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标当天,梁辞跟着沈致同去了卓宴下属的公司,到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开始时间是三点,这是沈致同一贯的工作习惯,提前半个小时到达。
江宴之下午在集团开了一个小会,已经没什么工作安排了,本来他们这种主攻科技类的公司,员工管理上就比较随意,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很多都是下午才开始上班。
他突然想起今天招标的事情,给陆帆去了个电话。
“开始了吗?”
陆帆当然知道这个工作狂问的是什么。
“啊,还没到时间,不过人都到了,你要是来,时间刚刚好。”
还没等江宴之挂掉电话,陆帆就给陆羽发了个微信:“开发区公司,速来。”
卓宴新成立的下属公司在开发区办公,江宴之过来大概要半个小时车程。
他进来的时候,吸引了众多目光,英俊瘦削的脸庞,挺拔的身材,还有不菲的穿戴,看着就气质不凡,前来参会的人也大都猜出了他的身份。
梁辞一直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的角落,笔记本电脑放在自己腿上,不停地专心改着明日要用的诉状,根本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当然,江宴之也没有注意到她。
到了三点,招标会才正式开始,没有什么复杂的流程,只是来的律所代表把自家律所的背景和方案都说了说,梁辞是第三个。
中间的时候,江宴之手机不停地响,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陆羽就跟在他的身后,小姑娘一身年轻的时髦打扮。
细肩带的上衣,腰上也露了一截,看着倒是与周围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梁辞正站在会议室的投影旁边做着介绍,江宴之只偶然一眼瞟到了她的侧脸,然后瞬间僵住了。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很像,真的很像。
是她吗?
江宴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听着会议室里的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让他痛苦。
是她。
是梁辞。
在确认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浑身都僵硬了,血液逆流,在血管里沸腾汹涌,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快到要蹦出胸腔。
梁辞扎着个简单随意的马尾,皮肤还是同以前一样白,看侧脸更瘦了。
他就这样贪婪地看着梁辞,而她一直专心做着介绍,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还是一句“宴之哥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陆羽今天是特地来见江宴之的,她就要大学毕业了,三年前跟着家人去国外看望自己亲哥是,江宴之就是陆帆的室友。
陆羽记得,那个时候的江宴之,一身休闲打扮,钟爱浅蓝色衬衫,看得很斯文,又很冷。
她就这样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江宴之,此后总是想围着他转。
知道江宴之回到安城创业的那天,她欣喜若狂,从那以后的生活,总是离不开江宴之长江宴之短。
自己今年二十二岁的生日,她知道江宴之不喜欢热闹的场面,特意安排了一场小型的聚会,就等着江宴之出现。
谁知道昨天哥哥回家,说江宴之没空,拒绝了。
不过是一场聚会而已,怎么会没空参加呢?
她从小家境优渥,在父母和哥哥的爱里长大,大小姐脾气,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对于江宴之的冷漠拒绝,她也没有气馁。
所以陆羽自己跑了过来,非要让江宴之现身。
梁辞起初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以为自己只是听错,或许只是同名,这世上的人那么多,同名也并不奇怪。
她还是带着好奇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她以前就觉得,江宴之的名字特别,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最多只是叫他宴之。
多可笑,同上一次分手已经过了三年多,他现在春风得意,身后跟着个年轻的小姑娘,眼里话里对他都是藏不住的爱慕。
江宴之像是没有察觉到梁辞的存在一样,从梁辞看过来之后,始终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
他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梁辞也继续做着介绍,声音好似有一些不稳。
沈致同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梁辞的肩膀,示意他来继续。
他看出来梁辞今天的不在状态,也没做他想。
只这一个动作,江宴之内心翻江倒海,彻底没了冷静与自持。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马上冲到梁辞身边,质问她,为什么当初要那么狠心丢下他?为什么甚至连电话都要换掉?
但他不能,他告诉自己一切已经过去了,既然梁辞能够做到,那么狠心决断,凭什么自己却还要孤独地陷在里面?
一直到招标结束,江宴之都没再说过话,陆帆早就习惯他这样冷淡的作风,本来也对他突然在现场存了好奇,他简单地交待了两句,让前来参会的各家律所回去等消息,会议就这样结束。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江宴之就疾步走出了会议室,去了陆羽的办公室。
他坐在沙发上,从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会议室里走出的人到电梯的背影。
他不是第一次见梁辞穿得如此职业,大学时候,每次模拟法庭,江宴之有时候自告奋勇同她事先练习,她都会将自己打扮的正式。
她真的更瘦了,套裙下露出的小腿笔直修长,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穿平底鞋。
梁辞始终跟在沈致同身后,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才江宴之一下子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梁辞也注意到了,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的他,少年气里带着温暖,现在周身冰冷气息,连坐在角落的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到了车库,她跟着沈致同上车,刚系好安全带,看了看身边专心开车的人,还是说了出来:“这个公司的项目,你能不能换个人跟?”
沈致同错愕,侧过头来看了梁辞一眼,又转回去目视前方,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梁辞,你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我要离职了,这个项目有很大的可能性,我也跟你说过,他背后的卓宴集团要是能够合作,一年的佣金都可以让你在安城买套房。”
梁辞对后面那句并不在意,反而问起:“去哪儿?”
沈致同笑了笑,他早知道梁辞性格如此,做事总是一腔热血在前,很少计较得失。
“我和几个朋友要一起开律所,你来吗?”
梁辞顿了顿,还没开口,就听沈致同又说起来:“我知道你不会来,所以也没跟你提,新律所刚起步,你要来了恐怕没时间再去处理那些法律援助案。”
梁辞当然知道沈致同的用心,他是自己的半个师傅,一路带着她,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教会她许多。
但不管如何,在这件事情上,她只能坚持:“我有我的理由,只是现在不方便告知,虽然不跟了,也要谢谢你。”
她态度坚决,沈致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妥协道:“这样吧,等到真的中了标,我们到时候再看。”
说实话,沈致同对这次投标没报太大希望,对方来的律所背景比他们都强,这么大一块肥肉,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梁辞却觉得,不管律所实力如何,就凭她和江宴之的过去,再谈什么好好合作,也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江宴之看着梁辞的背影慢慢消失,视线突然有些模糊,陆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身旁。
“以后别搞这些了,我只把陆羽当妹妹而已。”
陆帆没接话,掏出一根烟点上,自顾自抽了起来。
“给我一根。”
江宴之罕见地抽烟,陆帆也慢慢发觉他今天很不对劲。
“宴之,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这么反常?”
江宴之轻轻哼笑,反问道:“我反常吗?”
他并不是反常,而且完全失了控制,要不是对梁辞的恨意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恐怕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江宴之想到她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把今天来的所有律所资料给我。”
“真是奇了怪了,你还说你不反常,你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事情?”
“别废话,马上传给我,我先走了。”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安城闲逛,资料已经全都发了过来。
江宴之忍不住要想,梁辞现在在做什么?在哪里?没有他存在的生活里,她又过得怎么样?
鬼使神差一般,他将车开到了梁辞工作的律所写字楼外。
江宴之看到不远处大楼外的名字,不由得哑然失笑,他将车停到路边,看了看表,快到了下班时间,索性就坐在车里看着窗外。
写字楼里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人下班的身影,就是没有梁辞,他一直等在车里,终于又过了快一个小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才看见梁辞从门口走出来。
还是今天下午见到她时候的打扮,只外面加了一件浅色的风衣外套,提着包包往旁边公交车站走过去。
江宴之就这样一直跟着,目睹梁辞上了公交车,又一路尾随,过了几个站,终于到了梁辞下车的地方。
她一路往里走,又拐到旁边一个菜市场去买了些菜和水果,才又从里面走出来。
这是梁辞租住的地方,小区比较陈旧,老式的居民楼,好在安保尚可,主要是为了离上班方便。
她住在靠近后面的三栋,比较安静,简单的两室一厅,她并没有找人合住。
江宴之把车停在菜市场旁边,位置距离梁辞的小区不远,他这辆黑色限量款停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只能停远一点,因为实在太引人注目。
他从车里走了出来,看了看菜市场,没有进去,又往梁辞小区的方向看了过去。
实话说,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样的生活经历,从今天见到梁辞以后,他就开始变得不正常,做出这些自己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
他恨梁辞吗?
应该是的,恨她给了自己那么多关于未来的希望,又简单的一句话将他打发后转身离开。
他也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不拒绝梁辞的分手,用尽全力挽留,而不是在出国前去梁辞家找她,才知道原来伤她的是自己的家人。
江宴之收到的资料里有梁辞的电话,可他不敢打,他甚至在下午梁辞闻声看过来的时候,都不敢看向她。
曾经他们两人那么好,好到江宴之把所有和未来有关的规划中,都加上了梁辞。
他本来打算放弃出国,就和梁辞留在安城,和她结婚。
没有自己的生活里,梁辞究竟过得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