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 第9章 第 9 章

为了对得起他的这句，两人再度开了局，打的对抗。

最后，容妍赢了。

被职业选手带出来的人，技术能差到哪儿去，对这结果，程临远奉行起了那句“输得起”。

临近黄昏，极美的明霞余光染红了半边天，裹着凉意的晚风扑进前厅。

两人并肩同行，左边的窗上，映着利落的影子，因为打球，程临远解开了衣领的两颗扣，衣襟随意敞着，平整衣料上显着浅浅的褶皱，整个人散漫又慵懒。

容妍正用余光偷瞄身边的人，忽地听见一句轻声的问。

“走吧，去吃饭？”

她回过神，丝毫没理会那话语的过分自然和熟稔，自动接道：“好。”

她扫了眼四周，柔声说起：“这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

容妍在戚景这儿打了这么久的台球，有时晚了就会跟他在周围吃饭，对这一片很是熟悉。

程临远本以为她会拒绝，心里早备好了另一番说辞，没想到她竟一口同意，倒省去了他游说的麻烦，不露喜色地回道：“行，就去那家。”

容妍开车引路，程临远的车跟在她后面，目的地是一家港式餐厅，停了车，还要走一小段路。

半途，两人聊起了工作，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两家公司的合作，话头聊开后，逐渐往“机密”上靠了去。

对于签约，程临远直言：“合同已经拟好了，下周五签。”

容妍震惊地瞪大了眼瞳，任峰没说这么快就签啊？

程临远收进她的神情，挑眉问：“你们任总没说？”

容妍诚实地摇了摇头，转念一想，他不说大概也是怕大家半场开香槟。

程临远没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笑笑说：“没关系，你是内部人员，提前知道了也没关系。”

容妍绷紧唇，暗暗把这事藏在心底。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地方，餐厅门口有三两级台阶，走过最上面那级，容妍没注意，被台阶边缘绊了下。

“小心。”程临远适时拉了一把。

容妍站定，朝他说了声“谢谢”，不禁庆幸，还好没被绊倒。

力的作用使然，容妍靠他很紧，下意识仰眸后，入眼就是一段白皙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喉结，再往上，是他温隽的眉眼。

风从远方吹来，晃得顶灯的光更加昏黄柔软，落在程临远棱角分明的脸上，再掉进深邃眼眸里，散成了细碎的星光。

依然是这样的夜，这样轻柔的光，不轻不重的风穿过喧嚣的街道，记忆里的那张面庞，在风声褪去后，隐隐浮现出来，和他的脸，渐渐重叠。

是他？

意识横冲直撞地回想、确认着，容妍不受控制地，渐渐失了神。

见她没事，程临远极有礼地收回了手，轻声询问：“没磕到吧？”

容妍意识回笼，摆了摆脑袋：“没有。”

程临远放下心，往前迈了两步，推开玻璃门，体贴地让她先进。

男人站在侧边，空出来一条通道，容妍愣愣地对他颔首，抬腿进去。

一家复古的港式餐厅，装修得很有情调，侍者领着他们走向一张空位，双双落座后，餐单随即而来。

容妍先一步点完，她低头喝水，想着那未解之谜。

程临远递走餐单后，才发现气氛已经平白陷入了沉默。

容妍看了对面的人两眼，脑海里重复涌现着旧事，猜测得七八分的时候，她纠结了起来，思忖着要不要问。

“你有话想说？”程临远没多久就看破了她的欲说还休。

容妍抿一抿唇，鼓足勇气问：“程总，我们之前是不是就见过？”

程临远的心脏骤然一缩，这么快就被她看出来了吗？

他眼眸微转，细微的欣喜浮现在眼底，原来她记得自己。

容妍没注意到他瞬息的停顿。

“前些天晚上，我在酒吧门口被猫吓了，有人扶了我下，”她眨着眼睛，小心问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人是您吗？”

不是那之前的之前，程临远握紧水杯的手不由松了下来，眼下划过一瞬的失落。

他一秒，他的脸色恢复如常，笑着问道：“记起来了？”

容妍品了品这四个字，晚几秒，瞪圆杏眼地问：“真是您？”

程临远轻微点头，修长的五指摩挲着杯壁：“那天我刚回云城，应了一个朋友的局，正好遇见你。”

容妍惊呼了一声：“这么巧！”

程临远敛一敛眸，点首笑了，那时就见到她，的确是意料之外。

容妍举起水杯，真诚地道谢：“我以水代酒，感谢您出手相救。”

程临远抬手，和她的杯子碰了碰，喝了一口，他重复念了这称谓，男人微皱了皱眉，一脸认真：“容经理，我这里没什么规矩，你不用称呼我为‘您’。”

容妍眼神微怔，顺从地应：“好。”

话题到此便难以继续，程临远不动声色地跳过它，说起了台球，聊得有来有回之中，容妍问起了他的“很久没打”。

程临远勾勾唇，主动说起：“从前在附中的时候，还有朋友陪我，后来忙了，打得也就少了。”

听到“附中”，容妍笑容一滞，惊喜地确认：“你是附中毕业的？”

程临远点点头，明知故问：“你也是吗？”

容妍笑意更深，高兴地说是。

“没想到，我们居然是校友，”她不禁感慨。

毕业多年，她很少联系从前的同学，不曾想在还能这儿遇见校友。

程临远敛下眸色，浅浅笑了一声，说缘分使然。

—

没聊多久，晚餐就呈了上来，菜品精致，伴以舒缓的轻音乐，氛围是异常的美好舒适。

这一顿，他们吃得很欢愉。

晚餐到了尾声，想着两家的合作，他又帮过自己，怎么也该略表一下诚意。

借口去洗手间的期间，容妍走去前台想要买单，却被服务人员告知：“你男朋友已经买过单了。”

她下意识地说明两人的关系：“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女生没想到，适才男人过来买完单后，跟他说的那句职业话术“祝您和您女朋友用餐愉快”，收到的默认竟然会在她这里得到反驳。

她茫然两秒后，转念过来，应该是自己会错意了，那人可能只是懒得解释，于是连忙跟容妍说“抱歉”，又再三确认了遍桌号，确实是已经买过单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容妍就没再执念这个，回了座位，她先开口提及：“程总，让你破费了。”

一听她这话，程临远便知她已经去过前台了。猜到她会悄悄买单，他在去拿餐巾时便先她一步。

程临远浅浅笑了声，神色自若道：“不必客气，我也没有让女士买单的习惯。”

他顿了下，又说：“况且，你们任总请我吃了顿饭，你作为他的下属，这顿就当我还你们任总的了。”

他的话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容妍顿了少许，想着再执着于这个也没有多大必要，于是周到地又说了声谢。

外面，无尽的漆黑环绕着城市上空，银河璀璨万里，街上车水马龙。

进入秋天，云城的昼夜温度相差很大，下午还算凉爽的风如今却是冰人的冷。

走出餐厅，铺天盖地的冷气就席卷而来，容妍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下，摩挲起了腕骨，想缓解这刺骨的寒意。

肩上突然多了份重量，她转头看去，是程临远的黑色羊绒大衣。

衣物有些厚重，还带着男人的体温，热气切切实实地罩在了她身上。而他只穿着稍显单薄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

容妍条件反射性地想要把大衣拿下来：“程总，我不用……”

“穿上吧，别着凉，”程临远搭上她的手腕，阻止道。

男人语调稀疏平常，攀援上她的耳廓，容妍却听出来声音里夹杂着的淡淡冷峻和威严，予人压迫。

宽厚温热的手掌贴着她凉薄的皮肤，热量像是顺着脉搏游走在全身血液里，而后直达心脏。

程临远很绅士，不过两秒，便撤开来。

容妍抬眼看向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不期然对上道垂眸的视线。

路灯柔和，照得他立体的五官都温情了几分，男人的眉骨线条很干净，唯独那双眼睛，漆黑得有如夜色。

容妍暗暗咽下了想说的话，没再执拗，她低头应下来，伸手穿衣。

程临远看了看四周，兀自和她说道：“我晚上有其他安排，要先走，你开车回去时注意安全。”

说完，他朝不远处扬了扬下颌，容妍看过去，路口那里的确停了辆车。

容妍轻咬了下唇，知道他日常行程很满，刚刚在吃饭间就挂了两个电话，更加不再在衣服上纠结，提前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好还你。”

“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我。”程临远眸光愈加深沉，微哑回应。

容妍一心只扑在衣服的归还问题上，怕再耽误他时间，很快就应下来：“好。”

夜风寒凉，男人脚步匆忙，高瘦挺拔的背影隐入暗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