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时候,郁吱吱提议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去酒吧潇洒。
夏冬意犹豫起来。
郁吱吱提醒她道:“我们已经两个星期没有去了哦。”
外人包括父母眼里,夏冬意虽然大大咧咧,偶尔也会耍耍小脾气,但总体来说也算乖巧懂事大方得体,绝不会做什么出格的行为,更别说像酒吧那种声乐场所。
就连傅亭斯也不知道,所以每次去酒吧那种地方,他都不会带上她,以免把她带坏了。自然而然,夏冬意并不知道他也是那的常客。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早在读大学那会儿,她就特别热衷于飞国外参加那种有男模的派对。
起始她还不知道有这种好事,被郁吱吱带过一次之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但谁都知道,夏冬意是她们几个朋友之中最怂的,可是在那种场合里,大家都喜欢带着她,因为她一个人担一个氛围组,在口嗨上没有人能强得过夏冬意,可一旦人家男模要过来和她贴贴抱抱,她绝对是第一个跑路的,迄今为止最大胆的行为就是和男模拍合照的时候,对方趁她不备贴脸亲亲,还一个劲的夸她可爱。
后来看照片里的夏冬意一副被夺舍的模样,就可以知道当时的她有多孤独无助。同伴之间也经常拿这事开她玩笑,每次去这种场合几个好友都会叫上她,实在是因为她那又菜又怂又想玩的样子,别提多有意思了。
夏冬意还在犹豫。主要是她想,今天是她和傅某人第一天扯证,虽然说也不是什么正式的结婚,晚上两人也不大可能见上面,他更不可能知道她干了什么,但是呢,装装样子也要装一下。
毕竟晚上她是要回自己家里的,太晚回家的话,她爸妈也会问的。
她这张破嘴,到时候如果不过脑子说出些什么,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万一人设就此崩塌,那不就完蛋。
正当夏冬意张张嘴巴,想找个借口拒绝的时候,郁吱吱挽住她的手臂,像小狗狗一样,脑袋靠过来,眨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她:“好嘛,咚咚,宁宁也一起去,阿楚在外地赶不过来,要不然也一起了,我们姐妹几个能聚一起不容易,少了你不好玩了。”
夏冬意动摇了。虽然说这是一次假结婚,但将来的这一年,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失去自由,她是万万不能被傅亭斯抓住把柄的。
那么这一次,很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放纵了。
想到这里,夏冬意悲从心来,眼含泪意地望着郁吱吱,重重地点了点头:“去!”
郁吱吱楞了楞,她刚刚的那一番说辞竟让夏冬意如此感动,果然不愧是她的好姐们啊,抱住夏冬意,也差点泪流满面:“夏咚咚,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我真的哭死!”
“……”
夏冬意懵了一下,这姑娘咋回事,反应这么激烈。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吧。
—
五点一到,夏冬意打完卡,一分钟都没有多逗留,偕同郁吱吱火速遁了。
夏冬意懒得开车,坐了郁吱吱的车,穿过两个街区,接上孙苒宁。正是晚高峰,车子一路停停走走,达到吃饭的地方已经将近六点。
三个女孩许久未有见,从车上畅聊到下车,直到吃完饭,嘴巴都没停过,手机都没从包里拿出来过。
吃过饭,接着转战到酒吧一条街。
两地相距不远,这会儿路上也没有那么堵,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抵达“肺渡”门口。
“肺渡”是江市最早一批酒吧,现在的酒吧一条街也是从“肺渡”开始的。由于年代久远,夏冬意依稀记得自己上初中那会儿就已经知道它的存在了。
听说,“肺渡”的老板已经换过两拨了,现在的老板好像还是九五后的,和夏冬意一般大,销售理念非常新颖。两年前,“肺渡”从里到外全部整修了一遍,添加了很多设施,更符合当下年轻人的潮流。
如今,“肺渡”依旧是酒吧一条街的头牌。
夏冬意正要开门出去,被孙苒宁拉了拉手,瞥她身上的衣服:“你就穿成这样进去?”
夏冬意扫了眼身上,哦,也对,她都忘记了,还穿着职业装呢。
孙苒宁把几个购物袋递给两位好友:“姐妹们,赶紧穿上战袍。”
夏冬意随手抓过其中一个,从袋子里拎出来一条吊带鱼尾裙,挑了挑眉,哇哦了一声,她已经许久没穿成这样了,一下子都有点兴奋起来了。
随即就取出化妆包,对着镜子化了全套的浓妆。
与她往日那清新靓丽的风格,俨然像换了一个人。
三人在车上换好了衣服。推开门,下了车。并肩齐走,自带气场,一阵染着花香的春风吹过,带起了翩翩长发。夏冬意随手将一头乌黑纯粹的头发在脑后用发簪挽了个慵懒的发髻。
“肺渡”的正门和它的名声相反,十分低调却别致。
黑瓦屋檐下,两边各挂一只中式灯笼,左边灯笼上写着的是“肺”,右边灯笼上则是“渡”。
绿莹莹的竹叶从白色院墙里横斜出来。
从大门进去经过一个庭院,假山,石桥,夜晚的河水光影袅袅,打在石桥洞上,地上的氛围灯将树叶和青草渲染的一片绿意。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座充满江南情调的宅院里头,实则经营着一家酒吧。
在院子里就已经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歌舞声,让人心潮澎湃,血液沸腾起来。
夏冬意和同伴们穿过一条走道,走进酒吧内部,喧嚣如涛声巨浪,耳朵似罩了层隔膜,说话都是靠吼才能听清楚。
三人熟门熟路地找了靠里面的卡座坐下。
“帅哥。”郁吱吱朝服务生招了招手:“给我们来两杯长岛冰茶,哦,再给我来一杯你们这最最烈的酒,我们这位小妞最近失恋,不烈的酒她可不喝哦。”
“好的,女士,您稍等。”
服务生走后,夏冬意狠狠瞪了眼郁吱吱:“你有毛病啊,我什么时候失恋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郁吱吱眯起眼睛嘿嘿诡笑了几声:“前不久你不是跟你那个律师拜拜了吗,这不就是失恋了?”
孙苒宁好奇死了,追着问:“啊啊啊啊,什么律师什么律师,我怎么都不知道啊,到底是什么故事啊,快说快说。”
郁吱吱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夏冬意,笑的很鬼畜:“说来话长,那律师是我们咚咚相亲以来最合她心意的,只可惜人家非得认为她喜欢傅亭斯,结果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掰掉了。”
“傅亭斯?”孙苒宁有些意外:“就你那个丑八怪竹马?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就说啊,”郁吱吱道:“所以我和咚咚都严重怀疑,是那个律师随便找的理由,这不是侮辱人吗?严重毁人信心!”
正这时,酒上桌了,服务员为她们依次分好,放在夏冬意面前的是一杯血腥玛丽。
她好像记得,这是傅亭斯最爱喝得那款。
夏冬意垂下眼,纤长乌黑的睫毛半遮在被昏暗环境衬得暗淡的眸子上,低头喝下一大口酒液,淡淡的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了的。”
见她不欲多说什么,也没人再提了。
驻唱歌手正在激情四射地唱着一首摇滚歌曲,金属乐混合着电音,冲击着耳膜,舞池中央光影交织处,男人女人们摇头摆尾,群魔乱舞。
三人在这样的氛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聊天。
喝了几杯酒下去,五脏六腑受环境影响,震荡癫狂。孙苒宁心痒痒,想拉郁吱吱去跳几圈散散酒气,夏冬意是叫不动的,这人只会坐在这里看她们两个跳,拍拍手吆喝吆喝最多了,做气氛组是她的拿手好戏。
郁吱吱正要跳下高脚椅,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拐角口一幅巨大的油画后面走出来的几个人,突如其来的振奋了起来,激动地晃了晃夏冬意的手:“草啊,咚咚,你看,那那那不就是那天那个翘臀帅哥……哇靠,好有缘,我以为此生再难相见了。”
夏冬意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她这会儿已经有些醉眼微薰了,动作也没有了清醒时候的灵敏,孙苒宁趴过去看热闹:“什么翘臀帅哥啊?”
“就那天我发你那个啊,我后面还发了朋友圈的,赞点爆了的那条,就只有咚咚说他是丑八怪。”
“啊!”孙苒宁想起来,同时也一眼扫到了那边,“是他啊!草!我超级有印象,我靠,这他喵喵的不是帅哥我跟你姓,咚咚,你快看啊。”
“我跟你们讲,那个人好像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好像是万彩集团的少爷,草,这翘臀帅哥不会也是个富二代吧?”
“哇,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勘啊,好高诶,看着有一米九的样子,比翘臀帅哥还高一点呢,就是人看起来不好接近,有点凶凶的样子,还是翘臀帅哥养眼。”
夏冬意被这两人吵得皱了皱眉,抬起头,顺着她们示意的方向,在如烟似雾不甚明朗的光线里,依稀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没记错的话,夏冬意记得他以前说过自己很少来酒吧这种低俗的地方。
对,低俗。
傅亭斯形容酒吧的用词。
夏冬意以为看错了,集中注意力,眯缝起眼睛,这一次看得非常仔细。
莫奈巨大的睡莲画下,站着几个年轻男人,打眼一瞧,最引人注意的还是中间那个。倒不完全是因为他那件纯白色的衬衣,在酒吧昏沉的光线,白得好像反光一样。最主要的是,这人过于优越的头身比,和天生的衣架子,将近一米九的身高,高大挺拔,往哪儿一站都是足够吸睛的存在。
傅亭斯侧身站着,距离夏冬意这约莫四五米的距离,微微躬着脖颈,俯身听旁人说话。袖口被折叠得非常有范,撑在小臂处,那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被光线切割的分明。没有任何的装饰,却止不住的通身的气派,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异常的夺目。
夏冬意眨了眨眼睛,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狗竟有这样一面。
一定是她喝醉了。
一定是……
夏冬意眯眼望着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抓了抓郁吱吱的手,靠过去在她和孙苒宁耳边悄声说道:“你们知道,他那袖子怎么叠得那么好看,都不会掉下来的?”
两人狐疑地看向她:“有什么秘密?”
夏冬意一双星月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手指往天上一指,笑意明显染上了几分醉态:“很简单,这个爱装逼的家伙,因为里面用袖箍固定的……”
“你怎么知道的?”郁吱吱问。
她为什么知道?
夏冬意摇了摇头,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瞎猜的。”
郁吱吱看了看她面前喝尽的酒杯,叹了口气:“早知道酒量这么不行,就给她点饮料了。”
夏冬意摇摇头,笑嘻嘻道:“我没醉没醉。”
接着,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郁吱吱和孙苒宁一左一右拉住她,将她按回座位:“喝得醉醺醺的,你干嘛去啊?”
夏冬意推开她俩,视线朝不远处的男人扫了扫,含糊其辞说道:“躲……躲人。”
趁他现在还没注意到,她得赶紧闪人,要不然……嗯,就完蛋了。
夏冬意手肘按着桌子,试图重新站起身来,不想按了个空,她没站稳,身体趔趄一下,差点摔下去。
“哎呦喂。”她下意识地惊呼,蓦的,感到周身一凉。
似有所预感般。
夏冬意就这么歪着身,徐徐侧过了头。
和不远处的那道视线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化这么浓的妆,穿成这样,鬼才认得出来她。
怕什么啊,看就看。
也不知是因为酒精作用,还是因这个念头而起,夏冬意抬了抬下巴,手再次摸到桌沿,挺了挺前胸,将视线用力地顶了出去。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时安静了下来。
诡异的是。
于昏沉的光线中,隔着四五米的物理距离,夏冬意竟清晰地捕捉到了她那今天上午才刚领完证的,绝对不可能认出她来的,她名义上的丈夫,对她微微地扯了下唇角,戏谑的目光之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在说——
可真巧啊。
我们又见面了。
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