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耗的兴趣和目标填的是雕刻,现在看来是真专业玩过这个。
指骨雕刻一上来,兔老师那张拉的老长的脸顿时就改开花了,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看到兔老师的表情,丰耗松开在口袋里攥紧的手,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到了兔老师接下来的一句话:“你的其他两个作品呢?”
其他两个作品?什么意思?
丰耗蒙了,他无措的抬头看向兔老师,试图辩解:“你记错了,我当时只填了雕刻一个兴趣。”
听到这句话,意识到什么的兔老师眼底的笑意更深:“不,你还有两个兴趣。”
“什么?!我什么时候……”
“是啊,什么时候呢?”
这时,一个让他恐惧的声音忽然在兔老师边上响起,丰耗受惊一般抬头,看到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男人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他缓缓将手中的纸笔推回兔老师面前,饶有兴致的目光却直直落在自己身上,放低的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讽刺:“丰耗同学的记忆已经这么差了吗?”
看着那双像要把人看透的黑色眼睛,丰耗猛的后退一步。
他忘不了昨晚的场景,医务室里的这个人,这双眼睛,在梦里一遍一遍的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
可明明这个NPC根本没有直接动过自己,他只是站在那里根据游戏下达任务而已,这恐惧的来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看到丰耗呆愣在原地,一副随时要吓晕的表情,黎忻颇感有趣的笑了:“还没想起来吗?明明是自己亲口说的。”
丰耗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亲口?我没……”
说到一半,丰耗猛然顿住,脸色变得铁青。
他想起了昨晚医务室里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那时他太痛苦了,恨不得全世界给他陪葬,自己的异能明明可以逃离这种痛苦,可一闭眼就是那块擦着他的脸划过的指骨。
他怕了。
丰耗的体质并不好,之前一直靠着自己的异能和各种道具在副本里活着。现在异能被禁止,能够减轻痛苦的道具又用完了,所以到了后来,他几乎处于半昏迷的状态。
现在再次回忆,他记不得当是医生说了什么,但前几个人的问答他还是记得的。
看着眼前因为意识到什么而浑身颤抖的人,黎忻愉快的公布了答案:“让我看看,除了你一开始填写的雕刻,除此之外还有皮球和插花。”
叹了口气,黎忻摊了摊手:“皮球倒是好说,之前有别的同学带来了,你可以借用,但插花的材料这里可没有。
“而且就算真有也没办法了……”说着,黎忻抬头看着教室后悬挂的时钟,遗憾的叹气:“时间要到了”
“怎么会……怎么……”丰耗不可置信的后退,却被什么绊倒,狼狈的摔在地上。
在他下意识回头的瞬间,下课铃准时敲响。
伴随着欢快的铃声,兔老师笑着提起笔,在成绩单上写下不合格三个字。
接着她走下讲台,摸了摸丰耗的头,声音怜悯又愉悦:“放心,一次的失利不代表什么,你会成功的,亲爱的。”
说完,她没再看丰耗几乎崩溃的神情,笑着回头:“同学们,下课吃饭吧。”
“黎老师要一起吗?”
“我就不了。”黎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起身:“那么,提前祝各位用餐愉快。”
……
校医务室,校医正焦虑的在房间踱步。
事实上他已经焦虑了好几个小时。然而困在这狭小的办公室里,他只能绕着办公桌转圈,像只找不到出路的仓鼠。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校医不停的咒骂着,目光在办公室里来回扫视。
今天校医根本没敢离开办公室,昨晚那个该死的家伙当着他的面把办公室里的监控打碎,算是彻底让他和院长撕破了脸皮。
他居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绑上了贼船,院长根本不会放过他。
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房门被打开的吱嘎声响起,看到出现在门口的那张脸,校医一肚子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抓起桌上一沓纸照着那张帅脸丢了过去:“你个混蛋!”
刚进门就遭到袭击的黎忻面无表情:“……何必呢。”
“你还有脸说!”校医气急败坏:“你知道和院长作对是什么下场吗?你见过院长,他比影子还难对付,那是个怪物中的怪物!”
“我知道啊。”黎忻说着翻了翻手上那沓纸,看到上面的标题,挑了下眉:“这是想通了?”
“想通个屁!”校医没好气的坐回办公桌后:“想问什么赶紧问,仅此一次。”
“好吧。”知道这算是校医的底线了,黎忻随手把资料翻完,指着其中一项直奔主题:
“所以现在所谓人生矫正的主要流程依然是通过长期的暗示将参与实验的人逐步和儿童行为贴合,再以幼年的状态重新成长?在此过程中,需要将入院之初实验者填写的爱好和目标逐步对应。如果爱好与目标同步,通过培养让他们朝目标前进。而一旦爱好和目标并不对应,则进行打压并抹杀。”
校医没有反驳,默认了黎忻的说法。
“那么这其中有一个问题,也是这场实验最核心的问题。”黎忻说:“根据现在掌握的线索,影子和达成实验者儿童化直接挂钩,具体怎么实施?”
听到这个直白的提问,校医意外的笑了:“怎么,黎老师?不是自诩聪明么,没想明白?”
“对啊,没想明白。”黎忻承认的很痛快:“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半吊子侦探用一晚上加一上午搞明白一个持续十几年的实验吧,我又不是变态。”
校医忍不住嘲讽:“你已经够变态了,用不着谦虚。”
嘲讽完人,校医终于舒了一口恶气。他伸手拿过资料,看着上面那些由自己一点一点总结而出的资料,长长叹了口气。
“你认为影子是什么?”校医忽然问道。
黎忻:“那要看你是要听科学的说法还是玄学的说法。要是科学的说法,影子只是人在光照下的投影而已,它什么都不是。”
“科学,呵。”校医冷笑一声,“如果你是个信奉科学的家伙,那可能要把脑子清空再来听我下面这段话。”
黎忻无所谓的点头,示意他继续。
“首先,你要明白,影子是另一个自己。”校医深吸一口气,看到黎忻适应良好的点头,才继续说下去:“影子实际上并没有和本体对等的思维,但它有一个实验关键点所需要的特性。”
黎忻:“什么特性?”
校医咧嘴笑了,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不同于本体只能单一的持续向上生长,影子则可以在光线下有规律的在成年和幼年间循环往复。”
说着,校医看着黎忻略带沉思的表情,满意的笑了:“这不难理解,只不过你的思维将你限制了。你瞧?如果你在一个毫无遮挡的空地上站上一天,你就会发现随着太阳光线,影子会由成年的体型一点点缩小,再由幼年的体型一点点变大。”
黎忻忍不住打断:“可投影造型并不和本体完全符合,它们会被扭曲。”
“这不是问题。”校医摇头:“你一直错了,影子不只是塑造形体的辅助,它们才是那个怪物最满意的作品。”
“如果你观察过这栋楼里的光线,你会发现,这里无论是照进来的太阳光,还是布局的灯光,它们都会让你的影子处于幼小的状态。这些影子完全不会出现变形,而且拥有差不多五岁小孩的思维,它们一直在伺机吞掉宿主,这就是那个怪物赋予它们的能力。”
“你是说,最终重新回到童年的是影子?”黎忻皱起了眉头:“本体则在同化中被吞噬?”
听起来逻辑闭环,但实际操作黎忻并不相信会那么简单:“但融合并不容易,本体的意志再失败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只有一点智商的影子轻易吞噬,就连有自杀倾向的抑郁症患者,面对外来的攻击大多也会做出反击行为。”
“那是不在任何引导的情况下。”校医反驳了他,随后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你没和你的好学生们聊过吧,这说明他们根本不信任你。”
“不信任是应该的吧。”黎忻毫不意外的笑了笑:“你见过几个愿意和老师交心的学生?”
挑拨离间失败,校医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应该尽早结束这场谈话,不然在被院长弄死之前他会先被黎忻气死。
“你也说了,融合的关键在于暗示。”校医将手里的报告丢到桌上:“遍布楼层的监控都是院长的眼睛,在院长的眼睛注视之下,他们无时无刻不被暗示,但这种暗示聊胜于无,你可以理解为一点精神污染。”
“重头戏则是每天下午和睡前的‘冥想’时间。”
“冥想?”这个词的出现让黎忻彻底理解了早上那帮玩家混乱的脸色了,“好吧,这是强制要求他们回忆自己失败的前半生,然后心甘情愿放弃抵抗,迎接所谓的新生?”
“没错。”校医摆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黎忻没理他,手指轻点着桌面,半响后再次开口,语气里却并没有多少疑惑:“听起来逻辑成立,那么你想过这么多年只出现了一个成功案例的原因吗?”
这个问题让校医脸上的得意一点一点消失。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摇头。
“我不知道,可能就连院长也不知道。”
校医压抑着声音:“随着越来越多的失败案例出现,它们都变为了暴走的影子,可以被利用的被院长做成了傀儡,而不能被驯服的则潜藏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伺机觅食。”
“最终,我们只能判断,那个孩子是特殊的。”校医绞动手指,语气激动:“只有特殊的,被命运选中的孩子才有资格重新来过。”
“可这样的人有多少?几万分之一,还是十几万分之一?最终我认定了这是个小概率事件,这个实验没有继续的必要,所以我放弃了。”
黎忻沉默的听着,他垂眸注视着那张“成功案例”的某一项数据,最后轻轻的笑了:“不,这不是小概率数据。”
校医惊愕的抬头,眉头紧紧皱起:“你说什么?”
黎忻站起身,眼底带着笑意:“你说过影子是另一个自己,所以它们天然知道怎么将本体融合。”
校医疑惑的点头:“对,怎么了?”
“那么……如果这些影子里掺杂了外来的杂质呢?”黎忻将地上破碎的监控器举起,像是要透过玻璃的纹路看向它的另一边。
“就像被强行加上一块的拼图,要塞进一个固定的相框,结局只有……”
“无法完全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