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录 第2章 《梦·狩》

怪物与他的头也不过半臂距离。白序飞快后退，同时他那纤细到骨感的手，死死的，掐住了怪物的脖颈。

青年马上将怪物甩到了一边，转身拼命奔跑。

怪物立马爬了起来，朝白序的背影嘶吼着，疯狂追赶。

白序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用想，他能掐住怪物，一定和萧存理有关。

但最主要的是他需要武器，单靠肉搏吃力不讨好，反而会让他的处境艰难。

前面的屋子看起来像厨房，他跑过去直接从窗户那翻了进去。

得亏之前三十七次逃亡经验，白序快速进屋后直接关上了窗户。

而他进来的地方，是那种老式的独立厨房，有大锅和灶，墙边靠着夹柴的铁钳，靠近门边的木墩上卡着一柄斧头。

青年取出了斧头，而此时，窗子外闪过一道黑影。

来了。

他悄悄挪到来窗户后面，死角问题怪物看不到他，除非它直接从他对面的门直接进来。

白序不禁捏紧了斧柄。

怪物没什么耐心，发出的兽吼烦躁又急切，但凡白序没注意，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没过多久，外面变得非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这种怪异的变化让人打心底里觉得压抑。

白序若有所感，他抬头看向瓦屋房顶，一些灰尘和碎片直接落了下来。

怪物，就在上面。

不知道怎么，他这种情况下却十分镇定。尽管窗户离他极近，青年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想法。

庞大的怪物踩在瓦片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它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下面屋子里的青年撕碎，再拆吞入腹。

毕竟，看濒死的猎物垂死挣扎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乐趣不是吗？

它兴奋的低吼，破开屋顶钻了进去，而青年恰好做了准备，一把将斧头砍在了怪物的头上。

刹那间，怪物半张的嘴被他砍出了一道狰狞的口子。它疼的下意识往后缩去，可青年预判了它的反应，没有犹豫直接砍向怪物的后肢。

怪物惨叫一声，被激怒。它将巨大可怖的爪子狠狠袭来，青年眼里倒映着那只锋利奇长的指甲，瞳孔一缩。

白序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躲了过去，然后用斧头砍向怪物的前肢。可它比白序想象的要难对付，怪物将他的斧头拍飞，青年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了四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得他踉跄了两步，脸色惨白。

那拍飞的斧头在窗户旁边，而他在门后，中间衡着一个要命的怪物。

没有考虑，白序迅速弯腰捡起铁钳就跑出了门外，怪物就在后面紧追不舍。失血带来的眩晕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难以支持他拼命的跑步，如果不是他强撑着一口气恐怕就直接到底不起了。

妈的，可不能死在这。

美丽阴郁的青年脸色白的不正常，眉眼间沾染了耀目的猩红。暗蓝的夜色、白、黑、浓重的红，他浅灰色的眼睛倒映着这个世界，热烈又诡谲。这些色彩就好像是一个阀门——

一个释放疯狂、病态的阀门。

怪物跑得很快，没一会就追了上来。它在快要解决白序的时候，猛的伸爪，瞬间在青年背部留下了三道爪痕。

血色马上蔓延开来，怪物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掉面前的青年。

它，真的是饿极了。

萧存理一直盯着仪器上的数据，不敢轻易移开视线。精神波动图从一开始的平缓到后来的微量起伏，他都没敢掉以轻心。

直到数据波动剧烈，然后没等他及时调整波动值飙升，机器疯狂嗡鸣。

萧存理飞快调整数据，一个一个按钮按下去，但在某个地方却犹豫了一瞬，最后将旋钮拧到了最大。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很快消失不见。

白序疼得眼前发黑，他忍住疼痛猛的低身，怪物扑了个空，因为惯性它往前滑了几米，白序趁此机会缩进了间屋子里。

背上和手臂受了严重的伤，呼吸之间都牵扯着背部的皮肉，带起大片大片火辣的灼烧感。

他疼得意识逐渐模糊，可怪物就在不远处，闻着他的血腥味立马就能将他杀死。

青年也仅仅只是为自己争取了几秒的缓冲时间。

果然，还没呼吸几下，怪物就将门直接破开，垂涎的看着濒临死亡的青年。

“作为家族最废物的低等垃圾，你有什么资格提出意见？”

“和其它怪物相比，你真的是太弱了。”

“不……”

白序瞳孔涣散，正当怪物扑上去准备结束这个脆弱的生命时。

青年手中的铁钳狠狠地贯穿了怪物的心脏。

白序呼吸急促，苍白的唇略微颤抖，好像马上就要倒下去一样。

就在刚刚怪物扑上来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热的吓人，手臂和背部伤口处的疼痛瞬间消失。把铁钳刺进怪物身体时，青年眸光亮的惊人。

是萧存理啊。

一切数据趋于平缓，萧存理敛着双眸，看不清神色。

而床上的青年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多久了？”

萧存理看着青年那双黑色的眼睛，觉得晃然：“十分钟。”

他示意青年重新躺回去，说：“你安稳的睡一觉，剩下的交给我。”

白序听罢，闭上眼，沉沉的睡去。

男人静静等待着，直到他深睡时，饱含歉意的，用手帕死死的捂住了青年的口鼻。

“我不能让你活着。”

“被寄居过的宿主具有更大的危险性。”

“实在抱歉。”

白序眼眶湿润，说不清是因为被设计而感到绝望、还是单纯的恐惧带来的生理反应。

总之，一切归于平静。

萧存理采集完白序的数据样本，收拾东西准备开门离开时，身后蓦然传出了一道轻嗤。

“嗬……”

萧存理错愕，他回头便看见了那本应该死去的青年。

白序脸上还有留两道泪痕，漂亮阴郁的黑膜一点一点在他面前染成了浅灰。

他笑了，行走时骨骼发出咯咯响声，身体不自然轻微的扭动着，像极了一头巨兽的苏醒。

他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你知道吗。”

青年苍白着面孔，脸上还有几道他反抗时留下的刮痕。尽管他唇角还携着惑人的笑意，却让人心肝剧颤。

“我的种族一直叫我‘低等垃圾’。”

“我弱，弱小得其它怪物轻易便可杀死我。”

“可是，我怎么甘心呢。”

他来到了萧存理的面前，收敛了笑意，表情平静，冷漠。

“我很久之前就掠夺了这具身体，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白序偏过头去，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垃圾桶，萧存理也看了过去。

他说：“我梦里的怪物，只是一只普通的噬梦兽。”

“被誉为最低级的一种怪物。”

青年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

“可是这个最低级的怪物杀了我三十七次。”

他轻启朱唇，一字一句道：

“三，十，七，次。”

“而你，萧存理先生。”

“你不就是要找到我这种被‘寄居’的存在，然后杀死我吗？”

他浅灰的眼里都是男人的倒影。

“那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能稍稍的利用一下别人的力量呢？”

“那么。”

“你猜猜看，是谁狩猎谁呢？”

萧存理最后完全失去了意识，在他闭上眼前，看见的，是青年完全疯狂了的眼神。

还有一句未曾听见的，喃喃低语：

“谢谢你萧先生。”

“我会代替你、成为你。”

“再好好建造我的‘巢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