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真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中,忽然被窗外一股子凉风吹醒,打了个寒战,但没有睁眼,裹了裹被子继续睡。
半醒半睡中,她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说是脚步声也不确定,但心头隐隐觉得外面有人。
脑中闪过这个想法后,岩真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入校后她并没有选择女生公寓而是在校内另外租了一间一室一厅,本来两个人住,可今晚同伴请了长假,要一星期后才能回来,那屋里应该只有她一个人才对。
难道是小偷?她又想,不可能啊!她住在十一楼,又在校内,治安很好,怎么会有小偷进来,即便真的进来,这栋楼是旧楼,小偷再没眼光也不会光顾这里。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脚步声沙沙走来,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了这个词,她感觉后背寒毛都立起来了,浑身仿佛被下了咒一样动弹不得,忽然,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头上,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姐姐、姐姐……”
她听见是个女孩的声音,若有若无,但能确定肯定站在自己的床边。
不睁眼,我不睁眼就看不见。
她告诉自己,浑身像触电一般,人却反而镇定了些。
就当我睡着了,对,我睡着了,在做梦。
她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管用不管用不知道,但总让心有点依托。
“姐姐、姐姐……”
女孩又叫了几声,她一动不动地裹着被子,连眼皮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良久,她感觉头上的手消失了,虽然没有听到女孩离开的脚步声,但寒毛倒竖的触电感也渐渐褪了,她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依旧不敢睁眼。
迷迷糊糊中,她又睡了过去,这一觉,一直到天亮。
早上起来,她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似真非真,她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肯定是自己被魇住了,做梦,一定是做梦。
这样告诉自己后,她收拾了一下,匆忙出门上课去了。
教学楼离她住的地方很近,学校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其实她的成绩也就这水平,记得当初来的时候她还感叹学校好大,这要转多久才熟悉,谁知没到一星期该转的地方都转了,也没有那么大。
上课老师基本不怎么管,逃课的照逃,学习的照学,她呢?继续捧着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眉飞色舞,全然不顾周围状况。
大学不比高中,被收了小说,铁定回不来不说叫家长上政治课写检讨都必不可少,现在,即便老师看见了也不理你,乐得她也正好不想理老师。
看书总比成天趴桌上睡觉强。她扫了一眼坐在最后一排靠窗边趴着睡觉的陆释,两人毕业于同一所高中,又奇怪地报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当然她跟他并不是在高中认识,而是大学,确切地说是开学第一次的自我介绍上。
叮铃铃!
下课铃声比任何一种流行音乐都来得入耳,岩真早在十分钟之前就收拾好东西,枕戈待旦,老师前脚出门她后脚就窜了出去,直奔食堂。
民以食为天,她对这句话,打心眼儿完全赞同。
下午没课,她又乐得去网吧上了一会儿网,去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回来看,一下午时间就这么打发过了。
冬天的白天特别短,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天就暗了下来,六点天就黑了,不知怎么,天一黑她立马又想起昨晚的事情,忐忑不安地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裹着被子,心不在焉地看小说。
不知看了多久,她抬头一看钟已经过了十一点,若是以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去睡觉,但现在,却毫无睡意,不仅没有睡意,脑袋还清醒得不行,这样根本睡不着,而且等到拉了灯……
她不安地环视了一圈屋内,总觉得有问题,搬进了都半年多了,真的有问题也早就发生了,岩真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心想,这是睡还是不睡?
又过了半个钟头,眼看就要到十二点了,明天早上八点还有课,再不去睡明早肯定起不来,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今晚怎么过?
她看了两页小说,实在看不进去,只得将书合上,扔到一边,之后,一咬牙心想,她今晚不拉灯了,就亮着睡。
光,总能给人奇妙的安全感,无论是灯光还是阳光。
下决心后,岩真回到了里屋,裹着被子睡下,开始还时不时地醒来瞥一眼客厅的灯,后面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又到半夜,不知怎么她打了个冷战,意识立马清醒。客厅的灯依旧亮着,也没有什么奇妙的感觉,但就是醒了过来。
岩真慌了,比昨晚听见那女孩的声音还要慌。看不见人,听不见声音,岩真脊背全是冷汗,眼皮冗自跳个不停,但她既没有胆量下床,更不敢出去看看,虽然外面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一夜无眠到了天亮,她才朦朦胧胧地睡下。
早上的课,她都用来睡觉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那么精神,同学都笑她看小说太用功了,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说出来谁信?
晚了五分钟,换来食堂人山人海。岩真没精打采地打了饭,幸好一桌刚吃饭,她有了地方一屁股坐下,魂不守舍地想着这几天到底中了什么邪。
“喂……同学你……”头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忙回道:“怎么了怎么了?”
她抬头一看,竟是那条瞌睡虫陆释,不禁松了口气,陆释笑着问道:“我就想问一下这里有人坐吗?”
他指着她对面的位置,她摇了摇头,低头吃饭不再理他,虽然毕业同一所高中,不过两人实在没什么交集。
“哦!谢谢!”陆释有礼貌的道了声谢。两人就开始各吃各的。
中途几次,陆释都好奇地看着她,被她撞见目光后又避了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若是平时,她肯定面上不作声,心里偷着乐。但现在她没那心情,见他三番五次有意无意地看她,挑明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青着脸冷冷地问,陆释又笑了笑,摇头道:“你看什么小说看得这么起劲,我也喜欢通宵看小说,说不定咱们能交流交流。”
“我爱看的你不一定爱看。”她低头又开始扒饭。
陆释道:“也不一定,我说什么小说都爱看,从来不挑,就像我不挑食一样不挑。”
“**喻。”岩真凉凉地呛了一声。
但一谈到小说,岩真还是很高兴,没一会儿就开始聊了起来,岩真比较喜欢悬疑推理类,陆释还真像他所说什么也不挑,从校园言情到恐怖推理,他都有涉猎,市面上比较出名的小说他都有看过,不过也因为如此,两人倒有了不少共同话题。
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岩真将昨晚的不快一股脑儿抛到了脑后,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也有和自己同样的爱好呢?
聊到恐怖故事的时候,岩真又想到了晚上的事,一下子没了兴致,脸色微白,摇头道:“换个话题,我不爱看鬼故事。”
“哈哈……我就知道女生胆小,怕什么鬼。”陆释揶揄道。
“切!那是你没见过,你见了肯定也怕!”岩真不知怎么脱口而出,陆释两眼一亮,随即问:“那你见过?”
“我……”岩真开口,复而一想,又立马闭嘴。
“看吧!你不是也没见过嘛!”陆释轻蔑地睨了她一眼。
岩真咬牙,脱口就道:“谁说我没见过!”
话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干嘛要跟他讲,她又怎么证明自己见过,说白了,她还真是没见过,不敢看啊!
“你见过?在哪里?”陆释追问,好像发现了宝物一样两眼放光。
岩真陷入沉思,到底该说还是不说,话已经说出口,见他那样似乎对鬼倒是很有兴趣,不过……
“切!看来是糊弄我。”见岩真半天都不开口,陆释收起那份激动,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端起盘子起身就走。
“等下!”岩真忽然叫住了他。“你真的相信世上有鬼吗?”
“啊?”陆释懒懒地回头,甩了句:“我说我也见过你信吗?”
“啊?”这回轮岩真吃惊了,连忙将他拉了回来,按回座位上,一脸认真地问:“你真的见过?”
陆释笑了笑,指着旁边说:“她在这里,你看得见吗?”
岩真看了看他旁边,又看了看他,皱眉道:“你在耍我。”
陆释摇了摇头,摊手道:“你看不见我也没办法。”
岩真发现他们已经严重跑题了,也不再管他旁边到底有没有鬼,反正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有她也不怕。
“我前天晚上……”岩真仔细地将前天以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陆释,不知道为什么,说出了后心里的确轻松了不少,见陆释一脸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说她的屋子是什么样子,又问她这几天有没有买什么东西回来。
屋子的样子也就罢了,她哪天不买东西回来才奇怪,用的吃的总得要买,他问这些,令她有些困惑,不过细细想来,的确应该注意一下。
“哎?你这么问我倒想起一件事。”岩真眼睛一亮,缓缓诉说道:“那天我从外面吃晚饭回来,因为正门比较远就从后门进的学校,那时似乎是八点多的样子,我看离校门不远的地方有个摆地摊的,就好奇地去看卖什么,卖东西的是个老大爷,卖的是海报,有明星有动漫,我比较喜欢动漫,不过看了一圈竟发现没我认识的动漫人物……”
“你买了一个?”陆释插话道。
岩真白了她一眼,她也算是骨灰级漫迷,看到美图哪有不买的道理,挑了半天怎么也得买一个回去,本来想,不知道名字不要紧,回去后慢慢研究。
“什么样子的?”陆释问。
岩真回去后就将它贴在了墙上,也没仔细看,更没有在网上看到海报上的人物,现在经陆释一问,隐隐想起那图上的人,“是个手托着金鼎的女子,背景是夜色,还有一弯凉月……嗯……很唯美的一幅画,没什么问题啊?”
“手托金鼎……”陆释喃喃,陷入沉思。
岩真想了想,没有察觉陆释变化莫测的眼神,又冗自摇了摇头,自语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漫,不过给人一种宁静的朦胧美,看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
“啊!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我们下午下课后再说。”陆释忽然霍地站了起来,端着盘子飞快地放到前面的台子上,一溜烟小跑没了踪迹。
“咦?”岩真回过神时,见陆释人已走远,虽然很是不解,但也收拾好自己的盘子离开了食堂。
陆释离开食堂后一没有回寝室,二没有去教室,却独自一人跑到足球场边儿坐在梯坎上看人家踢足球。
“你不想看那画?”陆释忽然问,四周无人,他也是看着球场说话。
耳边一个声音轻轻回道:“我不想揽麻烦。”
听声音是个女子,陆释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你就确定是那画惹的祸?”
女子回道:“根据她所描述,那女孩多半被封在鬼鼎里,不过第一我不确定封印的人是不是控鬼师,第二为什么。”
“让她把画拿出来你一看不就一目了然了?”陆释问。
女子嘿嘿一笑,“在没有确定之前我可不想揽麻烦。”
“那怎么确定?”陆释问出口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嘛!根据岩真所说,在哪里买的画就去哪里确认啊!
女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再开口。
“哎!难怪你叫夙女,果然够无情。”陆释咂舌道,他其实也不叫陆释,真正的陆释早就死了,他是意外得到这个身体才不得不以陆释的名字活下去,他叫白妖。
冬天天黑得很早,学校后门有一片卖夜宵的地方,最迟的晚上能忙到十一二点,而且学校又在闹区,再晚也有人,倒不至于八点就看不到几个人了,陆释根据岩真的描述去找那个摆地摊的老爷子,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嘿!看来还真有点名堂。”陆释在学校后门转了几圈,自语道。
现在也将近八点,公路两旁灯火辉煌,倒很是热闹,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陆释夹在人中间左顾右盼,不知去哪里。
“现在怎么办?”陆释问夙女。
半天没听到回答。
“现在怎么办?!”陆释又重复了一遍。
夙女这才不紧不慢地回道:“跟我过来一下。”
陆释不明所以,跟着夙女走到一个报刊亭前,老板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要下班了,这么冷的天,这家报刊亭下班下得真晚。陆释心里正琢磨着,夙女冷不丁开口道:“买那份报纸。”
陆释“咦”了一声,顺着夙女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份晚报。
一脸困惑地付了钱买了那份报纸,陆释一边瞅着夙女一边看着报纸上的内容,看了大约半个钟头,都是一些很平常的新闻,反而,夙女看得相当仔细。
“你看到了什么?”陆释问。
夙女指着报纸右下角一小块,陆释一看,只是一则寻人启事,照片都登出来了,是个小女孩。
“咦?小女孩?”陆释猛地一个激励,望向夙女,再仔细看寻人启事上的内容,失踪了五天,地点正巧是他们学校后门附近。
“呃……”陆释抬头看着后门出来吃宵夜的学生,好不热闹。
“确定了,控鬼师在以鬼捕魂。”夙女道。
陆释忙问:“你怎么发现的?”然后抖着手上的报纸。
坐在饭店里吃饭的一对小情侣隔着玻璃,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陆释朝一棵树又是说话又给翻看报纸,不禁相视一笑,男的说了句:“恐怕是疯子。”
女的咯咯笑了。
当然,这些陆释看不见,夙女只简单地回答:“我不小心看到有人看这份报纸,瞥到了那一块。”
“那现在怎么办?”陆释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他毕竟还是人,没法干预鬼的世界。
夙女歪头想了想,道:“控鬼师估计抓不到了,那个女孩倒好办,她被困在鼎里没□□回,放出来容易。”
“你还是帮忙了。”陆释松了口气笑道。
夙女虽然一直跟在他身边,但又不听他的话,反而每次都是他不得不听她的话,对于夙女的来历他不清楚,反正他从白妖变成陆释的那天起,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她。
“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这救魂一条估计也能造几级浮屠吧?”夙女浅笑,白裙袭地,披肩长发,个子比他低一个头,如果真让别人看见了,那双经常处于空洞的眼也很容易被认出是鬼。
“这……”陆释不搭话,心里默默回答:你根本就是怕麻烦。
复而,陆释见夙女有些魂不守舍,又问:“还在想控鬼师?你找他到底做什么?”
夙女回神笑了笑,“他的鬼鼎可封魂,或许能找到你的部分灵魂。”
这些话陆释听她说多了,现在也不以为然,说他什么没有恢复记忆,说他的灵魂不完整一些鬼话,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活着就好。
陆释没有搭话,一人一鬼又在外面晃了几圈,到了九点多才返回学校。
第二天,陆释见岩真容光焕发地来到教室先是一愣,等到下课后才单独将她找了出来,问:“昨晚有没有异状?”
岩真先是一愣,没想到他还记得昨天的话,昨天下午下课后见他匆匆走了以为他早就忘了呢。
“没有,一切都很好。”岩真笑嘻嘻地耸了耸肩,又道:“果然是那画出了问题,经你提醒,我昨晚回去就将她烧了。”她说得一脸轻松,陆释一听脸色陡然一沉,问:“你、你将它烧了?”
“是啊!”岩真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谢谢你啊!”
说完,扔下陆释又跑回教室了。
“怎么办?”陆释问夙女。
夙女深深叹了口气,道:“烧了还能怎么办?那女孩估计是为了向她求救,但她……哎……已经魂飞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