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萱一愣:“哪里?”
那农妇一脸惶恐道:“就在这山背面,藏在茶树下……是一具男尸。”
听闻尸首,徐令萱不由得心发慌,但她作为这座茶山的主人,不能自乱阵脚,她压住心中的忐忑,狠狠捏住手心,故作镇定问:“你看清楚了吗?真的死了吗?”
那农妇迟疑起来:“这我也不知道啊。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了,我还用石头砸了他一下,他也没动,应该是死的。”
“……先去看看再说,搞不好人只是昏迷了。”徐令萱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男人是活的。
并下定决心,即便那个男人是死的,她也要说是活的。因为一旦她茶山死了人,今年她的茶叶就别想卖高价了。搞不好都得烂在手里,没人会收带了晦气的茶叶。
徐令萱给了明春个眼色,明春立即懂了,今日山上帮忙干活茶工不多,只有零星几人,明春和老孙便过去将几个茶工带到另一个山包去,免得他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而徐令萱、便跟着农妇去看尸首。
那农妇一边走,一边喋喋不休:“好吓人的哟!那么大一个尸首,就躺在那里,怎么会死在这里,真是奇怪……”
不多时,便到了地方,农妇指着一片茶树下,不敢靠近:“就在下面。”
徐令萱深吸一口气,挤进茶树中,慢慢往农妇说的那个方向靠近,她一边小心翼翼走着,一边用手拨开茶树的枝叶,低头仔细搜寻那具男尸。
她越是往里走,一颗心越是悬得高,走到后来,她几乎没法呼吸了,但庆幸,她终于看到了那具男尸。
透过树缝,她看到那男人躺在地上,他静静卧着,一动不动,脸朝着另一面,不知什么模样。身上穿了一身墨色棉布衣裳。
徐令萱思索片刻,蹲下身体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砸向那尸首,石头落在尸首身上,尸首没任何反应。
后头传来农妇大娘的声音:“徐娘子,怎么样啊,是死的吗?”
“……还不确定,我再看看。”
徐令萱走近尸首蹲下,可能这人刚死不久,尸首还新鲜着,尚未发臭。这让徐令萱好受不少。
她取出一方丝帕,包好手掌,然后才用手抓着男人的黑发,将他的脸转过来。
待看清男人的脸,徐令萱心中微讶,好俊的男子!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肤色微黑,五官俊美,眉浓如峰,鼻梁高挺,只可惜闭着眼,不知这浓眉下是怎么样的一双星目?
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死人啊。
徐令萱正发愣,身后农妇大娘追问:“徐娘子,你看清了吗?”
徐令萱赶紧干正事,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放在男子鼻下,而后仔细感受,但并未鼻息。
徐令萱心里一寒:坏了,真是个死的。杀千刀的,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她这里?
但这件事,却不能叫人知道。徐令萱心里早有了主意。
即便是死的,她也要将人说成活的,等她将人运出茶山,再说他死了。如此她的茶山就没有沾上晦气。
于是徐令萱起身,扬声对大娘道:“没死透,还有口气。你去把孙管事叫来。”
大娘应了一声,立即去找孙管事。
徐令萱低头看着脚下的尸首,心中虽有埋怨,但又生出几分不忍。他这样的年少青春,却要死在这里,着实可怜。
于是,徐令萱又蹲下,打算将丝帕覆在他脸上,虽说他死在她家不道德,但死者为大,她就给他留些体面吧。
她正要将丝帕盖在人脸上,岂料那男人竟猛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的一瞬,徐令萱魂飞魄散,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叫:“鬼啊!”
男人被吓得一僵,他望着满面惊恐的徐令萱,满目迷茫:她是谁?
他努力去回想,却震惊的发现,他脑中只有一片空白,他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而徐令萱这时也反应过来,这男子没死!
她又赶紧爬起来,顾不得满屁股的泥巴,正要询问男子身份,却见男子望着她,眸子里满是迷茫之色:“这是哪里?我是谁?”
“……”徐令萱错愕:“你自己不知道你是谁吗?”
男子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想不起来了。”
徐令萱心中惊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这男子该不是失忆了吧?
她需要确定一下:“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的名字?家住何方?都记不起来了?”
男子沉默几息,而后摇头,他正要说话,忽然脑中一阵晕眩,眼前一黑,再次晕过去。
徐令萱便呆呆的望着晕过去的男子,心中隐隐形成一个想法。
一个大胆的想法!
等老孙来了之后,她便让老孙帮忙,背着男人下山,她要带男子回宅子。
老孙只当徐娘子心地善良,要救治此人。而明春却有些不解;“娘子,要不直接把这人送去医馆吧?”
毕竟这男子来路不明,怎么能随便捡回家呢?
徐令萱给明春使眼色:“明春,你不认识他了?他是我远房的表弟啊!”
“您的表弟?”明春有些疑惑。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娘子既然这么说了,明春自然是配合着,她立即恍然大悟道:“哎呀,娘子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方才看到这位公子觉得有几分面熟。”
徐令萱叹气:“是呢,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见到表弟,表弟或许是来找我的,但路上遇到了意外,才晕倒在茶园。”
“娘子不必担心,我看他身上只有一些摔伤,可能只是饿晕过去了,养两日就好了。”背着男子的老孙说。
很快,老孙背着男子到了山下,又将他送入马车中。
明春赶车,徐令萱则在马车内照看男子。
男子静静躺在车内,车内空间小,徐令萱只能挨着坐在他身边,这一路下山,她心中的想法已经逐渐完善了。
她需要一个好糊弄的傻子。
他是一个失了记忆。
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徐令萱低头打量着男子的脸,回想起他方才睁眼的模样,剑眉星目,实在是一副好皮囊。
这时,徐令萱发现男子腰间挂着一枚环形玉佩,她想了想,将玉佩取下来,收入怀中。
……
徐令萱两人把男子带回了宅子安顿下来,又着人去附近镇上请大夫。
很快大夫来了,他检查了一番,说男子身上有一些蹭伤、刮伤,但并不严重。
“另外,他身体有些虚弱,好吃好喝养几日就好了。”
待送走大夫,徐令萱又让小风找回来照顾男子。
小风是张婶婶的儿子,今年十四岁,平时在茶园干活,今日他在宅子里劈柴。
徐令萱交代小风:“一会儿你给他擦身上药,在他身边好好守着,若是他醒了,你一句话都不要跟他说,只来唤我。”
小风性格老实,立即点头:“知道了。”
徐令萱出了客房,又去了厨房,让张婶婶煮一锅肉粥炖着,她一会儿要用。
明春一路跟着徐令萱,心中疑惑渐深,待两人回了后院,她再也忍不住了:“娘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她总觉得娘子今日这些行为有些不对劲。
徐令萱笑而不语,直到把明春拉入屋内,这才说出真相:“先前我不是让你找个好糊弄的男人来吗?你找了好些日子都找不到个合适的人选,今日可好了,老天送了个现成的。”
明春惊讶:“你是说你要和表公子成婚?”这么做也不是不行,好歹是表公子,应该愿意帮娘子一次。
“他不是我表弟,我这么说只是为了骗过其他人。”
明春急了:“那您怎么能和他成婚?且不说他愿意不愿意,就算他愿意,万一事后包藏祸心怎么办?娘子,您可不能光看人家脸好看呀!”
徐令萱脸色一窘:“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人受伤失忆了。好糊弄。”
“失忆了?真的 ?”明春面色一喜。
徐令萱点头:“方才他自己说的。不过,我还得再确定一次。”
但明春还是有疑虑:“万一他后面又记起来了怎么办?”
“失忆之人若是不刻意提醒,一时半会是记不起来的。等过个一年半载应付了那老不死的,他记起来了,我便将他送回家,他还得谢我呢。”
过了中午,小风匆匆跑进后院,满脸兴奋:“徐娘子,那位公子醒了,我看他睁开眼,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就来找你了。”
徐令萱点头称赞:“做得好。我去看看他,你去厨房把肉粥端过去客房。”
小风应声,然后立即跑去厨房了。
而徐令萱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妆容,这才满意出门。她已经换了一身浅草色衣裙,头上簪了两只玉簪,面上略施粉黛,看起来柔弱楚楚。
徐令萱很快到了客房。
那男子已经坐起身来。他身上穿着小风的衣裳,衣袖和裤子都短了一截,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过幸好他体格偏瘦,不然连小风的衣裳都穿不进去。
男子显然有些不自在,正一手拉扯着衣袖,忽见有人进来,他连忙正襟危坐,抬头去看,见来人是徐令萱,男人脸上的戒备神色瞬间松懈下来。
“是你。”男人记得她,他第一次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眸光灵动,右边眉尾有一粒小痣,叫人过目难忘。
“是我,表弟,你好些了吗?”
男人一愣,他眼睛睁大,重复女子的话:“表弟?你说我是你表弟?”
见男人并不反驳,且神色迷茫,徐令萱心中大定。看来,他的的确确是失忆了。
那么接下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骗他了。
“是啊,表弟,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还是说,你后悔了,不想娶我了?所以装作不记得了?”说到这里,徐令萱不由得激动起来,一双杏眼泛出泪光,一副楚楚可怜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