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秧被楚宸婴欺负得也不算少了, 虽然每次都是凄惨下场,好歹从中得了点经验。maixi9
像现在这样突然捏住她的下巴,不必多说, 定不知什么让他不舒坦了。
但是在人多的地方, 他不会太过份。
她只要做个乖巧的小白兔,好好捋顺他炸起的毛,他就舒坦了。
所以当那只手嵌住她的下巴, 李秧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换上懵懂无害的表情。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她抬起头, 进入他极富侵略感的视线, 和浓郁的气息之中时, 她没出息地脑袋一白, 出现一瞬的眩晕迷醉。
他的气味真似迷药。
可他的视线却很冷, 和下巴的手指一样, 清楚地告诉着她, 他心情不是一般的坏。
她咽着喉咙,声音艰涩:“……爷?怎么了?”
“酥花饼,好吃吗?”
声音一如既往轻缓平和, 可她不认为这是一句简单的问话,他话里有话。
脑袋飞速思索他想听什么, 最后决定折中:“还行……”
他发出低低的笑,笑声却毫无温度。
“撒谎……”
李秧整个人一僵。
下巴的手动了,他在用指腹轻轻揩她的嘴角。
他的指尖那么的丝滑柔.嫩, 又那么地冰凉刺骨,这般动作温柔地抚过她的嘴角,不由让人想起冰冷危险的蛇,随时会将她吞噬入腹。
她艰难地又咽了咽口水。
“吃得满嘴都是……”话似宠溺,可不知为何话里好似带着尖锐的刺:“……明明就是好吃。”又隐隐带着一丝薄凉的恨意:“……又何必假装?”
声音落下的那一瞬,他的手离开了她的下巴,那阵萦绕鼻间的幽兰香气亦随之一散。
李秧如蒙大赦,抬手胡乱擦自己的嘴,可一摸,却发现干净的很,根本没有饼屑。
而此时楚宸婴已离座,不仅他,其他人也都随他离席一起往外走去,要不是枝枝拉她,她还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明明刚才给她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就像前几天从春日宴回国子监的路上,隐忍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
定是发生了什么。
上次他是怪她不信任他,有困难不找他。这次呢,又是为什么?
“枝枝,”李秧拉住枝枝,低声问她:“世子爷现在脸臭吗?”
枝枝看向正与辜弘并肩走出大门的楚宸婴,看到他脸上和熙的笑容,道:“不会啊,爷看起来心情不错呢。”说着,还意有所指地对李秧道:“我觉得,爷今天的心情都很好。”
李秧却没听出她话里特别的意思,心情好三个字,已经足够让她感觉像捡回半条命。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李秧叹口气地随枝枝走出了茶楼。
“那么,国子监见。”辜弘向楚宸婴拱手话别。
瞥见大门内出来的两个人,一道锋利的光闪过楚宸婴的眼睛,张了张唇,朝辜弘唤了唤。
“辜兄,不回斋舍吗?”
他嘴角带着笑意,淡淡看着辜弘的眼睛,幽深无光:“若不嫌弃,不妨坐我的车一道回去。”
说到“一道回去”的时候,眼睫缓缓一眨,转而望向辜弘身后不远,正从阶上下来的雪裙女子。
正正看到她脚步微微一顿,咬唇一喜,面露期盼的样子。
“谢世子美意。”辜弘道:“在下还要去拜访一个友人。”
耳边,似乎还有辜弘向他告辞的话语,但他已经听不见。
他的眼睛,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只在辜弘身后那人那张渐渐黯淡下去,最后只留一丝苦恼在眉宇之间的脸。
看着她带着她的苦恼,握着别人的手慢慢走向他。那手握的那么紧,指尖都泛起了白,好像如果放开,她将会万劫不复,那脚步迈得那样沉重,每一个脚步都在表达着她有多么不情愿。
少年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两片沉沉闭合的嘴唇,苍白僵冷,如同两片死肉,没有一丝生机。
他倏然转身,大步走向马车,迅速钻入了车厢。
李秧感觉自己真的要完了,方才站在他面前,已经被他可怕的气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杀气,可他明明身体羸弱,毫无内力,为何会有这样强烈的气场?
方才听他邀请辜弘与他同乘一车回国子监,她心里还高兴了一下,这样她就有理由不和楚宸婴同在一个车厢。
可没想到,不仅白高兴一场,还发现他此时就像一头牙齿发痒极度暴躁的野兽,龇着獠牙想要找东西撕咬发泄。
爹爹,您不是说世子是好人吗,不是说他曾帮过您吗,可为何他总令女儿感到难受,感到不知所措?
女儿宁愿他是个坏人,这样她就可以把他所有的温柔否认,毫不留情地对他下狠手,义无反顾地消失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彷徨难受。
顶着死到临头的恐惧感,李秧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在进车厢的前一刻,李秧握着枝枝的手悄悄为自己打气,不怕不怕,有一半路程枝枝都在场,枝枝走了之后,车厢外还有青鹿和华烽,他就算再怎样过份,难道还能把她吃了?
这么想着,她弯身钻进了车厢里,然而刚进去,里面的人就道。
“枝枝,你坐外头。”
李秧浑身血液顿时凝止了。
被她当救命稻草紧紧攥着的小手,从她手心倏然抽走了。
随着一声车厢门轻轻关闭的声音,李秧整个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所有的感知能力都消失了,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个普通瞎子。
“过来。”
少年清冷的声音就在前面几尺之外发出,可是这短短几尺的距离,却让她感到无比害怕,好似往前半步就是万丈深渊。
没人会相信,温国公府一等一的暗卫,脆弱起来,竟连半步脚都不敢挪。
——爹!娘!姑姑!呜呜呜呜呜……你们在哪儿啊——
刚失明的那一年,她一直不敢出家门半步。虽然她已经感觉到自己有感应能力,爹娘和姑姑也发觉了,可她就是不敢迈出那一步,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瞎子,需要他们的陪伴,需要他们拉着自己。因为她害怕自己判断错误。
直到有一天,爹娘和姑姑突然都从家里消失了。
她在屋子里摸着东西一直转,一直找,一直大声哭喊。她不相信那么疼她的亲人就这样丢下她。
她终于相信了自己的感应能力,冲出家门,冲到了马路对面,抱住了躲在树后面的爹娘和姑姑。
可从那时开始,她也多了个致命弱点,便是在害怕紧张的时候,所有感应能力都会失去,严重起来,甚至连一个普通瞎子都不如。
除非有一个人伸手拉住她。
李秧背后的衣衫已经汗湿,手紧紧捏着两侧裙摆试图给自己找回一点力量,可是她越想勇敢起来,感知就越是一片混沌。
“爷,可是现在就走?”外面传来华烽的声音。
“等等。”
对面的人声音不知为何,软了许多,不再和方才那样冰冷。
“慕容,朝前走。”他缓缓道:“我的手就在你面前。”
李秧怔怔地呆住了。
她是听错了吗?他看出了她需要人牵着?
李秧努力朝他的方向感应,想感应一下,自己前面是不是真的有一只手。
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或许,她真的该相信他一次。
李秧朝他的方向慢慢伸出了手,正准备硬着头皮摸过去寻找他那只手时,外面街道忽然传来一阵狗吠声。
那吠叫声隐隐透着不正常的癫狂,且不止一头,从街道那头咆哮着奔过来,引得街上行人发出恐慌尖叫。
李秧一听那吠叫声,当即缩身收回了手,抱住自己打了个哆嗦。
是疯狗,她最害怕的动物。
可紧接着,她脸色突然惊恐起来。
她想起上辈子也遇过疯狗,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记得很清楚,那日离春闱还有五天了,脚伤半好的她随世子回府,顺便将一直在国子监照料她的枝枝送回来。
当时他们的马车停在国公府大门阶下,世子先行出来上了阶,而枝枝则在扶脚伤未好的李秧下马车,那三头双眼猩红的疯狗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巷口里窜出来。
李秧小时候被疯狗追赶过,有极大的阴影,当即吓得她返身钻回了车厢,在车旁的枝枝根本来不及,只能缩到车板下躲避。
枝枝躲过了疯狗,却没躲过被疯狗惊着的马匹,马蹄疯狂乱跳,眨眼就把缩在车板下的小姑娘踢得飞了出去。
小姑娘整个背部肋骨被踢碎,在床上疼了两天两夜,在李秧愧疚的泪水下死去。
疯狗的狂吠声和人群的尖叫声把李秧的意识从记忆中拉回到现实。
虽然和上辈子时间上不对,可是此时的她的确就在车厢里,而枝枝也因为她而被留在了车厢外。不过,好在枝枝是和青鹿华烽一起坐在外面,他们不会让她有事。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青鹿焦急的呼喊。
“枝枝!别过来!你先躲起来!”
李秧双瞳一缩,枝枝不在这里?她怎么会不在这里的?!
而这个时候,那几只疯狗的吠叫声就要来到车附近。
“小姑娘躲起来!”连华烽都在朝她喊。
这分明在发生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事。
“枝枝!”李秧转身就钻出车厢。
可她的手刚碰到车厢门,有人就从后将她另一只手拉住,并用力地将她拉了回去。
车厢开始晃动,马匹开始焦躁不安发出嘶叫声。
“不!救救枝枝!”李秧眼泪已经涌了出来,挣扎着要冲出去把枝枝拉进来:“谁快去救救她!”可后面的人不仅不放,还往她腰上一揽,将她整个人从后紧紧抱住。
在抱住她的那一瞬间,他冲外大喊了一声。
“华烽!救人!”
疯狗终于窜到了离他们最近的地方,马匹惊声嘶叫着一阵乱跳,车厢随之疯狂摇摆,车厢中混乱的两人也随之站立不稳,重重倒了下去。
紧接着浑身一阵震晃,与他一同跌倒在车板上。在摔落的那一瞬间,李秧仍旧只想着救枝枝,没有发觉在落地的一瞬间,他是怎么将她整个人护在身上,更没有发觉他重重摔下去的时候,胸膛里发出的一阵闷哼。
她只知道,他的臂膀是如此大力,不管她怎么挣扎都不肯松开半分。
没等李秧挣扎开,车厢慢慢不再晃动,外面的人也不再混乱尖叫,而是变成了议论纷纷的嘈杂声。
就和当时枝枝被马蹄踢飞吐血倒在泥地,路人上前围观时,一模一样的嘈杂声。
“我求求你……”李秧从未这般无助过,眼中的泪水随着她的挣扎推搡在脸上纷乱甩落:“求求你快去救救她!”
“慕容姐姐!”
忽然车窗外传来一声担忧的呼唤。
“是您在叫我吗?”
李秧顿时整个人都定住了,怔怔听着那个脆甜的声音响亮地叫着她的名字:“慕容姐姐,枝枝在这儿呢,我没事,华烽叔叔把狗都杀了,大家都没事。”
李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就要爬起来去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枝枝,是不是和她声音那样完好无损。
“枝……!”可还没爬起,就被那人又一把拉了回去,咚的一声掉回了他身上,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手控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摁向下方,一片充满了滚烫气息的地方。
趴在车窗边的枝枝,正担心地听着车厢里面的动静,准备好慕容姐姐一喊她,她就立刻进去察看她的情况。
慕容姐姐好像很怕她出事,刚才躲在店铺里面的时候,她都能听到慕容姐姐在车厢里喊救她,急得连声音都带了哭腔。
没想到慕容姐姐这般在意她,让枝枝十分感动,暗暗想着以后若被世子爷抬了姨娘或妾室,她就去求夫人让她跟着慕容姐姐,然后尽心尽力报答她。
“枝……”
忽然,里面传来一阵极轻的低呼,听起来像是在喊她,又好似在叹气……很奇怪的叹气。
枝枝皱起小眉头,又凝神去听,发现里面又传来一阵混乱的呼吸声。
就好像一个伤心要哭的人,在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的那种支离破碎的呼吸声,又好像一个刚刚跑了很久的人,正躺在地上喘着气。
总之,好像很难受。
枝枝犹豫了一下,朝里唤了声:“慕容姐姐?您……”
话还没说完,青鹿忽然把她拉到一边。
枝枝一脸莫名其妙:“青鹿哥,你做什么拉我,慕容姐姐她还在里面哭呢,而且哭的都喘不过气来了……疼!”枝枝低呼一声捂住鼻子:“你干嘛捏我鼻子?”
青鹿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脸颊有一层一样的薄红:“你瞎操什么心!里面有世子爷照顾你慕容姐姐。”
枝枝张圆了嘴一呆,哎呀,她怎么都忘了,世子爷也在里面啊。
那就说明,方才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世子爷弄出来的?可为何他要捂住慕容姐姐的嘴呢?
李秧比枝枝更想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将她的头摁在他脸上,额头抵着她的,鼻尖也贴着她的,甚至,连他的嘴唇,都已经轻轻地触上来了。
他的嘴唇很凉,又很软,似有若无地与她的嘴唇轻轻相触,不肯放开,又不肯接近,好似在害怕,又好似在试探,又好似,只是在玩.弄她。
可明明他的呼吸很乱很急,比她的乱多了,喷洒在她脸上嘴上的气息时重时轻,又浓又烫。放在她后颈处的大手,和紧紧圈在她身上的长臂,无不在揉着她,随着动作愈加用力,他的胸膛也越发深深起伏,可见他此时真的非常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小秧儿还得意地腹诽她比他冷静,下一章,她就会深刻地认识到自己错了……
抱歉哈,让大家久等了,我这两天得了夹子综合征,现在已经没事了,会恢复日更~~~~更新一般都是在晚上12点左右~~
对了,我喜欢被催更,欢迎花式催更,扬起你们的小皮鞭吧~(0分催更我会无视
感谢在2020-06-02 18:21:13~2020-06-05 00:5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病娇滚开、? 2个;45105895、4169551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orstivion 19瓶;猫冬 10瓶;杀生丸小公举 5瓶;杜秀秀秀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