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洲流年似云水 第1章 相识

她沉沉睡去，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她吓的失声尖叫，从地狱醒来，滚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淌。

这个所谓的家，于她而言，便如地狱一般。酗酒的继父，软弱的母亲。

“云水，怎么了？”那声音听起来让人恶心。继父拨开帘子，一脸猥琐的走过来。

“我没事，做噩梦了”，云水转身走了出去。

母亲叫继父回房间睡觉，继父见云水走开了，便悻悻的回了房间。

他觊觎云水的心思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云水性子太强，他也只能试探着靠近，等待机会。

云水深知这个男人的恶心想法，将剪刀日日放在枕下，若他敢乱来，她会不计后果，绝不会任他玷污。

她在提心吊胆的日子中，等待着能够离开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周末，她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无处安放的枯叶，风领着它们在空中飞舞，仿佛给了它们希望，但片刻之后，风走了，它们被散落在地上，原来风只是个过客。

“毕竟飞舞过了”她喃喃着，用力抚去颊边的泪水。思绪随着摔落的玻璃杯一同被震的支离破碎，继父又在发酒疯了。她走出门，真希望再也不用回来这个地方。

映着孤独的路灯，她穿梭在无人的街道，秋夜的风从耳边经过，带走的，又带来的，我们从不知道是什么，也许风也不知道。

时间度着它那沉稳而矫健的步履从身边路过，每一天依旧延续着日升日落，偶尔的阴天，就像是生命的假期，让你停下脚步好好思考。她已许久没有过一丝微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花季正在被她肆意地挥霍。

本以为日子会在这颓废的泥沼中发酵、沉没，直至消失，然而，上帝似乎愤怒了她对自己的不屑一顾，特意带她走进了一个新的故事。

朦朦的细雨轻柔地抚着路人的面庞，曼妙的雨滴在路上舞出一个又一个娇小的雨湖，纵使道路有些泥泞，风景却让人赏心悦目。打在身上的雨滴让她无心赏景，她低着头，脚步匆匆，只盼能快些逃离这片喧嚣。

“啊！”她的尖叫声透着无助，雨水夹杂着泥渍向她扑来，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依然无济无事，她闭着眼睛，眉心微皱，被泥点打落的瞬间不自觉惊出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轻轻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毕竟这示人的形象于她而言早已不重要，她抬起头继续着匆匆的脚步。

“同学！”

“同学。”一只手拉住了她。

“不好意思，我刚骑车经过，不小心溅了你一身泥点。”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深深的歉意。

她头也没抬，只摇了摇头，无力地回了句“没事”便要挣开他的手。

他见她不愿理睬，以为女孩子都很在意形象，便更加自责，”同学，你看你衣服脏了，现在还下着雨，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她回过头，只一眼，便跌进了他的眼眸。他看着她清秀的模样，发尾滴落的水滴衬出那张冰冷的脸庞，却美的脱凡，这一刻，他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将单车的后座擦干等她坐下。

“不用了”，她的声音也是那样冰冷。

看着她的背影，他竟不自觉追了上去。

“那，这个给你”他将雨伞塞进她手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骑车扬长而去，只给她留下了努力蹬车的背影。

她看着手中的雨伞，感到莫名其妙。

回到“家”，她轻轻推开门，继父懒懒地躺在床上，不到四十平的房间，漫着呛鼻的旱烟味儿，母亲坐在一旁，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抬手拂散眼前的烟气，轻咳了两声。继父慢慢的翻过身，质问母亲，“你去不去？”原来继父给母亲找了一个在油漆厂打工的工作，母亲有气管炎，整日的烟熏已经让她时长喘不过气，油漆厂的气味她该是承受不了的。母亲没有说话，她替母亲说了一句“我妈有气管炎，不太适合去油漆厂”，男人突然瞪圆了眼睛，大声质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说着用脚踢了踢母亲，“你有气管炎啊？不能去是不是？！”母亲瞪了她一眼，“大人事儿，小孩别管”，这是母亲常对她说的话，母亲决定跟这个男人成家时，她不太愿意，母亲也是这句“大人事儿，小孩别管”，慢慢的，她知道她的想法毫无意义。她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不离开这个烂人。算了，你们大人的事，随便你们吧。

她坐在角落的桌子前，整个房子里，只有这一隅能让她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时光。

听着窗外的雨滴声，她想起单车、雨伞、还有他，想到这里她嘴角微扬，久违的梦仿佛被唤醒。她回过神，“想什么呢？”瞬间她回到了现实，嘲讽着自己。

日子在百无聊赖中继续生根发芽。

“小心！”听到声音，她来不及收起脚步，一脚踩进路边的洼地。

“是你？”他一把拉住她，眼中难掩再次相遇的欢喜.

幸亏他拉住，她才没有跌倒，但还是扭伤了脚踝。

“谢谢”她连道谢都是冷的，她也认出了他，却不想与他瓜葛，她强忍着疼痛，惦着脚准备离开。

他没有放手，这一次也不想放手，“你受伤了，我送你！”

“谢谢，不用了”，还是那句冰冷的拒绝，执拗的模样。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拉她坐在了单车的后座。

她试图站起身，脚踝一阵疼痛。

“你坐好，别动”他的声音略带霸道，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试图离开，安静的坐在车后座。

突然的颠簸让她不自主地紧紧挽住他的腰，头撞上了他的背脊。

他笑了，一路上哼着欢快的曲子。

那天以后，他每天都会出现在她家门口，陪她上学，护她回家。即使她不理她，也再没坐过他单车的后座，就这么跟着她，看着她，于他而言也很欢喜。

也是从那天起，一股甜甜的温暖开始慢慢融化她原本冰冷的心。

他的出现让她原本枯燥的生活有了期待，期待每一天与他同行的那些许的时光，期待他每天阳光般的笑脸，期待他为她担心时的蹙眉，期待他关心她时的温柔，期待着每一个有他的期待。可这些只能藏在心底，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她不配。

他常常讲笑话给她听，起初她并不笑，他却笑得不行，那一天，终于她笑了。

“你终于笑了”他开心极了，毕竟自从那句“不用了”之后，她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过。

他走上前，她转过头看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看他，他真的很好看，一双桃花眼，睫毛很长，皓白的牙齿为他的笑增足了明媚，俊朗的模样嵌在那精致的轮廓中，高大的身材，略宽的肩膀，为他再添了几分英气。

她是陆云水，他是萧枫。

他们同届不同班，他成绩优秀，长相帅气，家境非常好，与她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她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喜欢，却也不敢去想，毕竟她不配。

“你看，那不是萧枫吗？”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他身边那个女生是谁啊？”

“好像是六班的陆云水”

很快，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年级，即使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根本不会有人在乎真相，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大家只沉醉于以讹传讹的戏剧化情节中，靠杜撰着别人的捕风捉影而打发着自己无聊的光景，完全没人理会当事者的无助与无奈。随着处处可闻的流言蜚语和身边随处可见的怪异眼神，她不想连累他，她自己早已经是生活在阴渠里的人，也不怕再多些脏水。而他不同，他不该被她这种人拖进黑暗。她试图疏远他，也再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萧枫在校园外等不到云水，便跑去教室找她，看着云水坐在角落。

“你怎么不回家？”萧枫问道。

看见萧枫，云水下意识的想要走开。萧枫拉住她，“你是故意躲我吗？”

“没有”云水挣开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陆云水，你站住！”萧枫叫住她。

云水没有理会，走出教室，萧枫冲出来追上了她，拉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云水挣脱不开，又怕别人看见，“你放手，我跟你走”，她说。

“上车！”

她第二次坐上他的单车后座，什么也没说，一路寂静。 “到了。”他把单车停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拉着她跑到海边 “为什么带我来这？”云水不解。萧枫没有回答，煞有介事的看着云水，嘴角微扬，像极了要做坏事的孩子。

他对着大海，大声喊着“萧枫喜欢陆云水！萧枫喜欢陆云水！……”他重复着，声音伴着海浪，依然那么清晰。

“你快别喊了”萧枫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不知所措。

见云水急了，萧枫停下来，深情的看着云水。“云水，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云水看着萧枫，思绪有些混乱，她想答应啊，但是，她不能啊，爱情，于她而言，太奢侈了。

“你在这里，只一眼，你已填满了这里”萧枫握起云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云水慌乱的从他手心逃开，“不，不能”，云水低着头，“我，我得回家了”，云水告诉自己，必须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哪怕再看他一眼，她都害怕自己会自不量力。看着云水落荒而逃的模样，萧枫呆站在原地，他想不通云水为什么会拒绝，但他不会放弃。

他还是如往常一样，会跟在她身后护她上下学，在她尴尬的时候为她解围，他告诉所有人，是他喜欢她，而她并没有接受。他让所有的流言止于自己，护她全身而退。

直到那一天……

那天云水在做作业，母亲不在家，继父喝了酒，跌跌撞撞的撞开门，见云水在桌边读书，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突然用力扑向了云水，云水竭力挣脱着，叫喊着，继父捂住她的嘴“别喊，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养了你这么大，便宜我，好过以后便宜别人”，说着，继父开始动手撕云水的衣服，云水慌乱中摸到台灯，用力砸中继父的头。继父哎呦一声，捂住头，表情已被疼痛扭曲，云水趁机跑了出去。

她一直跑，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没力气，才停下来。他蜷坐在昏暗的路灯下，眼泪不停的流。

“云水？”

云水抬起头，是萧枫。

看着云水满脸泪痕，萧枫担心极了，他走上前，云水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里，抱着他放声痛哭。萧枫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那么抱着她，给她一个肩膀。

不知哭了多久，云水开始抽泣，又慢慢的没了声音。她抬起头，“不好意思，我……”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萧枫的语气很轻，“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萧枫见云水有些为难。

云水拭了拭眼泪，给萧枫讲述了她的故事…… 萧枫也终于明白了云水拒绝他的原因。他心疼的将云水揽入怀，坚定的告诉她，他不会放弃她。“我爱你，不管你曾经经历了什么，从这一刻开始，我会保护好你，相信我。”

这一刻，云水接受了。她真的太累了，她太需要一个肩膀了。他的温暖，终化了她的冰冷。

“你先回家，把东西收拾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再也不用回你那个“家”了”。

“你……要带我去哪”云水语气中略带提防。

萧枫看穿了云水的担心，“放心吧，结婚之前我不会越矩的”，说着他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对她宠爱早已溢出双眸。

云水没有再问什么，她愿意相信他。

云水回到家。

“你要去哪？”母亲见云水在收拾东西，轻声问，她不敢大声，怕吵醒熟睡的继父。

“去哪都好，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云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你一个女孩子，还在上学，你能去哪里呢？听妈妈的话，别闹了”母亲劝说着云水。

云水冷笑一声，只嘱咐了母亲一句，“你照顾好自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萧枫递给云水一把钥匙，“这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现在没人住，离学校也近，你安心住下”萧枫安慰着云水，说着把钱包放在云水的手上，“这个你拿着，你不可以拒绝，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这里备考，其他的交给我。”

他想到了云水所有的为难，把话说在了她的前面，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是我……”

不等云水说完，萧枫再次将她揽入怀，满眼心疼，“你不要想太多，就当我是个朋友的，朋友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不要有负担，我可以等，等你彻底接受我”他却不知，从云水决定跟他走的那一刻，便已经接受了。

云水看着他，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不，是男朋友”

她愿意相信，萧枫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他将她从地狱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有蓝天白云、有阳光的世界，仿佛自己就是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而他，正是那个命中的王子。可童话终究不是现实，美好终不长久。曾经有人问，“失去”和“不曾拥有”哪一个更痛？她的答案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