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长河 第31章 第 31 章

“还早，我带你在学校里走走吧！”

时筱走下食堂的台阶，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学生与老师，向陆明川提议。

“行，你带路。”

进入三月中旬，天黑得没那么早了，此刻天边仍透着些微光亮。

陆明川跟着时筱步入人行道，草坪中央的白玉兰开得正盛。

发现陆明川偏移的目光，时筱跟着看向大朵的白玉兰花：“最近学校里的梅花和白玉兰开得很好，等到教学楼那边的樱花开了，学校会更漂亮，每年都会有很多人拍照。”

“我记得你论文致谢里提到过樱花。”陆明川说得云淡风轻。

时筱马上感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的？你看我毕业论文了？”

“对啊，”陆明川坦然承认，“今天下午没事的时候上知网搜了搜，你还是发了好几篇论文的嘛。”

“你怎么会闲得上知网啊！”一种被人窥视的羞耻感在时筱心中油然而生。

“因为我把活给叔了啊，让他重新熟悉熟悉业务。”陆明川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压榨老年人。

“我不是说这个，”时筱走路的脚步力道重了几分，“我是说你怎么会上知网看我的论文！”

“就突然想看看呗，”陆明川垂眸看着时筱脸上的红晕，安慰道，“你放心，你前面那些专业的东西我也看不出问题，我只好好看了你研究生论文的致谢。”

“那也很尴尬啊……”时筱捂住自己的脸，试图给发烫的脸颊降温，莫名有种黑历史被扒的感觉。

陆明川抬手揉了揉时筱的头，眼神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欢喜，就看了下她的论文，怎么反应会这么大。

思及此处，陆明川上扬的嘴角更甚：“没事，你致谢写得很好啊，没想到你连图书馆的工作人员都写进去了。”

“当然了，不知道致谢要感谢在写论文期间所有帮助过你的人啊？”时筱歪头躲过陆明川作乱的手，瞪了他一眼。

陆明川顺势收回手：“是啊，我毕业又不用写论文，当然不知道了。”

“不想跟你们这些不用写论文的人说话。”时筱将脸偏向另一边，自顾自快走了几步。

“你要是心里介意，我也可以把我上学的essay和成绩单发你看。”陆明川快步跟上。

“我才不看，谁关心你这个！”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来到了艺术中心的门口，时筱从包里取出票，递给陆明川一张：“我们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经过安检进入大厅，时筱根据墙上的指示寻找最方便的入口。

正在四处张望的时候，时筱听见几步之外有人在喊自己。

“时筱？”

时筱下意识看向来人，来人见到她，迅速往前走了两步。

“时筱，你不记得我了？”

刹那间，周围的喧嚣都被屏蔽，面前的脸庞、耳畔的声线开启了渺远记忆中的那份存档，时筱突然一阵恍惚。

“学长？”

“嗯，是我。”陈思远微笑着点头。

“学长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会在这？”

话音刚落，时筱就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强势地握住了自己的手，不禁转头看向始作俑者，用眼神无声询问，却被对方视而不见。

“时筱，这位是？”陈思远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两人交叠的手。

“他是——”时筱忽地卡壳，要如实告知吗？

陆明川捏了捏掌中的手，直视陈思远：“我是时筱老公。”

不出他所料，对方非常震惊，但是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看向时筱：“是吗？我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时筱没想到陆明川会替她回答，还说得这么简单直接，红着脸点头：“我们刚结婚不久。”

“要开场了，我们进去吧。”陆明川开口催促。

“嗯，那学长我们先进去啦。”时筱向陈思远道别。

陈思远望着牵手走远的二人，眼神变得幽深，她居然结婚了。

陆明川领着时筱找到座位坐下后才放开时筱的手。

“刚刚是谁啊？”

时筱弯腰将包放至脚边：“是我高中和大学学长，好多年没见了。”

“他——”陆明川无法再装作不经意地提问。

“他怎么了？”

对上时筱的目光，陆明川抿了抿嘴，终是没有问出心里最想问的那句。

“他和你一个专业的？”

时筱摇头：“他是数学系的。”

“那你怎么和他认识的？”

“因为他还是我高中学长啊，我们高中就认识了。”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时筱歪着头，眼神落在虚无的空气中，“我那时候……”

场馆内的灯霎时熄灭，时筱的回忆也随之戛然而止。

“那时候怎么了？” 陆明川心里忽地发慌。

借着周围观众手机传出的微光，陆明川看见时筱冲自己一笑：“没怎么，就是那时候一直把他当作学习的榜样，好好看话剧吧。”

清亮的钟声响起，舞台灯光亮起。

*

时筱说得没错，这是部非常出色的话剧。起先繁乱的心绪随着演员的表演沉寂，他渐渐被台上的情节吸引。

谭嗣同和袁世凯的和诗独白之后，似有心灵感应般，陆明川瞄了身旁的人一眼，发现女孩的眼圈有些红。

清丽婉约的背景音乐中，陆明川伸手覆上时筱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女孩明显一怔，转头看了过来，不同于先前的清澈明亮，女孩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就像冬日起雾的窗户，多了几分水润。

鬼使神差地，陆明川往前凑了几公分，嘴唇微张：“要把肩膀借你靠靠吗？”

时筱愣着，不，与其说是愣着，倒不如说她因话剧**出走的思绪尚未回笼。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的陆明川刚想开口找补，时筱已经将头轻轻靠了上来，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如升空的火箭，加速度不断增快。

他已经无暇顾及台上的表演，他的大脑已无法思考。

黑暗放大了各个感官的灵敏度。

若有若无的馨香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鼻腔，肩上不时传来时筱头发与大衣轻轻摩擦的声响，他甚至在肩膀上感受到了时筱的体温。

时筱在陆明川的大衣上蹭了蹭，陆明川低头轻笑：“你可别把眼泪都擦我衣服上。”

时筱继续蹭了蹭，而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头靠在陆明川肩上，望向舞台：“是你自己说可以靠的……”

陆明川垂眸看向注意力全在舞台上的时筱，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放在心口，心跳的震动是如此强烈。

完了，陆明川你完了，你完完全全栽在她身上了。

*

陆明川打开林盛刚刚传来的邮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都什么野鸡比赛的一等奖？

不就是全额奖学金吗？他会稀罕这个？

SCI啊，不是他这个学历必须的吗？

再一次，陆明川用不屑一顾的眼光将文档从头拉到尾，随后拿起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陆总，要去哪？”

外间办公室的林盛见了，连忙起身询问。

“你不用跟着，我出去随便走走。”

说完陆明川头也不回地向电梯走去。

初春的上午，和煦的阳光透过橱窗洒入屋内，门口的风铃清脆作响，正弯腰收拾包装材料的李沐晴动作一顿，起身下意识道：“欢迎光临，请问需要……”

话说到一半，看清来人的李沐晴便止住了后半句话：“你怎么来了？”

陆明川环视了一圈店里，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

“方便聊聊吗？”

*

“时筱，外面有人找你。”一名同事敲了敲时筱办公室的门。

“找我？谁啊？”时筱从电脑前移开目光。

“不认识，在研究所门口，说认识你。”

“好，我去看看，谢了！”

时筱起身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下楼往研究所门口走去，远远地瞧见一位穿着打扮十分靓丽的女性站在门口低头看手机。

“你好，请问是你找我吗？”

那人抬头的一刹那，时筱吃了一惊，林妍怎么来了？

林妍抬起头，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大波浪卷发，很满意时筱惊讶的表情。

“时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林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妍笑了笑，朝四周看了眼：“时小姐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聊？”

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时筱按下心中的疑惑，领着林妍走进一楼的一间空会议室。

“不用倒水了。”林妍将包放在桌上，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出声制止了时筱的动作。

时筱暗暗深呼吸，在林妍身旁隔了一个座位拉开椅子坐下：“林小姐现在可以说找我什么事了吧？”

林妍上下打量了时筱几秒，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那枚蓝宝石戒指上，注意到林妍的目光，时筱伸手将戒指挡住。

“我来和时小姐做个交易。”

“交易？”

“是的，”林妍嗤笑一声，侵略性的目光直勾勾投向时筱，“你和陆明川的婚姻是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