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天又在装傻 第2章 喜烛照惊台

酉时三刻，朱雀大街的炮仗屑还没扫净，齐王府的九十九盏琉璃喜灯已泼得半城通红。沈知意顶着十斤重的鎏金凤冠，盖头下那双杏眼正盯着裙摆缝隙——昨日那条金环蛇此刻盘在喜床柱上，蛇尾系着李慕白的碧玉簪，簪头还粘着半块枣泥糕。暗卫十九蹲在房梁直哆嗦，昨日被蛇咬肿的右手裹得像颗粽子，怀里还揣着半包巴豆粉，那是预备往合卺酒里添的"贺礼"。

"一拜天地——"李慕白趔趄着撞过来，腰间玉佩"恰巧"崩断，翡翠貔貅滚过青砖，正撞开供桌下第三块机关砖。沈知意嗅到他衣襟里透出的竹叶青酒气，混着曼陀罗香与五石散的甜腻，腕间银铃随他踉跄动作响成乱麻，恰似西厢房此起彼伏的喷嚏声——暗卫十七正被自己撒的痒粉折磨得涕泪横流，喷嚏震得房梁积灰簌簌而落，在喜烛光影里织成张灰蒙蒙的网。

"二拜高堂——"供桌上的和田玉观音突然倾倒，李慕白甩开红绸去扶，孔雀纹广袖扫落三碟喜饼。暗卫十七从梁上探身欲救，却与倒挂的十九撞个满怀，两包五石散飘飘洒洒落进交杯酒，在琥珀色琼浆里绽开朵朵白莲。御史大夫的乌纱帽被溅上酒液，竟滋啦啦冒起青烟，吓得他连滚带爬撞翻青铜仙鹤灯台，灯油泼洒处，地砖上赫然显出漠北舆图的暗纹。

"夫妻对拜——"沈知意俯身刹那，凤冠珠帘忽地缠住李慕白的金镶玉腰带。两人在司仪变调的唱喏里滚作一团，她掌心压着的某块"青砖"温热柔软，抬眼竟是御史大夫惊惶的脸——那老儿靴面还冒着青烟，锦鸡补子被燎出个鸭蛋大的窟窿。李慕白趁机将半块枣泥糕塞进他朝服后领，黏糊糊的豆沙顺着脊梁往下淌，活似条蜿蜒的血痕。

"吉时到！请新人饮合卺酒！"缠枝莲纹金杯递到眼前时，沈知意指尖拂过杯沿银环蛇蜕，忽想起昨日闺房碎玉上相似的纹路。杯底映出李慕白潋滟的桃花眼，那眸中星河倒转，分明藏着句未出口的警示。正要抬眼，李慕白突然打着酒嗝撞翻酒壶，泼出的毒酒正巧浇熄了御史大夫靴上的火苗："本王要喝西域葡萄酒！"他踹翻鎏金酒案，十八坛御赐佳酿碎作满地星河，"拿不来就砍了光禄寺的脑袋当蹴鞠！"

趁乱间，沈知意罗裙下的绣鞋尖轻点地砖三下。供桌下三十七只蚂蚁应声而动，推着椒盐酥卡住机关暗格，将藏在观音座下的漠北密函碾成齑粉。碎屑飘落时恰逢李慕白甩袖，孔雀翎扫过烛火，灰烬在热浪里翻飞成黑蝶，纷纷扬扬落进大理寺少卿的茶盏。

五更梆子敲响时，李慕白正抱着龙凤烛台表演"胸口碎大石"，玄色中衣扯开半幅，露出心口处朱砂画的王八——那是暗卫十七报复昨日巴豆之仇的杰作。喜床忽地塌陷半尺，沈知意拽着红罗帐腾空翻身，十二枚淬毒银针从袖中激射而出，将窜出的黑衣人钉在拔步床雕花上。针尾缀着的翡翠珠撞出清越声响，惊得梁上老鼠打翻胭脂盒，茜色粉末簌簌落进合欢枕，晕开大片旖旎的晚霞。

"娘子好身手！"李慕白醉眼朦胧地鼓掌，手中烛台"不慎"砸中梁上暗卫，"可比西市杂耍班的喷火娘子带劲！"暗卫十九应声跌落，怀里的巴豆粉全撒进鎏金香炉，霎时腾起股辛辣浓烟，呛得礼部尚书连打三个喷嚏，假胡子飘飘然粘上刑部侍郎的光头。

沈知意扯下半幅霞帔裹住刺客咽喉，翡翠镯子磕在对方后颈时，露出半枚刑部特有的狸奴爪印——与昨日挠破李慕白夜行衣的花斑猫如出一辙。她倚着拔步床轻笑，指尖掠过刺客腰间令牌上的猫爪凹痕："王爷这喜床机关妙得很，莫不是专为防妾身梦游？可惜刑部驯猫的手艺..."话音未落，窗外忽窜进只油光水滑的狸花猫，叼走令牌的同时，尾巴扫翻了龙凤喜烛。

更漏声咽，李慕白忽将合卺杯残片掷向窗棂。琉璃碎裂声中，西厢房传来暗卫十七的哀嚎："阿嚏！这孔雀毛大氅谁浆洗的？熏得老子...""十七哥慎言！"十九的惊呼混着瓦片碎裂声，"那、那是王爷的婚服！"沈知意循声望去，只见十七顶着满头的皂角泡泡从房檐滑落，手里还攥着搓衣板——显然是浣衣时被临时抓来蹲守的。

沈知意慢条斯理褪下染血的珍珠袜，赤足踩上李慕白膝头时，脚链相思子碰出细响："王爷瞧瞧，这豆子可像漠北驿站特供的牵机药？"窗外信鸽扑棱声起，李慕白擒住她脚踝的手忽地一紧——鸽爪系着的玄铁令牌映着月光，正是西郊别院失踪的第三块虎符。鸽子歪头抖翅，落下片带血的羽毛，恰盖住地砖上未擦净的漠北舆图。

"娘子这嫁妆丰厚得很。"他笑着咬开相思子，紫红汁液染红唇齿，"不如我们...咳咳！这豆子怎么是五香味的？"沈知意晃着脚链轻笑，腕间银铃绞住他腰间玉带钩："妾身怕王爷饿着，特地将牵机药换成糖渍莲子。"指尖掠过他鬓间碧玉簪，忽地抽出发间藏着的漠北布防图，"倒是王爷这簪芯的墨迹，出汗可要晕成山水画了。"

三声夜枭啼破寂静，十二扇雕花窗应声洞开。淬毒弩箭将鸳鸯枕射成筛子时，李慕白打横抱起她滚向床榻。沈知意发间金步摇勾住他孔雀氅系带，漫天雀翎纷飞如雨，恰掩住她指尖弹出的解毒丸——药丸落进香炉的刹那，青烟转作绯色，刺客们的弩机接连卡壳。

"娘子猜猜，这波刺客赌我们第几箭圆房？"李慕白贴着沈知意耳畔低笑，顺手将合欢散撒向窗外。暗卫十七的喷嚏声应景炸响，惊得刺客首领脚底打滑，一头栽进院中的荷花缸。沈知意反手抽出他腰间软剑，寒光斩断梁上垂落的红绸："王爷不如猜猜，是刑部狸奴先到，还是您藏在恭桶里的漠北死士先反水？"剑锋掠过处，红绸碎作漫天蝶影，露出梁上暗格中闪烁的龙纹密匣。

暗卫十九突然从恭桶方向窜出，提着裤腰带大喊："王爷！那些死士吃了巴豆粉..."话音未落，恭桶盖被气浪冲开，几个黑衣死士提着裤子跃上屋顶，场面顿时鸡飞狗跳。沈知意腕间银铃绞断三枚弩机，顺势将李慕白推进浴桶。烈焰顺着合欢酒液窜成火蛇时，他咬着她耳垂呢喃："娘子可知，本王昨日在枣泥糕里掺的...其实是开塞露？"

沈知意掬起一捧洗澡水泼灭烛火，在黑暗中精准捏住他下颌："那王爷可知，妾身今晨在婚服熏的，是见血封喉的温柔乡？"窗外忽传来此起彼伏的倒地声，混着刑部侍郎气急败坏的叫骂："谁他娘在合欢酒里掺蒙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