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星河 第10章 我们分手吧

她一身得体的套装，踩着带了点跟的鞋子，一路掩着鼻子，生怕衣服被沾到一点灰，终于走到了五楼。

501，方丽萍拿出手机看了看发过来的房号，确认无误后，拿出一次性的湿纸巾先擦了擦手，再隔着纸巾敲了两下门。

方丽萍今天在家，已经许多年不曾有人敲过房门，她觉得奇怪，从猫眼里看，是一位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表情有些不自在地站在门口。

虽觉得诧异，还是拉开门，发现来人自己并不认识。

“你好，是方丽萍女士吗？”

“你是……？”

“我叫叶晖，我儿子和梁辞是同学。”

方丽萍不明所以，从梁辞高三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官太太气息十足的人跟梁辞有什么渊源，又来找她做什么。

“有些话，在这里说可能不太合适，方不方便让我进来？”

这么多年来，叶晖始终保持着该有的姿态，今日自己能屈尊到这里来，已经实属不易。

她跟着方丽萍去了客厅，克制住想从包里再拿出纸巾擦一擦的冲动，勉为其难地坐在了陈旧的皮质沙发上。

叶晖随意将身边放着的纸袋子提到了茶几上。

“这里是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够明白。”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什么意思？”

方丽萍斜眼瞥了下袋子里的东西，又问道。

“我儿子呢，一直很乖的，成绩也好，从没让我和他爸操过心。”

“本来就要出国深造的，但是他现在说不想去了……”

叶晖顿了顿，如果不是实在拿江宴之没办法，她也不会来这里。

“他说在和你女儿谈恋爱，这事你知道吗？”

方丽萍愣住，她怎么可能知道，都已经几年没有见过梁辞，连电话都只打过两次。

她强装镇定，对上叶晖凌冽的眼神：“然后呢？”

“我想你能不能让她放手，他们不合适，这你应该知道。”

“当然，这是补偿，毕竟也是个女孩子，我们家也不是一毛不拔的人。”

事已至此，方丽萍心里明白大半，她只恨自己现在落魄，恨梁平安做出的那些烂事，让自己在叶晖面前一点气势都没有。

她也恨自己，确实看上了她给的东西，她真的需要。

梁辞课程已经结束，就等着毕业答辩。

图书馆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同学翻书时纸刷刷而过的声音，还有不时敲打着键盘的声响。

梁辞开着静音的手机放在一边，正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根据上次请教导师时给出的意见，专心改着论文。

她简单地将长发挽起，几捋不听话的碎发飘落在眼前，她也没管，只认真思考的样子，微蹙着眉。

手机突然轻轻震动了起来，她却接到了方丽萍打来的电话。

她盯着屏幕愣了几秒，拿起手机走到外面，还是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急切的声音噼里啪啦传来。

“梁瓷，你到底要不要脸？人家妈妈都找上门来了，说你耽误人家儿子大好前途，知不知道丢人？脸都被你丢光了！”

对面的声音又急又凶地传来，她一下子傻了，突然间没了意识，脑子空洞了几十秒，只觉得天旋地转。

方丽萍说她的话一句一句回响在耳边，像是一把尖刀，直插入梁辞的心脏。

她说的是谁，梁辞知道，是江宴之……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妈妈又为什么要到自己家里去？

方丽萍说错了吗？好像没有，江宴之出身好，家庭好，成绩好，跟这样的自己在一起，确实很不相配。

痛苦挣扎的刹那间，梁辞倏地惊醒，一直告诉自己的，不在乎未来，只要在一起就好。

梦该醒了，她也到了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

临近毕业，有人忙碌，有人悠闲，梁辞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之前的实习单位合伙人，因为梁辞表现优异，专业素质过硬，对她很满意，不出意外，毕业就能入职。

江宴之之前所有做的一切关于出国读研的准备，都停滞了，他开始谋划着创业，和几个同学一起搞程序设计。

这段时间他忙得不可开交，从找办公地址到成立创业团队，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几半。

可是再没有时间，他还是会每天主动给梁辞汇报，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很想她。

江宴之对未来充满期待，仿佛之后的所有美好景象已经近在眼前。

他已经准备在安城先买个小房子，只等着梁辞工作定下来，就带着她去附近看房。

再等创业有了起色，他就向梁辞求婚，仪式还没想好，梁辞性格低调，喜欢安静，或者就是很日常的生活里，他看似随意的精心准备，就足够了。

这天晚上，梁辞破天荒第一次主动给江宴之打了电话，想要跟他见面，两人相处的以往，都是江宴之主动，从没有例外。

他告诉梁辞自己还在创业中心这边，最近接了好几个公司的程序设计，所以比较忙。

“没关系，我来找你吧。”

听到梁辞电话里的回复后，他难掩内心的激动，因为，梁辞说想来看看他。

江宴之很快给梁辞发去了地址，就迫不及待地小跑到办公楼下等她。

和梁辞在一起之后，他才慢慢发现，梁辞最喜欢浅蓝色，所以他的衬衫，多数都是梁辞喜欢的颜色。

他一个人兴奋地等了快半个小时，梁辞终于出现。

快要入夏的天气，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半身长裙，裙摆随着夜间的风吹了起来。

江宴之朝着梁辞快走过去，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想要带他去自己创业的办公室看看。

“你先等等，我有话想和你说。”

还有去看的必要吗？

梁辞没有跟着他的脚步，而是停了下来，想要开口同江宴之说话，表情有些凝重。

“好。”他轻轻答道，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路边灯光的余影照在她白得甚至有些没有血色的脸上，她紧抿着唇，双手绞在一起，看着有些不自在。

还是艰难地将话说出了口：“宴之，我们分手吧。”

江宴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明明这两年多来，他们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会说起这两个字？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犹疑间不敢开口回答。

梁辞心痛难舍，强忍住流泪的冲动，见他没什么反应，只能继续说道：“我们不合适，你……”

“怎么不合适了？”

他不明白，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梁辞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我不想再谈恋爱了，你也能找到更好的，就这样算了吧。”

在江宴之之前，梁辞从未有过恋爱经历，她不懂也不想分手，可又不得不这样做。

江宴之变得激动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是不知所措，只是拉住梁辞的手力道变得更重。

“小辞，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为什么突然说要分手，这样对我不公平。”

要告诉他吗？告诉他自己在他家人眼中有多么不堪，自己被认为是耽误他大好前途的罪魁祸首？

梁辞做不到，答应和江宴之在一起，本就是自己对过往懵懂情愫的追恋，如今应该面对现实，她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江宴之多好，他值得更好的，但不是自己。

“没发生什么，我只是觉得，该结束了。”

梁辞如此坚定，始终不肯松口，江宴之从小伴随的那一份骄傲，还有憧憬中两人美好的未来，在她面前彻彻底底被击碎。

她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生怕下一秒眼泪就要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急转过身正准备离开。

“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身后带着悲伤和绝望的声音传来，梁辞眼泪终于止不住地落下来，她不敢回头，强自压抑着自己，没有回答，只是越走越远。

江宴之没有追上去，他不敢固执地要寻找答案，害怕再听到那两个让人撕心裂肺的字。

一切发生得太快，又很不真实，明明之前……他已经规划好了和梁辞的未来，可是突然，所有都变得支离破碎。

他像是失了魂一般，站在办公楼下，很久之后，才缓了些神回来，给合伙人发了个信息，就冲回了学校，要去找梁辞。

她没有再理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仿佛下定决心要断了和他的所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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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宴之心灰意冷，好像安城再没有让他留恋的地方，他连毕业典礼都没有参加，又重新准备起了出国。

看着儿子颓废又强装没事的样子，叶晖很是心疼，可她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远斌猜到了，就在几周前，司机给他汇报行踪时，他便知道，叶晖去了梁瓷的家。

也许吧，也许不过就是懵懂少年时的一段悸动而已，江宴之往后的生活会遇到很多人，总会忘掉她的。

梁辞正式毕业了，在入职前有两周的假期，她决定再回家看看方丽萍。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提前给方丽萍打了电话，说好自己回去的时间。

家里的摆设还是同之前一样，只是更旧了。

她知道，这几年方丽萍的生活也是起起落落，不知和好几个男人分分合合，最后也只是一个人。

梁辞拿出上学时自己打工攒下的积蓄一大半，两千块钱，递到方丽萍手里，也没说话。

方丽萍没问为什么，只是有些讪讪地接过以后，在裤子上顺便擦了擦手，又殷勤问道：“要不要吃水果？”

梁辞点了点头。

方丽萍走到厨房去准备，或许是终于良心发现，亦或许是兜兜转转，觉得还是只有自己的女儿，也许才是她的依靠。

她对梁辞的态度变了很多，女儿出落得很漂亮，气质沉稳，落落大方，也不像从前那样沉默，像江宴之那样的公子哥儿喜欢她，也不奇怪。

梁辞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视线游移间，瞟到客厅的电视柜旁，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上面印着的牌子她认识，价格并不便宜，以方丽萍现在的生活水平，肯定是买不起的。

她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思索几秒后，还是决定先问一问她。

等方丽萍端着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插上牙签，梁辞却没有听她的话马上吃，而是看着她开口问道：“你哪里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