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灾生存纪实 第36章 暌别1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夜幕渐渐沉寂，群山将他们怀抱在中央。

成玥撑着额头的手被车带得甩开，差点撞在车窗上。她眼神迷蒙地看着窗外张牙舞爪却又一闪而逝的黑影，甩了甩头。

“醒了？”纪邵问道。

“嗯。”

成玥还带着没反应过来的鼻音，眼神清醒了几分，“到晚上了，不好开车，要不找个地方休息吧。”

接下来路过城镇的话一定会遇到丧尸的，现在又是晚上，纪邵开车很不安全。

想起丧尸，成玥怔愣了一下，算算从小区里逃出来也就两天罢了，但却感觉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丧尸了。

果然，安逸使人堕落。

唉，成玥无声地叹了口气，又要回到跟丧尸争命的日子喽。

“怎么了？离开那里还不好啊？”纪邵问道，声音里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安逸的生活又离我而去了……”

但是想到林清嘉一直在身边虎视眈眈，成玥顿了一下补充道：“也不是特别安逸，相对来说，丧尸不可理喻，人类居心叵测。”

这样一算的话，“好吧，都挺危机四伏的，当我没说。”

“可能是有很多人在身边，带来的那种安心的感觉吧。”纪邵说道。

虽然有林清嘉那种搅屎棍在里面，但是他们能够提前提防，这些可预知的危险就变得不足为惧。后来有了和唐璐他们的短暂合作，祭烧遗体，一起为之后的生活谋算。

这些时光都正常得不像话，但是之后会遇到什么呢？

会遇到的是虽然没有智商，但是同样也不讲理的丧尸。他们没有理智，没有感情，只有一往无前的□□和超出常理的力量。

丧尸的意识覆满了灰尘和垃圾，完全丧失了参照的品质，成为受本能愿望支配的低能弱智生物。①

他们是强大的，不可控的，有进无退的，庞大的，众多的。

他们连死都不怕。

可是成玥会害怕。

她低头看着怀里睡得懵懂无知的小九，她能保护好他吗，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在这个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一步步压榨的世界里。

人类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纪邵，你能保护好如琼吗？”成玥看着前面那人宽厚的背影。

纪邵半晌没有回头，SUV开始过桥洞了，“嘀嘀”的喇叭声响，在空旷的桥洞里显得更加清晰。

“成玥，”他说，“不要困在爱里。”

不要困在对成苑的爱里。

“保护他或许是你的责任，但保护好他一定不是，你的第一责任人永远是你自己。”

纪邵犹豫着，还是将原本的那句“连保护他都不是你的责任”改了一下。

在他看来，保护着孕期的成苑，一次又一次地逼着自己面对丧尸的她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因为这是你姐姐托付给你的遗孤，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你的希望，是你的责任，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哪怕你拼了命也要让他活下去。”

“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下一个桥洞在很远的地方，喇叭声也不会再响起，纪邵也不用担心她会听不清自己的话。

成玥的确是这么想的，姐姐对她的重要性远超所有人。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可是，不是所有事都能这么算的。”法理之外还会有情理。

“可是这件事是可以这样算的，成玥，”纪邵看着后视镜里皱着眉头紧盯着自己的人，无奈地笑了笑，眉眼多出了几分柔软：“你要想想你姐姐的话。”

姐姐的话？

成玥愣了一下，耳边响起成苑飘渺的声音。

“好好保护自己。”

“至于他，在你能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就多帮我看顾一下吧……”

成玥不是听不懂话，但是听和做永远是分开的两件事。

“我们是一样的纪邵，你不可能眼看着如琼在你面前出事的。”成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成玥，或许在你的看法里，我们拥有一样的责任。”纪邵将车速放慢了些，外面呼呼刮过的风声渐渐变小。

他撇了一眼身边有些呆愣的纪如琼，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呆毛还立在头上，眼神懵懵地看着前方。

显然也在听着他和成玥的对话，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纪邵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他其实很为很为纪如琼感到骄傲。

“但我们背负的压力，全然不同。”

“纪如琼是个成年人了，对于任何事，她都有自己的思量筹划，但她是可控的，她明白安全与危险，掌得住分寸。”

“你不一样，你在强行背负两个人的生命在身上。”

“对啊成玥姐，不要这样想，”纪如琼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转过头，透亮清澈的双眼毫不掩饰对成玥的担忧。

成玥猛地鼻子一酸。

“成苑姐肯定是预料到了你会钻牛角尖的，”她说，“你想一想，她说那些话就是怕你把小九的命看得重于自己。”

“倘若按照你的想法，你为了他以命换命了之后呢，你不在了，他连行走的能力都不具备，再之后呢，谁来保护他？”

“没了大人的保护，这么小的孩子是注定凶多吉少，你明白的。”

纪如琼看着面前，有些惶然失措的成玥，耐心说道：“所以保护他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保护好自己。”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爱人先爱己。

“不要杞人忧天，在苦难还没到来的时候，先把自己压死。”

纪如琼笑道：“而且必要的时候，可以想想我们嘛，我和哥哥不是还在你身边吗？把小九的安危也分给我们一点，就不会那么重了，对不对？”

纪邵看见后视镜里肩膀微微颤动的人，笑着说：“不必害怕，成玥。”

正如如琼所说的，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一刻，成玥看着对面的兄妹俩，明明心里对父母的担忧都快藏不住了，却还总是想尽办法来安慰自己。

不应该这样的，她想。

末世已经很痛苦了，遇上纪邵和纪如琼是自己的幸运，要把有限的精力花在值得的人和事上。

成玥坐在那里，凝视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小孩，抬头是并肩而行的兄妹俩，眼眶微微泛红，内心深处的情感在暗暗涌动。

纪如琼看着后视镜，俏皮地眨眨眼。

镜中的人“噗”地笑出声来。

SUV在黑夜中高速行驶，带着一车人的温情守望绵延至远方。

“要我说，就应该我坐后面，你们俩好好探讨人生。”这样自己就不会每次都被吵醒。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除了有些温情的同时，纪如琼还有些emo。

“找地方停下过夜了哥，别开了。”她凝望着前方愈加浓重的夜色，之前每次从这条路回去的时候都会路过些城镇，感觉差不多快到下一个城镇了。

那地方可跟现在这荒山野岭的不一样，有人的地方丧尸就多，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反而瞎往人堆里跑完全是找死。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纪如琼想起最初和成玥认识的那一次出行，暗自点头，可不能把自己骂进去。

纪邵观察着周边形势，说着：“我知道，等会应该还有个桥洞，我在那里停。”

“那就行，夜晚这样开下去，我都怕你猝死。”纪如琼轻挑了下眉毛，眼睛习惯性地向上扫过后视镜。

小九醒了。

纪如琼来了兴趣，一个翻身来到了后座，观察小孩的小脸。

这位爷清醒的时候可是真难遇上啊。

小九的皮肤依旧很薄，还有很明显的血管，眼睛的肿胀倒是比前两天好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怪姨姨的滤镜，纪如琼觉得这小孩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据说刚出生的娃娃都很脆弱，她也不敢伸出手乱碰，只顶着一脸姨母笑：“小九九，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琼姨姨……”

不对！

纪如琼敏锐地察觉到，这个称呼听起来仿佛有一种要和金钱失之交臂的诅咒。

穷姨姨！

好恶毒的诅咒！天杀的！

不行，换一个！

“我是你如姨姨哦……”她还把自己包上的小海豚挂件拆卸了下来，放到自己的脸边，逗弄着小孩。

小九很给面子，那双清澈的眼睛闪耀得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

纪如琼抬头望天，嗯，好吧，甚至连星星都不如面前小孩的眼。

他还在“咯吱”地笑着，欢快的笑声如同深夜里的篝火，温暖了火焰旁围坐的人群。

纪邵将车子停在了桥洞下。

这算是他强迫症下的小习惯，总要找个身边有遮挡的地方，才能休息。

四周一片空旷的环境会让他有一种裸奔的错觉，非常不安全。

他随意瞥了眼后座，见几人自娱自乐得正开心，眼角微翘，从一旁的储物盒中拿出了纸笔。

纪邵根据记忆将路线画了出来，而人群较为密集的几个地点用笔标了出来，以及各个服务区加油站的位置。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汽油储量依然不容乐观，这几个地点是肯定没法避过去的。

纪邵脑子里已经闪过几个计划雏形，但是危险系数都太高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叹了口气。

回头一看，后座的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睡了过去，小九甚至还在吧唧嘴。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波光粼粼，抬手灭掉了车内的灯光。

晚安，各位。

①：参照奥修《奥修传》以及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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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暌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