上，过几日兄长回府，秦捕快应该也会一起，到时准你休沐一日。”

秦焕握住剑柄将佩剑挪到腰后，跪地道：“谢谢小姐。”

许莳扫了眼秦护院，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跟之前有几分不同了。

她抬手支在下颌，视线在秦护院身上上下扫视，落在他泛红的耳垂上。

近几日确实有些降温，要不以后还是不叫他值夜了吧。

事实上许莳更喜欢独处，一个人的时候思绪更沉静，有人在旁边反倒会令她分心。

她院里的丫鬟不多，连翠翠都不是整日侍候在身边，如果是秦护院，倒未尝不可。

毕竟他不爱说话且行卧无风，往往许莳还未注意到时，秦护院就已经在身边待了许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