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正匀速上升,期间没有在别的楼层停下过。
凝固的气氛被打破,无形的硝烟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被夹在两人中间的时停自然敏感地察觉到了涌动的暗流。
乘坐过无数次电梯,从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么摇晃。
经过4楼之后,电梯厢就开始震动起来,头顶的白炽灯闪闪烁烁,时停重心不稳,往后跌入了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中。
这不是一个人的手臂,而是两个人的。
跌倒的时候,灯光倏然熄灭,被扶住时,头顶的白炽灯陡然亮起,白光晃花了时停的眼睛,等适应灯光之后,扶住他的两人已然剑拔弩张。
难得的,两人的视线都没停留在时停身上,互相看着彼此,相同的漆黑双眸中涌动着暴力与疯狂。
如果时停不在,他们随时都能在悬至高空的电梯厢内厮杀起来。
“叮咚”——
电梯恰在此时到达了13层,门开的同时,晃动不停的电梯厢也归于平静。
时停站直了身体,毫不犹豫冲出了电梯厢。
如果能选择一个死法,时停绝对不会选择待在电梯厢内等待死亡。
他听过的电梯事故都是死无全尸,骨头与血肉混合在一起,画面连经验丰富的法医都不忍直视。
时停的离开,正好方便了电梯内的两人施展拳脚。
电梯门合上前,时停看到,两人的脖子都被一只大手掐住,他们眼里都泛起不属于正常人的猩红光芒。
“砰”的一声巨响,在紧闭的电梯门内响起。
时停没有按开电梯门,尽管他很想看看这两人的实力,变成怪物后的池遂长什么模样,但他不想冒险做这种事情。
与在电梯里时的惊慌恐惧不同,时停恢复了一片漠然,踏着轻松的脚步走向大门。
梦境中被毁坏的大门完好地矗立在眼前,时停打开了指纹锁,进门时锁上了门锁,顺道将五道门锁也给锁上了。
房间内和离开时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进入的痕迹,只客厅的地板上多了些水渍。
鱼缸内水面晃动,时停看过去时,小水母刚好潜回了水中,它的一半触手还留在缸沿边,顶着时停探究的视线,明目张胆地缩回到了水中。
半红半蓝的伞状脑袋紧贴着缸壁,每次见到时停,它都会这样做,也会想尽办法地将触手挤压出花朵或爱心形状,给予时停最热烈的热情。
时停走到鱼缸前,微微躬身,透过透明缸壁观察小水母。
小水母兴奋地晃动脑袋尖尖,触手们团团簇拥,压出一朵朵盛开的火红玫瑰,被蓝光照耀的剩下触手则是衬托玫瑰的绿叶。而压在玫瑰花上的伞状脑袋,则是藏在花朵中真正的礼物。
【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我把自己送给你,你会要吗?】
【要吧!要吧!!要吧!!!……】
“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了?”正常的水母是无法听懂人类语言的,也回答不了人类的问题,时停还是问了。
他直觉,这只小水母很通人性,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在他说完后,几团捆在一起的触手分开,在水中拼接出了一行文字:【对不起】
时停有些讶异。
捡这只水母回来就是当宠物来养的,时停每天都会和小水母说话,但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没有得到这样的反馈。
这只小水母不仅听得懂人类的语言,不知何时,也已经学会人类的文字了……
时停没有被吓到,他的手指贴上缸壁,描摹过小水母的脑袋,问道:“不喜欢待在水里?”
【喜欢,更喜欢待在你身边……】
【你的身体里……】
触手不停在水中乱动,反反复复组合成了相同的文字:【对不起】
时停的期待落空了,小水母似乎只学会了这三个字,它无法用正确的文字回答时停的问题。
时停直起身,手伸进鱼缸内,还没深入,原本贴在缸壁上的小水母迅速窜至水面,无数双触手转瞬便缠上了时停的手,伞状脑袋顶了顶时停的掌心,像极了一只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时停笑了起来,食指拨弄柔软的触手。
小水母很喜欢时停的触碰,伸出更多的触手,缠裹住时停的食指。
每一根细细的触手上似乎长满了吸盘,时停感受到了吸力,很像被池遂含住食指时的感觉,一样的酥麻。
想到池遂,时停失去了玩心,他手指一晃,轻松地将那些触手弹开,小水母还想再缠上来,被他重新按进了水里。
“我喜欢听话的,乖一点。”
小水母瞬间老实了,脑袋下,无数触手将碰触过时停手指的那几根触手团团包裹,贪婪地锁住时停的温度与触感。
【你在跟我告白吗?】
【我也喜欢你……最最最喜欢你……】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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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停回家过了一个小时,这栋楼内都没有传来异动,他站在阳台上观望了许多次,也没在楼下发现池遂或司谌的身影。
房子隔音很好,站在大门后,还是能听到电梯开门或关门的响声,但时停都没听到门外有动静声。
两人仿佛被封印在了电梯厢内,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时停面前。
时停没有去开电梯的想法,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再触发什么怪事出来。
落日熔金,厨房内亮起了灯。
时停站在中岛台前,盯着台子上的五花肉和一大堆蔬菜发呆。
出门前,池遂特意将冰冻的肉拿出来解冻,这会,肉早已化冻了,盆里堆积了不少血水。
池遂今晚要给他做红烧肉,还会在肉里加他喜欢的卤鸡蛋和香菇,再炒一盘四季豆与莴笋。
全都是时停爱吃的,时停很期待这顿晚餐。
可惜,大概是吃不到了。
时停在网上找了红烧肉的教程,光处理肉这一步就让他犯了难。
菜刀抵在一大块五花肉上,不知如何切分才最为准确。
时停心不在焉地切了几刀就失去耐心,丢下菜刀,脱下手套,嫌弃地看着指腹上的油腻。
他频繁出神,没发现薄膜手套已经破了,为了避免沾到油腥才戴上的手套,最后也没有发挥作用。
时停打开水龙头,用洗手液仔仔细细冲洗每一根指头,猪肉的油腻已经洗去了,他还在搓洗左手食指,似要将池遂留下的痕迹完全消除后才能停止。
洗干净之后,时停又用消毒湿巾擦拭了一遍手指,才又戴上手套,打开冰箱,拿出放了许久的培根香肠。
又要回到啃面包的生活,这让时停感到烦躁。
很久没开火,本就厨艺不好,时停煎糊了两根香肠,闻着难闻的焦糊味,时停也不打算继续折腾,就着面包,将糊掉的香肠吃掉。
时停吃到一半吐了,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后,他将剩余的香肠面包扔进了垃圾桶里。
柜子里没有泡面,池遂不允许时停吃垃圾食品,把时停备用的泡面全部处理了。
饥饿的时候,时停连一包泡面都找不到,干巴巴的粗粮饼干让他没有食用的**。
时停失望地关上柜门,经过中岛台前,他拿起菜刀,胡乱切分剩余的五花肉。
心中的闷气消了一半,回到卧室洗了个澡,还没七点就上了床。
中午没吃多少东西,下午吃得半桶爆米花也都吐干净了,腹中空空,时停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一沾到枕头,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时停做了个梦,再次梦见了那只红兔子。
梦境中场景转换,他仍旧以旁观者的视角出现在电影厅内,他坐在同一个座位里,被亮起的大荧幕吸引。
荧幕内正在播放影片,不是时停白日时看过两遍的爱情片。
电影主角是一只红兔子,它置身在一模一样的影厅内,坐在最后排左侧的角落,时停的右侧空位里。
眼前的幕布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了幕布外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影片里,红兔子身旁没有一个人。红兔子张开三瓣嘴,哭得非常可怜,幼童的声音在影厅内回荡——
【呜呜daddy为什么要扔下我!daddy不喜欢我了吗?】
【我要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
大概知道它的daddy不会回来接它了,红兔子停止了哭泣,画面陡然拉近,定格在了那双纽扣眼睛上,交叉的黑色细线转动起来,移到它的左侧。
它眼里透出惊喜,软糯童音破了音:“daddy!”
影片里,红兔子抬起爪子,抓住了一团空气。
现实里,时停的右臂搭上来一个柔软的东西,他缓慢地低下头,余光瞥见了一抹红色。
时停被噩梦惊醒,应该说,他是被人强制唤醒的。
一睁眼,高大身影替他挡去了杏黄灯光,司谌跪坐在他床上,单臂搂住他的腰,怜惜地看着他。
“司谌?”时停大口喘气,呼唤被气息搅乱,低不可闻。
司谌的大掌抚过他的面颊,沾了满手的汗也不在意,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我一离开你身边,你就会出事。”
时停被迫靠在司谌有力的臂膀里,余光瞥见一抹红,他抬眼望去,床角趴着一只熟悉的红兔子。
它的嘴巴被黑色圆球堵住,全身被捆绑还在奋力挣扎,可怎么都逃脱不了绳索的束缚。
司谌轻描淡写地解释:“它又趁你睡觉的时候来袭击你。”
时停茫然:“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谌将红兔子踢到地板上,身形一动,挡住红兔子的求救目光。
他这一动,时停上半身完全落入了他怀中,他很满意时停的温顺配合,搂住时停腰肢的手臂再次收紧。
“你的体质极容易招惹邪物。”
时停眼睫扑簌颤动,司谌眉眼一弯,周身的寒冰瞬间化去。
时停恍惚在司谌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滚烫的大掌抚过他的面颊,明明是安抚的话,却强势而又霸道:“你可以放心,今后有我在,我不会让它们伤害到你的。”
“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