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以往的惨案,那纽扣大小的禁药通常贴到一些用来牺牲的炮灰身上,是反人鱼组织用来灭口用的,那“纽扣”内部有一根小小的尖刺,要是炮灰完成不了任务,他们便远程操控尖刺弹出,刺破表层皮肤后,压缩的禁药就会被人体吸附,炮灰也就就地去世了。
看到禁药的一刻,戚夕心头的疑惑更甚,她总觉得对方有点大题小作,给这容成和安排了一个花拳绣腿一样的任务,却大张旗鼓地在他身上安了一个灭口装置……而且看这傻小子一脸懵逼的样子,八成也没什么掣肘总部的把柄。
那为什么要灭他的口?戚夕合理怀疑那玩意是一种生化武器,和宿主一损俱损,死的时候多拉几个垫背的。
大家也这样以为,看清那枚“纽扣”禁药时,奔走一线的司鱼院众人倒抽了一口气,齐齐向后退了几步。
“前不久这种纽扣禁药流入社会,我们缴获了虽然许多枚,但还有一批难以追缴,估计还在反鱼组织那帮丧心病狂的分子手里。”被祈乔称作“小陈”的女人走上前,戴好白手套接过纽扣,“我觉得他们对此类禁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升级……”
话还没说完,那枚外形无害的纽扣忽然毫无预兆地弹出了尖刺,刚巧挂了白手套一下,险些划破女人的皮肤。
“你怎么徒手去接?去拿一个隔绝盒过来,把这种危险品放进去。”祈乔嗔怪一句,然后对其他下属挥挥手,自己则艺高胆大地上手捏起了纽扣。
戚夕站在一边端详着祈乔手中的纽扣,目光却落到了她的手上——按照常理来说,美人的手或是状若削葱根,或是柔荑无骨似白玉,应当是柔美无攻击性的。而祈乔的手……好看是好看,但总是少了一分温和气。
这种手给人的第一感觉是不像养尊处优的歌后该有的,那薄而紧致的皮肉覆在纤长的指骨上,使力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到手背上隐隐的筋络,更像是古战场沙帐内掌棋的政客。
抛一棋弃一城,落一子灭一国。
“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祈乔半天没等到下属递东西,正要扭头去看,目光却在半路被劫住了,她眼里的凌厉迅速散去化为笑意,“戚夕?”
被抓包的戚夕立刻收回视线:“没什么,我正在想为什么还没有来电。”
这种级别的酒店,不可能没几个大型发电设备,虽然现在走廊里还有应急灯可以照明,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电路总闸被切断了,技术人员正在抢修。”小陈走过来对祈乔汇报说:“今天我们的人来交付设备时没有带隔绝盒,可能是觉得那东西用不着。”
“用不着的永远带着,该拿的从来不拿,每次要找什么东西总是找不到……这句话用来形容他们再合适不过了,作为后勤部门,天天无所事事地领死工资是吧?”祈乔面带愠色,“今天回去就整改这帮家伙,必须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忙得脚不着地。”
小陈推推眼镜,整个人站的笔直,浑身散发着“拒绝无差别穿小鞋”的气息。
最终这枚被草草大胡子收在了一团卫生纸里,他正要丢掉,又被戚夕拦了回来:“先别扔,防止被保洁阿姨误碰,就装我兜里吧,回去的时候查一下里面的成分。”
大胡子没敢给她,站在原地用眼神请示祈乔。
祈乔一摆手:“好。”
戚夕接过纽扣的那一瞬间,本来瘫坐在墙角的容成和忽然扑上前抢卫生纸团,行动迅速得像是和死神抢命:“还给我!”
这个变故来的太快,大家没想到他忽然诈尸,再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凶相毕露地来到了戚夕身边。
戚夕自然是来得及闪开的,作为年轻的人鱼,她的耳力和反应力正是巅峰状态,一开始没躲只是单纯地小瞧这个小儿科的偷袭。
于是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低头摆弄那团卫生纸。
“小心。”在戚夕半步远处的祈乔眼明手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小臂轻轻一提,就把人轻飘飘地拢到了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大胡子稳准狠地抬脚在容成和膝盖上踢了一下,本就没什么力气的他趔趄向前趴倒,却依旧不死心地拄着胳膊肘去拽戚夕裤脚:“你们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
“你哪儿来的这种危险品?”宋茹看不下去了,气鼓鼓地训斥他:“你爸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是教你祸害他人吗?”
其实这句话是戚夕想问的,但是她现在被祈乔的一条小臂搭在腰上,短暂的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和语言能力。
“平时多吃点,这么轻很容易被大风吹跑的。”祈乔不仅没收回胳膊,甚至还趁机拿胳膊肘别住戚夕的细腰往上掂了掂,“嘶……腰太细了,我一只胳膊肘就能卡住。”
众属下不忍看老大散德行,连忙七嘴八舌地劝阻:
“司长这是公众场合,您还是公众人物,稍微注意一下影响。”
“老大你要不要先处置一下这男生?”
“我们对外联系的信号被拦截了……”
祈乔含混地应了几声,听到最后一句时才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叫被拦截了?”
小陈一板一眼地汇报:“这栋大楼在停电的同时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对外信号根本发不出去,应该是装了什么信号干扰器。”
祈乔:“为什么不早些汇报?”
“当时您将无关人员疏散后,我和您说了这件事,您回复我说‘别废话当下最要紧的是上楼去……”小陈清咳了一声,“可能当时场面太乱您没听到,是我的工作失误。”
祈乔眼里写着杀意,回以她一个不露齿的假笑,觉得此人可能不太想干了,非要变相地辞职。
处于待机状态的戚夕被这句话激了一下,心里不可避免地多想了一下——到底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从一开始的赠送贴身围巾,到变相派人保护自己,还有后来非常自然地叫出自己名字……
可惜戚夕本人不是个热情的性子,遇事也习惯往最谨慎最保守的方向盘算,即使刚刚小陈的话把祈乔卖了个光,她还是宁愿拿阴谋论看待这件事。
大庭广众丢不起人的祈乔哑火了,意识到自己嘴瓢的小陈歇菜了,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戚夕走神了……闹哄哄的现场寂静下来,心思各异的大家一起把目光落到地上的容成和身上。
这男生瞧着像个乖学生,白色羊毛衫搭配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虽然此刻趴在地上的模样不甚体面,但他的后背依然挺得很直。
大胡子大叔有点看不下去,刚刚那一脚可能踹得有点狠,他皱眉扶起,恨其不争道:“以后好好学习走正道,你说你这么好一个小伙子,为什么要进那种组织。”
搀着他的胳膊,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宋茹在一旁道:“为了钱呗!我听说有些人为了满足虚荣心,一点儿眼前的蝇头小利就能把他们引进那些组织。”
一直不作声的戚夕抬眼看了一眼宋茹。
听了她这句话立刻失控:“你又不是我,凭什么用自己的心思臆测别人!”
动作太大,大胡子怕他暴走伤人立刻锁住他的胳膊,这个过程中的手机摔到了地上,锁屏突兀地在黑暗中亮起——锁屏是一张满满当当的电子课程表,看得出主人是个很细心且好学的人,表格外还有很多五颜六色的批注。
戚夕冲宋茹摇摇头:“他应该不是为了钱。”
“我不会为了钱就去做一些昧良心的事儿……”话说一半,喉咙咯咯地响了一声,他好似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但是你们呢,你们这些有着社会顶级资源的人鱼就没做一些昧良心的事儿吗?你们享受着所有人的荣宠,心安理得地掠夺了别人的机会!你们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这一年来我没日没夜地学习才考到了年级第一,我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拿命和去争一个保研的机会,可是后来不知道从哪个阴沟里冒出了一个自称人鱼的人,轻轻松松地把我的机会抢走了。刚开始,他拿我的奖学金,我没意见,连续吃了一个月没牌子的泡面,可是,可是我又听辅导员打电话说……要我把保研的资格让给他。”
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的眼眶全红了,看着像是肿起来一样,他狠狠搓了一把脸:“走廊的墙上写着人人平等,他为什么可以平白无故地去获得更好的前程,因为生来高贵吗?可去他妈的吧,早他娘干什么去了,隐瞒这么多年身份到现在才爆出来,还和大家说什么‘我不想让大家带着滤镜看我,我想靠着努力证明自己’,哈哈哈哈,他扮猪吃老虎是爽了,我呢,我就是个小丑……”
“可那时候我才刚告诉我爸自己能保研了,我没脸回去见我爸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对不起我爸,我没出息。”
戚夕心里五味杂陈,但自己现在的身份很不适合安慰别人,虽然容成和与自己不是一个学校,但是如果自己不退学,那校领导估计也得让另一个同学的保研机会“送”给自己。那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告诉我,哪怕考研二战他也会陪着我……这种陪读的日子我过了十多年,他连一包好烟都舍不得买,还要攒钱说要给我买大房子,我怎么有脸让他再住着那个地下室出租屋里陪我念书,他这么多年拉出租……落下了一身毛病,腰腿一到阴天就疼。”情绪大气大悲,容成和眼睛里的毛细血管好像破了,瞳孔红得宛若地狱索命的恶鬼。
“我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多年,命运垂怜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