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愚 第6章 上界之望

和雪紧闭双眼，让自己聆听自己剑刃碎掉的声音。

今聿抬手拍了拍和雪的头“放宽心'，日后亏待不了你。”

和雪冷峻的脸瞬间泪眼婆娑的看向今聿，主人，说话能不能加个主语，你倒是说谁啊，跟着石愚风险太大了，什么时候让我回去啊。

石愚在大太阳下看着白的发光的和雪，越看越觉得刺眼，然后抬手一翻，一把花纸伞出现在手中，撑开后别到了和雪的胳膊间夹上“这回就不晃了。”

“青丘涂山氏特有的聚灵伞。”今聿打量着伞“涂山氏不是说此伞绝不外传吗？怎么如今你这跑出来一把。”

石愚不言，只是一味的瞪着今聿看，试图让他理解。

“懂了。”今聿恍然大明白。

涂山氏就算不想给又能怎样，只有石愚想要，有什么抢不到？

“我可没抢，只不过是涂山氏有个小狐狸崽儿不当狐狸了，改去当和尚了，这伞才落我手里的。”石愚没想到今聿什么都不知道，她有那么恶贯满盈吗？

嗯？！

今聿看着和雪的花伞“出家入佛门？涂山氏的狐狸可真有意思，哪日闲下来我也去青丘看看。”

“忙还有闲工夫来我这儿。”石愚抱着胳膊“来我这就算了，还欺负我的人。”

今聿撇头看向小黑，目光皆是打量“这个又是你从哪里捡来的？身上煞气重的很。”却还是抬手解了小黑身上的禁制。

小黑瞪着一双灿金的眸子，警惕的看向今聿，察觉能动后，复而又护在月白身前。

“前几日在城里捡的，来我这救他的花。”石愚歪头看向今聿身后的小黑“我猜他身上一定有故事，闲着无聊救便救了，还能得个故事听，我也不亏。”

今聿看向小黑，拉着石愚到了一旁“可他身上不仅有煞气，还有一丝魔气。”

“我知道。”

“如今魔尊的封印松动，虽说当年昉清仙子以身殉道，毁了那魔头的肉身并将其镇压到虚妄海，但现下封印松动，保不齐有一丝魔气趁机逃了出来，循着什么就把人夺舍了，你还是小心点儿。”今聿看着石愚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有些头疼。

讲实话他不担心石愚会遇到危险，从认识她开始，她从来没受过一点儿伤，但此事不可不防，魔尊至今的实力不详，而上界这几千年来难得天才亦或是能打的，怕就怕如今的上界无人能敌被封印几几万年的魔尊。

“你也说只是松动，如今他又没跑出来，你担心个什么。怎么说，他能把我捏碎不成？那可真是太谢谢他了。”石愚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难不成司命那里没有答案的事儿，这个劳什子魔尊能给她一个？

“唉，你高兴即可。”今聿长叹一口气“我这次来也是有件事儿跟你说。”

“什么事儿。”石愚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

“吾儿。”天帝看着下方的今聿，神色晦暗不明。

今聿拱手行了个神礼“父君，匆忙叫儿臣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天帝捏了捏眉头“今日天道下了个天旨……罢了罢了，你先回去吧。”

今聿未走，神色关切“父君，你讲吧。”看得出天帝对于这道旨意不满。

天帝看了看下方站姿端正的今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他说：‘天石可救世，今情窍不全，无悲世之心，不可担大任，需至神启之地修得真情，方可以石之身救世人于水火。’”

“小石头无情无欲活的逍遥自在，若是让她有了七情六欲，那她还会是现在的石愚吗？”今聿上前半步，声音有些不自觉的拔高。

“并且，救世，她可能……唉。”天帝闭上眼，不愿再去细想。

皆讲神人无情，可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呢？虽说是认的女儿，但打心里，天帝早就把石愚当成了亲女儿。

今聿捏紧拳头“就一定要这么做吗，为何救世要靠一块什么都不懂的石头？”

“天道旨意不可不为，你找机会去同她说吧。若是她不愿，我们亦不强求，大不了，我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护着她。

以身殉道这事儿，昉清仙子做得，我固然也做得。”

“我同您一起。”

……

今聿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父君说，倘若小石头在下界真待的无聊的话，不妨四处走走，这万千风尘中，满富机缘。”

他没告诉石愚真相，小石头合该自由自在的，不该被天道的一句话束缚。

可谁成想，石愚神色漠然想也不想开了口“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今聿神色不变，浅笑着回复。

“今聿你该晓得，你骗不过我的。”石愚踮起脚，抬手敲了敲今聿的头“你说吧。”

今聿看着石愚炯炯有神的大眼终究是再瞒不下去，于是把天道的话重复了一遍。

“所以说，我乃上界之望？”石愚不可置信的指向自己“不可能吧，相较于之前那句话，我还是更信之前那句话。”

看着今聿板正严肃的神色，石愚才清楚今聿说的是真的。

“知晓了，哪日没事儿了我就随便走走，争取哪日去揍那天道一通去。”石愚树立了远大的志向。

“好。”今聿笑着揉了揉石愚的头。

石愚抬手一拍“仔细打他前先打你。”

“你这酒楼近日有什么活计么？上界的事儿我都处理完了，在你这待几日。”今聿打量着酒楼。

和雪闻言颇为激动“真的？！”

今聿点头。

“没···有了吧，待会儿去问问春风。”石愚也不大清楚，反正后院这里有小蜜打理就够了，前面的活儿也要问过春风她才清楚，毕竟开这酒楼她也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吃而已。

“那我且暂住下，供你差遣，如何？”今聿弯下腰，看着石愚澄澈的眸子，露出狐狸般的笑。

白捡的苦力，不要白不要，这是春风说的，石愚点头“可以，不过好像没有空屋子了。”

“简单。”今聿幻化出一个小屋子的木头模型“你住哪里？”

石愚指向自己的屋子。

今聿比量好大小，把模型一扔，按着空地的大小就幻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屋子来“这不就有了？”

“我去，师傅，他们神仙都是说住就能建个房子哒！”时竹椒看见了忍不住惊叹。

小黑看着突然出现的房子也是没忍住一惊，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放大。

并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人多半也惹不得，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今聿，记得给住宿费，找春风去算账。”石愚面不改色，嘱咐完今聿之后，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向外走去。

今聿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做什么去？”

“万事开头难，出去溜一圈，找找感觉。”石愚潇洒的摆摆手，腰间的如意双环玲珑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月华初上，淡淡的光辉洒向月白，月白摇曳在晚风中，抖落满身的星辉。

今聿依靠在石愚的躺椅上，顺手摘下一个桃子吃。

穷奇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富贵啊，师叔是上界的仙君，这桃子他吃了不会出任何事的，况且，师叔和师叔的关系很好，这躺椅···”春风捂着嘴，侧头悄声对穷奇说。

今聿抬手指向月白“她今日就要开了，超不出半个时辰。”

小黑闻言，抬头看向皎洁的月光，盼望他此时多倾洒些月光来。

“今聿，你给我下去。”石愚抱着一堆东西从外面回来了，把东西往地上一扔，拎起今聿的衣领子，就把今聿拎到一旁了。

穷奇得意洋洋的冲着春风摇头晃脑。

春风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了。

“老板，你这是买了一堆什么呀。”时竹椒自觉的把东西都捡起来，抱在怀里。

众人转头看去。

“呀，拨浪鼓！”除夕跳起来，想要够到时竹椒怀里的拨浪鼓。

时竹椒坏心的把胳膊又往上抬了抬。

他本就高，除夕又刚到他的腰，除夕跳起来也没能抢到时竹椒怀里的拨浪鼓。

“春风~”除夕拉着春风的衣角轻晃。

春风侧头看向石愚，那是石愚买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石愚走过去随手拿起拨浪鼓抛给除夕“本就是买给除夕玩的。”

“怎么想起来买拨浪鼓。”今聿站到石愚身旁。

石愚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的事情，少打听。”石愚侧头，傲娇的躺到自己的躺椅上，沐浴日月精华。

······

石愚走在西街上，百无聊赖的四处游荡。

“爹爹，我想要那个。”奶呼呼的声音响起，引得石愚侧头看去。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坐在父亲的肩头上，指着一旁摊子上的拨浪鼓，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极了。

“好，爹爹给你买。”男人扛着小姑娘走到小摊子旁。

父女两个仔仔细细挑选了良久，终于小姑娘拿着一个做工精美的拨浪鼓心满意足的走了。

石愚的注意力完全被两人吸引了，看着小姑娘手中的拨浪鼓，上面的两个小珠子击打鼓面时发出清脆的声音，惹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不知怎的，看见这一幕，石愚想到了春风和日日盘在他身上的除夕。

——

“春风，我想要那个。”

“除夕，你想要多少拨浪鼓，爹爹都给你买。”

——

继而，石愚毅然决然的走向小摊子。

“老板，刚刚那个小姑娘买的拨浪鼓有没有一模一样的。”石愚打量着摊子上的拨浪鼓。

老板看石愚衣着简谱但不失华丽，热情的很“没有了，这些拨浪鼓全都是我自己做的，每一个花纹都是我自己花的，纹路都是我自己雕刻的，故而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姑娘，不妨看看这个，这个也漂亮的紧，你瞧这纹路，不是我自夸，就我这手艺，整个露土县县可绝找不出第二个······”

石愚摇了摇头，打断了那人的话“除了你指的这个，剩下这些都要了。”

老板喜气洋洋的咬了手上的银锭一口，挥着手 向石愚说有缘再会。

石愚拎着一袋子拨浪鼓追上那对父女，讲明来意后，抬出手中拎着的一袋子拨浪鼓。

男人先是一愣，小姑娘也是呆傻了一瞬间“爹爹，好多拨浪鼓呦。”

“那喜姑想和姐姐换么？”男人细声细语的问小姑娘。

“换了的话，这些都是喜姑的吗？”小姑娘一只手拿着拨浪鼓，另一只手扶着男人的头。

石愚把拨浪鼓又抬高些，给小姑娘仔细看看“是的。”

“那喜姑愿意换。”喜姑把拨浪鼓递给石愚。

石愚笑意盈盈的接过拨浪鼓，然后把袋子递给男人。

转身离开后，石愚又看见了卖猪肉的屠夫，正拿着菜刀砍排骨，石愚上前打听，又把屠夫的菜刀买了下来。

······

“我这些可都是好东西。”石愚拍着胸脯保证“出个门总要给你们带些东西，我可真是世上最好的老板了。”

“喏，和雪，给你，新给你买的菜刀，绝对好用。”石愚从一堆东西中抽出菜刀，递给和雪。

这玩意怎么这么多油，和雪猛退一步，差点踩到正玩拨浪鼓的除夕。

和雪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菜刀的一角，变出抹布仔细擦着，结果刀面上的油渍却顽固得很，于是和雪默默走到后厨的小窗，抬手一抛，菜刀稳稳的嵌到菜板上。

“好刀。”和雪捂着心口夸了一句。

石愚又从时竹椒怀里拿出了一个花盆，放到地上“小蜜，怎么说你也是一只蜜蜂，不能整日照看我的菜园子不是，我给你买了个花盆，你哪日高兴了，种些花，酿点儿花蜜，那东西甜的紧。”

“对了，还有一个。”石愚又拿出一个花盆，放到小黑面前“这个和小蜜的不一样，这个是给你安置月白的，哪日你不想把月白种在院子里，你就把月白移到这个盆里，还方便你带着月白四处逛不是，月白的就等她化出人形再送她。”

“老板，我的呢？”时竹椒看着怀里的东西，实在分不清哪个是给自己的。

石愚捏着下巴看了良久“这个。”

“猪肉干。”时竹椒看着包装上的字默念出口“老板，这个咱们自己也能做的。”

石愚摇头，故作高深“不一样，这个好吃。”

难道要我告诉你，这个是买菜刀送的？

穷奇闪出来“主人，那我的呢？”

“你们两个分。”石愚又拿出来一包肉干，不同的是，这个是牛肉干。

穷奇接过石愚手里的肉干，紧接着把时竹椒怀里的猪肉干也拿出来“这个也是我的喽！”

“富贵！”时竹椒惊呼，刚要去追，怀里的东西就犹如天女散花般倾斜而下，时竹椒手忙脚乱的把东西都稳稳接住“老板，你看看富贵。”

“你们两个自己去解决。”石愚走到时竹椒身边，从他怀里抽出一本书“给你的，知道你喜欢看书。”

今聿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接过书，看着书皮，念出声“我和霸道仙君的贰叁事······”

“呀！拿错了，是这本。”石愚手忙脚乱的把今聿手里的书抢过来，抽出另一本塞到今聿怀里。

“我修成了狐仙后······”

“这回绝对对！”

“转生成···”

“停！绝对没问题了。”

“镜花缘？”

“那就没错了。”石愚抱着怀里的几本书。

今聿手一翻就把书收起来了，然后走向石愚，看着石愚怀里的书“这些书你要看？”

“不行吗？”石愚昂首，理不直气也壮“我打听过，这可是最时兴的话本子，千金难得一本呢，你就看我刚给你的，这些你就别想了。”

听书名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书，今聿走上前去，想抽出石愚怀里的书。

石愚瞪紧今聿，摇头，怀里渐渐收紧。

两人争执不下，今聿却猛地一撒手，石愚整个人向后倒去。

趁着石愚跌坐在地上，今聿捡起几本书，也收起来了“上界之望就看这个？书我收起来了，你别想看，看些正经书去。”

石愚站起来拍拍屁股“今聿！你使诈。”

“我算得你半个兄长，算什么使诈？”今聿也理不直气也壮。

“有本事比年纪，我不知活了几万年了，还兄长，按年纪你该唤我一声姑奶奶。”石愚叉着腰。

今聿“不管，不给。”

石愚后悔答应天帝当他女儿了，辈分瞬间低了几十辈好吧。

“师叔，斗胆问一下，您今天花了多少钱？”春风默默举手，打断了正争吵的两人。

石愚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大抵是一千一百两？”气呼呼的转身回到躺椅上坐着，心下盘算着哪日得空再去买几本。

“多少？”春风不可置信“师叔啊，咱们酒楼干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赚到一千一百两啊！然后你告诉我，你拿一千一百两买了这些东西回来。”

石愚当初开酒楼，菜价订的极低，但收菜价也比旁家高，也就是高买低卖，再加上这里只是个小县城，一日买出去一百多道菜也就能赚十几两银子。

这半日就花出去一千一百两，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打了水漂啊～

“师叔啊，你有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春风搓着手，慢慢靠近今聿。

“等等。”今聿抬手捂住春风的嘴“你们看。”

众人朝今聿指的方向看去。

月白周身泛着微弱的蓝白光，渐渐地，整株花缓缓的飘起来，悬在半空。

石愚掐了个咒印，抬手指向月白。

月白周身灵光乍现，待光消散后，一个长发飘散，一身素衣的女子于光中缓缓睁开眼睛，待灵识清醒后，慢慢落到地上。

“月白。”小黑几步上前，一把搂过月白。

月白先是呆愣，继而才伸出手，渐渐环住小黑“我回来了。”

“啧，不愧是花精，真美啊。”穷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边吃肉干边打量着月白，不禁夸赞出口。

时竹椒抱着一堆东西，白光刺眼，现下微眯着眼睛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真白啊，但是比起师傅还是差一点儿。”

和雪默默伸出拳头，赏了时竹椒一个拳头大的沙包。

月白松开小黑，转身走向石愚。

待站到石愚身旁，众人才发现，她比石愚还要高小半个头。

月白笔直的跪下“恩人，多谢您救月白一命。”一叩首。

“也多谢您可以包容小黑的所作所为。”二扣首。

“多谢您，让我二人重聚。”三叩首。

穷奇站到月白前面，双手打开，做足了人族君王的姿态。

石愚一脚过去，然后扶起月白“你的精魄虽已重聚，但你的灵识还不稳，还是要多加巩固。”

“是。”月白点头，一举一动优雅的不行。

“既然已经好了大半，你们是去是留皆随意，若要留下，酒楼后院没有空闲，让春风带你们上酒楼楼上的客房休息吧。”石愚说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还是留下吧，这湖水可以帮你休养灵识，况且你们的故事，记得讲给我哦。”

“好。”小黑声音终于难得有了一丝起伏的意思，比平时要死不活的语气好了太多。

石愚从躺椅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逛了一天，累死我了，睡觉去了。”

今聿看着并肩站立的小黑和月白，总觉得月白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想着，却见石愚转身回屋了，于是也跟了上去。

“你怎么跟来了？”石愚坐在软榻上，头也不抬，语气冷然，显然现下心情不大美好。

今聿毫不介怀，变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抓起石愚的手，放到她手里“你可觉得月白眼熟？”

石愚掂量了两下，把夜明珠收走“月白呀，万年前的昙花族长琢月转世，没记错的话，花神录上当有记载，也有她的画像，不过她万年前“犯”了天条，不少记录都被删除了，除了花神录这种无关大雅的记录没被删之外，旁的地方应该也找不见。”

“这样啊。”

“没想到你一个大忙人，还有空去翻花神录，怎么老头儿催你找少君夫人了。”石愚边说边打哈欠，眼角沁出晶莹的泪花，看样子倦怠极了。

今聿跳脚“我乃天帝之子，天上地下，乃至神界紫阳台万年接触不到的神君，我都要认识个遍，你说我怎么会去翻花神录？”他还年轻的很，怎么会被催婚呢？谁说翻花神录就是要找少君夫人了，绝对是那些话本子带坏了她。

“你别乱想，我那些话本子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你抢走了。”石愚带着一丝怨气开口。

好，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