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风华在多如雪片的请柬中翻找了半日,才找出太一宗送来的请柬送到叶归尘手里。
叶归尘打开那封大红烫金的请柬看了看,吩咐道:“去我私库取来云岚霓裳,作为贺仪送给新人。”
修界的法器大抵分为攻、守两类,而这两类法器又分上中下三品,当然,在这三品之上还有极品。只是数量太少,且大都在修界大能手中,鲜少能见到。
云岚霓裳便是件极品法器,施法者只要身具金丹期以上的修为便可驾驭此宝。
身着云岚霓裳时若遇强敌,只需往宝衣中灌注法力,便立刻能召出方圆十里的云雾幻阵困敌,而宝衣主人则可趁机遁走,乃是一件精妙绝伦的保命法器。
而今叶归尘抬手便云淡风轻地送出件极品法器,可见其身家丰厚。
须臾,谢风华从山顶密库返回。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脸不高兴的灵渊。
谢风华手里捧着装在盒子里的云岚霓裳,躬身行礼道:“师尊,宝衣在此,请您过目。”
叶归尘淡淡地嗯了一声,抬手便将那盒子纳入指间的储物戒指之中。
谢风华见叶归尘似乎没有什么吩咐了,略一躬身行礼之后问道:“师尊,您如今的修为尚未恢复,若要只身赴宴只怕不妥,不如带上弟子,也好左右服侍。”
叶归尘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道:“无妨,为师虽修为还未恢复,但即便是与分神期的修士也有一战之力。如今你已修炼至元婴中期,正是需要静心闭关的关键时节,万不可为旁的琐事分心。”
见谢风华还想说什么,叶归尘又道:“此次出行,灵渊会随我同去,路上有他关照,无需担心。为师赐你元婴丹一枚,你且去闭关半年,看看能否冲击元婴中期。至于山上杂务,暂时交由你师弟打理吧。”
说完,叶归尘便将一只白玉瓶丢给谢风华。
谢风华接住了沉甸甸的玉瓶,心底喜忧交加。
喜的自然是自家师尊如此慷慨,这种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极品灵丹竟然眼也不眨地就赏给他了。
要知道,一枚元婴丹可以让他突破元婴中期的几率增加五成。这元婴丹若是放到外头的拍卖场去拍卖,只怕一万极品灵石都未必能买得到。
忧的是灵渊来历不明,生性惫懒,要让他来随侍师尊,谢风华自然不放心。
倒是刚才还气鼓鼓地杵在旁边的灵渊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方才谢风华来取云岚霓裳时透露叶归尘要下山赴宴,灵渊这才死皮赖脸地跟来,想着能不能跟着去。
还没等他开口,叶归尘便已坦言要带他同去,自然教他开心。
谢风华把灵渊脸上的笑容看在眼底,心底对他的防备更深了。
灵渊的嘴巴会说谎,但是眼睛不会。他看着师尊的眼神太过炙热,热烈得像是在用眼神写爱。
谢风华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修士,有些东西他看得比自家师尊清楚得多。
叶归尘如天上朗朗皎月,无数人都曾用这种眼神追随过他,但是那些人虽有近月之心,却无攀折之胆。
但是谢风华确定,这个灵渊,既有贼心更有贼胆。
让修为尚未恢复的师尊与这少年独处,除非是谢风华的脑子被驴踢了。
“师尊,索性山上近来无事,不如让师弟陪你们同去吧。师弟也有数年没有下山了,随你们一起去,既能增长见识,也能在路上替您解闷。”谢风华提出个折中的法子。
南宫道怜在十年前突破了元婴初期,只要不与那些名门大派的门主、长老和核心弟子起冲突,凭他的实力基本上可以护着叶归尘无虞了。
纵叶归尘飞升失败,但到底是上界第一剑修,想来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主动来找死。
叶归尘想了想点头:“也好,你去转告他,让他准备一下,日子一到就出发。”
谢风华笑了笑,又道:“师尊,太一宗距咱们山门有万里之遥,您若御剑而去到底劳累,不如把库中的那艘琉璃云帆找出来,师弟的修为足以驾驭此船。你们乘船虽不及御剑来得快,不过三日便到了,又能好好休息,岂不两全?”
叶归尘终于对自己的大弟子露出个和缓的笑容来:“到底是你细心,如此,就依你所言吧。”
灵渊看着这一幕,酸得牙都掉了。
他偷偷地斜觑着谢风华俊朗英挺的面容,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小子光明正大地管他叫师丈。
数日之后,一艘恢弘华丽的宝船稳稳地从天权峰的山巅出发。
在南宫道怜的驾驶下,宝船平稳地穿行在云层之上,因为这宝船四周皆有结界隔绝,里头倒是温暖如春,也丝毫感受不到外头的风吹日晒。
宝船的面积颇为宽广,除了叶归尘、灵渊和南宫道怜之外,陆妙韫也跟着上船了。
空无一人的船尾,灵渊与抱着一只白色灵狐的陆妙韫咬牙互瞪,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厌恶的情绪。
“是你!”灵渊记得眼前这个女人,当年卿卿老婆莫名失踪时,这个女人曾经在他们家附近出现过。
只是后来,他没有找到叶归尘,也没有再见过眼前这个女人。
陆妙韫的眼神难得慌乱了一秒,立刻抱紧怀里的灵狐反驳:“不是我!”
灵渊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卿卿的离开必和你脱不了关系!”
陆妙韫将灵渊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因为船尾只有他们两人,干脆也不再遮掩,冷声道:“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叶师兄与你是不可能的。你们之间的错误已经被纠正,师兄不会再重蹈覆辙。你最好有自知之明,趁早下山去吧。”
她怕灵渊不信,又强调道:“当初将叶师兄带回山的是我的师叔玄玑老人,他亲自为叶师兄下了记忆封印,这世间无人能解,师兄此生绝无可能再记起你。”
谁知听了这话,灵渊反而笑了。
少年俊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讥嘲:“我在知道卿卿的身份之后就已经猜到了,卿卿的修为那般高深,家中也无半分打斗的痕迹,可见他是自愿与别人离开的。”
“这世间能让他心甘情愿离开我们,又有实力将他记忆封印,也只有他那位师父了。”
灵渊微微勾起唇角,斜睨着陆妙韫:“这其中怕是也少不了你兴风作浪,不过你放心,我绝不放手。卿卿能爱上我一次,便能再爱上我第二次。你以为封印记忆便能抹杀我们的感情吗?”
陆妙韫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之前听说叶归尘带了个少年修士上山,也没有多想,及至看到灵渊,心里才生出些后悔。
早知道叶师兄带上山的是这人,她就该暗中出手将人远远地撵走才是。
然而如今灵渊既然已经与叶归尘见面,想必也把往日的情分都牵扯出来了。
虽然看样子叶师兄体内的封印尚未解除,往日的记忆还没恢复,对这少年的话也未必全信,但从师兄时时将这少年带在身边也不难看出,他对这少年的态度着实与常人不同。
“你们认识?”叶归尘抱着球球走上船尾,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没有。”陆妙韫和灵渊两人异口同声地反驳。
陆妙韫地眼神里藏着几分心虚,灵渊倒是想到了什么,也难得的没有当着叶归尘的面追问下去。
叶归尘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视而不见,只是邀请陆妙韫随他去前头甲板饮茶。
甲板上,已经备妥茶桌铜炉,炉子上的铜壶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水泡。
叶归尘倒了盏茶放在陆妙韫面前,笑容温和道:“陆师妹,请用茶。师兄这里的茶比不上天璇峰的好茶,你且将就着喝。”
陆妙韫笑着接过茶盏:“叶师兄说笑了,若是连你手里都没有好茶,这天底下还有谁配喝好茶?”
她低头一瞥,眉头一跳,茶杯里静静地沉淀着一枚指头大小的银蓝色果子。
好家伙,外人打破头都抢不来的玄霜果居然被叶归尘用来泡茶,简直是暴殄天物!
陆妙韫立刻丢开怀里的白狐,小心地捧着茶杯,生怕这杯中的茶水倾洒一滴。
她心底颇为感叹,到底是叶归尘有个好师傅,把自己积攒万年的家当都传给了叶归尘,叶归尘才有积累如山的珍奇异宝,就连这千年一结果的玄霜果都只用来泡茶喝。
叶归尘的师尊是斩星剑宗的前掌门玄玑老人,据说他每隔一百年便会收三名亲传弟子,传承至今一共收过数十名亲传弟子,但无一人成功飞升天界。
顾忘尘、柳寄尘和叶归尘是他最后收下的三名弟子,也是近五百年来修界中天资最为卓越的三人,而叶归尘又是师兄弟中年龄最小但修为最高的一个。
玄玑老人曾把飞升天界的希望寄托在叶归尘身上,只是在二十多年前,他终究是寿元大限降临,被迫兵解,没有机会等到叶归尘历劫之日。
兵解之前,玄玑老人将斩星剑宗掌门人的位置传给了大弟子顾忘尘,将自己的本命法器斩星剑传给了二弟子柳寄尘,最后把自己积攒多年的密库传给了三弟子叶归尘。
顾忘尘从此成为剑宗掌门,镇守一方,柳寄尘选择游历海外寻找飞升机缘,而叶归尘则潜心闭关,静待历劫飞升。
回忆被面前茶盏中玄妙的香味打断,陆妙韫垂眸,饮了口灵果泡的水。
那水中蕴含着一股磅礴灵气,水才入口,巨大的灵气便直冲胸腹,如炮弹一般炸得她浑身血气翻涌。
陆妙韫心下骇然,她到底是小觑了这玄霜果的威力。
下一秒,她便闭目盘膝打坐,开始炼化这玄霜果的灵气。
这一打坐,再睁眼时便已经是晚上了。
南宫道怜还在船头掌舵,时不时地咽口口水,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身后瞟去。
陆妙韫的鼻翼间嗅到了格外浓郁的烤肉香味,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在甲板的另一侧,灵渊正蹲在角落里用个铜炉烧炭烤肉。
顿了顿,陆妙韫起身走过去,神色不善地询问:“我的灵狐呢?”
灵渊头也不抬地指着面前的烧烤架:“这不正烤着么?再等会儿才能吃。”
陆妙韫的眼角抽了抽,刚想着抬手教训教训面前这不知死活的小子,那头南宫道怜便抢先开口了:“陆师叔,您那只小灵狐在船舱里头睡着。灵渊道友在与你玩笑呢,还请师叔息怒。”
灵渊依旧没抬头,只是往面前的烤肉上又撒了些辣子。
陆妙韫盯着灵渊那张漂亮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微微眯了眯眼,压低声音警告:“你最好安守本分,不要添乱。叶师兄此行乃是与玉霞宫宫主会面的,若是合了眼缘,说不准他们会结为道侣,同修千年之好。你也别再痴心妄想了!”
灵渊的手一抖,辣椒粉末堆满了面前的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