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至远处传来,“咚咚咚……”靖王府大门上的铜环便被声声扣响。
王公公前来宣旨,皇帝传世子楚星羡进宫面圣。
清寒靠近王公公,拿着钱袋子悄悄往他手里塞:“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王公公眼神瞟了下四周,立马揣进怀里,他清了下嗓子,低声道:“送走陛下,想是欲对世子委以重任。务必做低姿态,少言为是。”
清寒连声道谢,王公公后,如实转答楚星羡。
楚星羡听闻,冷笑了声:“委以重任?我这皇叔,怕是心存试探。”
清寒担忧道:“那世子此次进宫岂不危险?”
楚星羡:“倒也不至于,即便是顾虑父王,也不会贸然出手。”
偌大的御书房内,显得格外安静,阳光透过纱窗在室内落下斑驳光影,室内烛火依旧燃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
皇帝楚景明高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色锦袍绣着繁复的龙纹,彰显着他至高无上的威严。
这是楚星羡回京后第一次见到皇帝,对于这位亲叔叔,印象中幼时自己就和他不亲近,与自己父王爽朗的性格不同,皇帝精明,处处透露着计较。
楚星羡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敛衽而跪:“侄臣拜见皇上!”其容色沉静,恭谨之态尽显,口中称臣之声朗朗,却毫无谄媚之色,尽显王府子弟铮铮傲骨。
似未听闻楚星羡行礼之声,片刻之后,皇帝方放下批阅奏折的笔,似是才发现楚星羡般,开口道:“起来回话。”
楚星羡起身立于正中,道:“侄臣谢过皇上。”
皇帝居高临下审视着他,昔日奶声奶气地亲侄儿如今已自成一番风骨。
楚星羡感觉到他的目光深邃而冷峻,接着只听他问道:“世子,在京城可习惯?”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在世子身上打量着,那目光仿佛要将世子看穿,想从他身上找出丝毫的不妥或是意图。
楚星羡如实回答:“京城变化虽大,幸得皇上照拂,侄臣一切尚好。”
皇上听到他如此说,语气舒缓了不少:“听闻你近日在桃花宴上表现颇为突出,不知你对朝堂正事有何见解?”
楚星羡略略抬头看着高位上的皇帝,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复又低头续道:“侄臣对朝政之事知之甚少。但私以为目前朝堂安定,京都前所未有的繁华。这一切都归功于皇上勤勉爱民……”
显然这并不是皇上想听的,他开口打断:“朕听闻,此次京中两宗命案得以告破,世子亦是功不可没!”
好你个陆茗文!楚星羡敛了心绪,斟酌着回答:“案件得以告破皆因刑部办事得力,刑部有陆侍郎此等人才,乃是幸事。”
皇帝略有不耐:“行了!现下另有一事需你协同办理。兵部一万利箭丢失,恐有幕后之人操控。刑部暗中调查未果,亦不好直接去查。故而,朕特让你协助刑部陆侍郎彻查这两起案件。世子,你意下如何?”
楚星羡……故作惊恐跪地道:“皇上,刑部人才济济,侄臣方回京,如何胜任?”这老狐狸,怕是想借此发难!办好了,更引得猜忌,办不好顺理成章治罪。
皇帝看似在征求意见,实则那话语间满是不容拒绝的威严:“此事朕意已决!朕会着人去刑部通传,你不日便前去刑部报到吧。”
楚星羡只得应承下来:“侄臣谨遵皇上旨意。”
待楚星羡退出御书房,皇帝开口:“朕这侄儿比起那两个儿子何如?”
王公公直冒冷汗,支支吾吾半天。
所幸皇帝并不揪着这话题,不待他回答,皇帝转而说道:“对了,前阶段命你……派人去青州调查,结果如何?”
王公公心里盘算着如何谨慎回答:“据探子回禀,世子在青州为人风流不羁,但总体并无大错之处,依老奴看世子还算恭顺。”
皇帝听完似乎欣慰了些:“若果真如此,甚好”安王和靖王两个藩王势力日渐强大,放任下去,必将危及中央皇权。
宫门外,清寒坐在马车上等候,远远瞧见自家世子从宫门处从容走出,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迎上前去。待至近处,忙问道:“世子,宫中情形如何?”
楚星羡微微一顿,抚额轻叹了口气:“被指派了个大差事,往后怕是不得安生了!”
清寒还欲再问,却听楚星羡只说了句:“走,回府再说。”
马车内,楚星羡微微敛眉,暗自思忖。皇帝生性多疑,然并非无端猜忌,每一步谋划皆暗藏深意。无论是理政治国,还是权衡朝堂各方势力,皆是筹谋深远,绝非寻常人所能揣度。此番让自己参与刑部案件,除了借机对自己发难外,怕是若出了差错,难免不会牵连到父王,当真是一举两得,好一个老谋深算!
思及此,楚星羡脸色一沉,往后靠了靠,闭目低声道:“麻烦!”
恰在此时,脑中浮现出陆茗文的身影,一双眸子暗了暗,冲马车外的清寒道:“明日休沐,后日去刑部报到。”陆侍郎!这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转眼,便到了楚星羡奉召刑部报到的日子。
他依旧着一袭玄色锦袍,袍上的海棠暗纹绣线在晨光下若隐若现。一头鸦色的长发用黑色玉环云纹发冠整齐地束于脑后,衬得他越发俊朗。
“世子爷,刑部到了。”马车缓缓停下,清寒出声提醒。
刑部衙门前,但侍卫神情肃穆地站立两旁。
楚星羡撩帘从容地走下马车,理了理身上的衣袍。
楚星羡刑部报到的旨意已先一步传达刑部,与上次被“请”进刑部牢房不同,侍卫见到楚星羡下了马车,遂上前恭谨行礼:“小人拜见世子,世子请随找人入内。”
楚星羡微微点头,应道:“免礼,带路吧。”
刑部衙署内,遍植松柏,艾草焚烧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穿过前院,来到了刑部正堂,顶部设八角藻井,此时光线正射入其内。
堂中,陆茗文已在此等候,只见他身着一身深蓝色的官服,面容沉静。见楚星羡到来,起身相迎,拱道:“世子,又见面了。”
楚星羡睨了他一眼:“说来,岂非是陆侍郎之功?说来,一而再再而三得陆侍郎惦记,本世子还须得寻个机会好好谢过才是。”
陆茗文依旧笑得温和,并未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道:“刑部已得圣上旨意,得以与世子共事,实乃刑部荣幸。只是这刑部繁杂事务众多,世子初来乍到,怕是诸多不适,若有何不妥,还请直言。”
楚星羡对着他挑眉道:“陆侍郎客气了。本世子自当是全力协助侍郎处理刑部事宜,具体事务还是以陆侍郎为主。”
陆茗文点了点头,他带着楚星羡进入内堂。
堂内,昏暗的光线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洒落。堂内四壁高耸,青砖砌成的墙上挂满了历代刑律的卷轴,卷轴的边缘已经泛黄。正中央的案桌上,摆放着一摞摞厚重的案卷。案桌旁,一盏青铜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堂内两侧,几排木制长凳整齐排列。
陆茗文带着他到刑部各处参观熟悉,随口问道:“敢问世子,近日京城两宗命案,世子如何看?”
楚星羡侧过头,好整以暇看着他:“陆侍郎这话倒是问得有趣,案件不是你亲手办结的吗?现下又缘何来问本世子?”
陆茗文脚步一顿……看这情形,当真把世子给得罪了,只是……怕是楚世子不知道,多疑的皇帝对他心存试探,自己本意是想帮他一二,岂知一番心意却被误解!好人大抵难为。
就在陆茗文认为楚星羡不会认真回答的时候,却听楚星羡正色道“虽现下并没有其他线索,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抽丝剥茧总有转机。”
陆茗文松了口气,冲着他温和一笑:“感谢世子不计前嫌!”
楚星羡眼神柔和了些,话锋一转:“眼下,怕是如何寻回丢失的利箭更加棘手吧!”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如此之多的利箭凭空丢失,怕是有心之人欲图谋不轨。
这时,几位官员鱼贯而入,在堂中站定后,齐声行礼道:“见过侍郎大人,见过世子。”
陆茗文示意他们坐下,说道:“今日召各位前来,乃是想让楚世子与各位熟悉一番。几位皆是刑部的中流砥柱,办案经验丰富。今后世子若有需要,还请多多指教。”
几位官员见状,忙不迭连称 “不敢当”,旋即轮流我介绍。
楚星羡和他们寒暄起来。
此前,这几位官员听闻楚星羡风流,私下里还暗自忧虑,只道他定是个绣花枕头。然而,一番交谈过后,他们反倒对其态度和见解大为赞赏。
陆茗文在一旁,目光落在楚星羡身上,这位看似风流不羁、漫不经心的世子,却武功精绝,多次暗中相助,对朝堂之事亦是通透,看来并非表面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