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证明,啄木鸟的那根预防针效果甚微。沈勘坚持了一天不重默的好战绩,之后又一夜回到解放前,该咋样还咋样。
同样的方式用两次就不管用了,啄木鸟也不能天天用“领读”的幌子当教鞭使。
【Again!!!】
一天之中惊心动魄的开盲盒环节到了沈勘这儿就变得毫无悬念。
巨大的红笔批注触目惊心,三个红色感叹号一个赛一个程度深地宣泄着啄木鸟的愤怒。沈勘泄气地靠在椅背上,摊开的默写本把他整张脸都罩住,他心累地叹了口气。
不是全对做不到,而是重默更有性价比。赌狗的日常就是在重默的边缘反复横跳,只是恰好沈勘的运气有点背,一直都在圈外而已。
盛郁从教室后门进来,掀了沈勘脸上默写本,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跟大多数的重默本不一样,沈勘的默写密密麻麻,乍一眼全是对的。到第二眼就不难发现端倪了,长难词组要么缺斤少两,要么偷梁换柱,比如耍小聪明把“significant”换成“vital”。
再往下看就更好笑了,沈少爷似乎数学也不大好,标号“47”的词组往下跳到了“51”,中间三个直接凭空消失。
难怪啄木鸟回回批他的默写都得缓十分钟,费劲巴拉地看了半天,结果改完一个不对,倒不如人家交白卷的呢!
“咋样,震撼吧?”沈勘嬉皮笑脸地看着盛郁“膜拜”自己那腥风血雨的默写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开学不过三周,盛郁的本子才刚开头,而沈勘的就剩下后面几页了,封面都能和水禾的公交站台比沧桑。
十二班的英语成绩不算好,默写成了一整天的老大难。各路神仙大显神通,趁啄木鸟不注意翻书的有,打小抄藏前藏后的也有......总之作弊的比比皆是。啄木鸟无奈之余,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勘在一中的时候是“特权生”,不大习惯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他有自己偷奸耍滑的一套。
这天啄木鸟批他的默写再一次差点气吐血了,正巧盛郁进来抱作业,她指着沈勘的默写本,气冲冲地说道,“默不出来就默不出来吧,你看看你这好同桌都写些什么有的没的,简直能把人笑死!”
盛郁接过去一看,一连串英文下面洋洋洒洒写了八个大字:
作弊可耻,重默光荣!
盛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一个重默光荣。
啄木鸟郁结于心,为了让自己多活几年,于是乎她把看沈勘默写这个重任交给了盛郁。
“啄木鸟说,以后你的重默给我看。”盛郁把本子扔给他,如实告诉他啄木鸟的安排。
一句话就让沈勘脸上痞里痞气的笑容瞬间消失,“不是,凭什么?谁问过我的意见了?!”
其实默给谁看都无伤大雅,让沈勘没法接受的是,啄木鸟就这么把他的默写管理权交给了盛郁!成绩好还真能为所欲为啊!
在他看来,盛郁已经不止是压他一头了,几乎都能在他头上盖一整座雷峰塔。
水禾的生活很枯燥,是和一中不一样的枯燥。刚开学的时候没人管,让这些学生放松警惕,等过了一阵子又开始疯狂抓违纪,楼底下的白榜都贴不下了。
在每个年级的楼底下,正对着年级主任办公室的那堵墙被专门用来贴违纪处分。“白榜”同时也被众人戏称为“封神榜”,榜上有名者则成了“封神英雄”。从最开始的逮晚自习玩手机,到查早恋风纪,再到现在抓宿舍打牌,有时候一张榜能上两个宿舍的人,“封神英雄”与日俱增......
沈勘很佩服自己至今都没成为“封神英雄”,不过大概率也没几天了。手机放在身边聊胜于无,实在想看一眼也只能偷跑去厕所,他在一中也没过过这样憋屈的日子,无奈感慨真是越活越没劲。
一方面是坑爹校规,一方面是时间充裕,沈勘陡然升起了要正视自己默写的冲动——毕竟待在盛郁手底下重默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啧,好歹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不能样样屈居于人下吧?
更操蛋的是,盛郁的一对一监督让沈勘很头疼,对方那种大公无私、大义灭......同桌的方式很决绝。沈勘那些小聪明在盛郁这儿根本行不通,偷奸耍滑有遗漏的地方总能被对方揪出来,他有一瞬都怀疑盛郁是不是地府的判官转世。
这位在世判官此刻正拿着某人的默写本抽背,“全神贯注于?”
沈勘嘴角抽搐了一下,“......be absorbed in.”
“拼一下。”盛郁说。
“不是,就仨单词,拼屁啊?”沈勘皱着眉抗拒。
盛郁用铅笔在本子上把这个词组圈出来,“这个重默,下一个......”
“你公报私仇是不是!”沈勘说。
盛郁没回应他的质疑,说下一个还真就往下报,“坠入爱河了。”
“啊?”沈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这家伙在搞什么,刚刚控诉他公报私仇,下一秒直接坠入爱河了?!
他看着盛郁那张严肃的脸,喉结滚动了两下,用一种同样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拒绝,“对不起,我是直男。”
盛郁:“......”
气氛突然凝固了,就在沈勘怀疑盛郁会不会因为被他拒绝,而恼羞成怒地找他干架的时候,盛郁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补充道,“......英文、翻译。”
“Sorry,I'm not a gay.”
盛郁的耐心就快被消磨殆尽了,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草包少爷脑子不好,不和他一般见识,最后提醒道,“上一句。”
“啥上一句?哦哦想起来了,坠入爱河了。have......have......”
have了半天也没have出个所以然,没等盛郁不耐烦,沈勘抢先夺了默写本,笔墨涂鸦像极了他此刻满头的黑线,“哪有这个词啊,你夹带私货吧。”
“你自己漏了而已。”见他不信,盛郁无奈把自己的本子摊到他面前。
have fallen in love with.
坑爹的,竟然还真有!
沈勘自知理亏,没再吵着要作妖,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盛郁的默写本。
好学生不愧是好学生,作业都是那种一尘不染、简洁明了的,啄木鸟打的“Great!”跃然纸上,和沈勘的“Again!!!”不像是出自一支红笔。
沈勘被“Great”旁边的贴纸吸引了,是疯狂动物城的尼克狐,戴着墨镜笑得一脸狡黠。
有点小帅啊。
啄木鸟是个老师,是孩子妈,在此之前也是一个富有童真的可爱小女生。沈勘合理怀疑啄木鸟在当班主任之前干过幼师,很懂小孩心理。
“这个全对才有吗?”沈勘指着贴纸,虚心问盛郁。
“嗯。”盛郁看着他对着一张贴纸两眼放光,心里觉得有点好笑。
说来也挺奇怪的,之前无论啄木鸟怎么威逼利诱,沈勘都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经过盛郁的一番“调教”,沈勘不说默得有多好,至少态度端正了很多,作弊可耻,重默光荣已然成为过去式。在不懈努力下,沈勘终于迎来他高中生涯中第一个贴纸奖励!
“凭什么我是兔子?”沈勘不满地盯着“朱迪”,灼热的目光能把那兔头盯穿,做成麻辣兔头。
这就意味着盛郁这只“狐狸”又又又压他一头。
盛郁给他指了条明路,“那你去找啄木鸟换一个。”
沈勘一脸“我看上去很像弱智吗”的表情,戳了戳盛郁的胳膊,“喂,商量一下......咱俩换一下?”
盛郁眼皮一跳,这同桌一找他说话准没好事。和盛郁在一块待久了,沈勘现在进化出了不用跟人对话,分析微表情就能听到对方心声的特异功能。盛郁现在的表情很明显在说,“没错,你就是弱智”。
双方沉默了良久,沈勘那儿“悉悉索索”地发出小声音,惹得盛郁放下注意力用余光去看他。
“等价交换可以吧?”沈勘问,向盛郁伸出了一只手。
盛郁下意识伸手去接,低头一瞧,两颗裹着颜色绚丽包装纸的水果糖落在他的掌心。
这正是啄木鸟那天急匆匆从包里掏出来给他们的。
草包少爷这是......借花献佛?
盛郁问:“你不吃?”
沈勘摇摇头,“小时候吃多了,把牙吃坏了。”
果然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少爷,盛郁心说。他随意撕开包装袋,糖果在齿间摩擦,不在意地把糖咬碎。
“小时候没人管,在家里饿了只能吃糖,半夜牙疼地睡不着......后来长了教训,糖也就吃得少了。”
沈勘兀自地说着,盛郁听到这儿,咀嚼的动作一顿。
这怎么变成了苦情少爷?
“所以能和我换了么?”沈勘指了指尼克狐。
......原来是苦肉计。
“沈少爷,你几岁?”盛郁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真诚地发问道。
沈勘听到“少爷”这个称呼时,整个人浑身一颤,脑子里全是沈募书里的某个“哭包少爷”。恰巧他现在这个视角下的盛郁能看到明显的下颌线,和书里描写程祁羽外貌的句子不谋而合。
依稀记得什么“刀削般的脸庞”,“剑眉星目”云云,小说里惯用的形容词不知怎么地套在盛郁这副皮囊上竟意外地合适。但越是贴切,越是叫沈勘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抽哪门子风,瞎叫什么。”沈勘别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盛郁说,“怎么了?”
他清楚沈勘是个指数函数,容易爆炸,却不清楚“少爷”这个字眼儿怎么就又踩到了对方的雷点。事实上十二班里私底下有不少人这么称呼沈勘,不过是带有贬义,说他是“少爷脾气”。
这句一本正经地问让沈勘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回回盛郁的人机问题都能给他问懵,“你别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