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没有求生欲 第9章 保姆

第二日。

尹长雨换了身正装，看起来人模人样。但眼底的青黑和倦意难以掩饰。

“……听清楚了吗？”尹长风交代完，车也开到办公楼下了。

尹长雨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今天你就跟着吴特助。”尹长风说完，给车调转了方向。

“我们上楼吧尹二少。”

吴特助很和善，脾气和身形一样圆润，哪怕尹长雨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工作态度敷衍，也吴特助没有任何不耐。

毕竟老板只要求他看好这位少爷，让人安分待在公司别闯祸就行。

也不知老板为什么会心血来潮让这位爷来上班。

看着已经紧闭快半个小时的休息室门，吴助理叹了口气，无比怀念那位温柔且能力出色的前三少爷。

那位前少爷是真的很厉害，就没有他谈不下来的单子，商业嗅觉敏锐到吓人，仿佛天生就是个商人——为什么是“仿佛”，因为他并没有驰骋商场的野心，气质温和文艺，倒更像是个学生。

那时吴特助本以为这位三少爷即将成为公司二把手，没想到他却只待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走得毫无预兆。

老板说是尹念云业务能力不行，所以把人辞退了。

这种理由站压根不住脚。那时吴特助颇为可惜地猜想，大概是因为尹念云不喜欢经商吧。

果然几年后他便在网络上听到了尹念云的声音，那首歌红得一塌糊涂，红到他这个不怎么冲浪的忙碌打工人都能经常听到。

只不过吴特助依然避免不了为尹念云感到可惜，因为那首爆火的歌忽然换了人唱，变成了所谓的“官方完整版”，演唱者名字也跟着换了。

如此昙花一现，好像除了他之外没人记得最初的原唱是尹念云。

和当初那个打开尹家海外市场的订单是尹念云谈成的，但至今为止那伙老外却以为说服他们的人是尹家大少爷尹长风一样。没有人知道尹念云的存在。

“二少，到午饭时间了。”吴特助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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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天娱乐公司大楼。

“把饭送进来。”刚练完舞的尹永乐瘫在椅子上，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怎么不待在医院好好休息？”

赵哥拎着外卖进来，“还点这么重口味的食物。”

“我又没什么事。”尹永乐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光躺着休息实在闲得慌。”

赵哥忍不住腹诽，以前您哪会闲得慌，只会抱怨行程排得太满，假期太短，恨不得一整天都躺床上。

尹永乐吃了没几口把筷子一扔，“这哪家外卖？以后别点了，难吃死了。”

赵哥看了一眼尹永乐，又眼神询问助理小张。

小张在一旁不敢吭声，他哪敢说这外卖是以前尹念云最常点的，尹永乐也从没说过不好吃。他只是按尹永乐一贯的口味帮他点的而已。

赵哥：“可能是因为您病没好全，影响了味觉，要不您还是回医院多休息几天吧。”

“都说了老子没病，好得很！”尹永乐感觉自己一天的心情都毁于这份难吃的外卖，“我出去吃，你们别跟着。”

赵哥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这少爷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脾性一向如此怪异。

难道真的和前经纪人有关吗？

小张也是这个想法，“可能是换了人照顾，不习惯了吧。”

“大概吧。”赵哥很无奈，“不过我是经纪人，又不是他保姆。你是他助理，你多看着他点。”

小张下意识反驳：“可我也不是他保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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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长雨不在公司？”此时此刻，尹长风正在冰雪尚未完全消融的山间，信号不是很好。

吴特助歉意道：“是我没看好二少。”

尹长风揉了揉眉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吴特助：“我已经安排人去寻找二少了，附近都有监控，不会找不到二少的踪迹。”

“有监控也不一定能找到。”尹长风忽然有些想笑，都什么时候了尹长雨还来添乱，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什么叫有监控也找不到？吴特助不理解这番话，但察觉到自家老板情绪不对，他识趣地不再多言。

“尹先生，这边已经能排除了。”

随着搜救人员这句话落下，尹长风脸色又沉了几分，而后竟是笑出了声，言语中透着崩溃，“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当初要是听大哥的话不任性乱跑，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吗？”

尹念云消失的这片区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尹长风雇了专业救援人员，从得知雪崩时便开始寻找，直到刚才找完最后一片区域，宣告无果。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尹念云，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吗？

尹念云，你真是好样的。

“BOSS，您怎么了？”头一次见自家老板如此失态，吴特助有些懵。

“很好，特别好。”尹长风笑得越发肆意，咬牙放出了狠话，“你最好别让我找到。”

尹长风对搜救人员命令道，“收工。”

搜救人员沉默不言，其实早就心里有数。在那种雪崩情况下一直未找到踪迹，便已经等于是死亡。

只是这位雇主不愿意面对现实，依然寄予微渺的希望。

“他没有死。”尹长风忽然道。

几乎是笃信的语气。

搜救队众人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BOSS？”吴特助小心翼翼地吭声。通话没有挂断，他听到了电话那头充满信息量的对话。

本以为老板找的人是尹二少，但接下来的对话让吴特助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

“等我回去再说。”尹长风对吴特助说完挂了电话，然后对搜救人员道，“加派人手继续找，不局限在雪崩范围内，还有附近所有郊区山林村镇。”

众人看尹长风的眼神又多了惊疑不解，好似在看一个疯子。

尹长风理了理衣上褶皱，面上恢复了镇定从容，仿佛刚才并不存在情绪失控的状况，他一直都是那位沉稳可靠的尹家大少。

刚刚目睹了全过程的搜救人员们心里很没底，谁也不知道这位雇主会坚持多久的时间寻找那位尹念云的失踪者，又会坚持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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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长雨又被逮回来了，很好找人，他就在某位朋友家里，还是朋友向尹家告的状。

“他乱发酒疯，太吓人了，你们赶紧把他带回去吧！”

赵元信接到这通电话时只有不耐，立马把这事转告尹长风，“你这个大哥怎么当得？”

尹长风赶过去时，尹长雨在朋友家酒窖里喝得一塌糊涂。

朋友很崩溃：“我说他能喝完这一桶酒我就把画还给他，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他真信啊！”

尹长雨并没有拿到画，因为那幅画早就上了拍卖会，不知道转到了谁手中。

“不好意思啊，原来你真的想要回来那幅画。”

“不然我、呃……来找你干什么？”尹长雨相当不满道，“当礼物送你的画，你凭什么随便处理了？”

“好好好是我不对，不该随便处理别人送我的礼物。”朋友是真的怕了这尊大佛了，只想赶紧把人送走。

“不能随便处理礼物……”尹长雨缓慢地眨了眨眼，感觉酒精味儿浓郁到让人恶心，异常熏人，但此刻大脑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次尹长风把尹长雨送去了医院。

“再拖一会儿可就得酒精中毒了。”医生庆幸地说完，又换了语气斥道，“好端端的喝什么酒？酒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画是怎么回事？”待医护离开，尹长风站在床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尹长雨沉默着，不肯开口。

尹长风语气更为冷厉：“我问你话，回答我。”

威严的大哥对尹长雨还是有威慑力的，虽然中学之后尹长风就不怎么管他，改特别关注尹念云去了。

尹长雨小声：“就是画呗。”

尹长风冷嘲：“什么画那么金贵？也不见得你对画有兴趣。”

母亲去世后，年幼的尹长雨时常处于没人管的放养状态，身为大哥的尹长风自认得肩负起大哥的责任。

有一次见尹长雨屋里多了几幅画，尹长雨说自己很喜欢画画，为此尹长风特地让尹老太给尹长雨请了美术老师。

然而尹长雨对绘画根本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倒是尹念云认真地听老师教导，竟真表现出了绘画天赋。

几乎是直觉反应，尹长风问：“是尹念云的画吗？”

尹长雨眼里闪过有一瞬间的惊慌，而后故作镇定，“是，我只是想把他的画找回来而已。”

尹长风沉默良久，“找画做什么？”

“不为什么。”尹长雨抿了抿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细如蚊蚁，“我也不知道。”

消去了酒精的影响，尹长雨清醒了过来，伴随而来的是莫大的茫然和无措。

找到画就能找到尹念云了吗？

自己这些天来究竟在做什么？

可好像除了找画以外，他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他不像大哥那般事业成功。他混了二从十多年日子，家里从没有人说过他应该做什么，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因为尹家有的是钱，他是尹家二少爷，什么都不用做也能富贵潇洒一辈子。

曾有人跟尹长雨开玩笑说：比起尹念云，你更像是尹家小少爷。

那时尹长雨引以为傲，可不是嘛，尹念云是什么东西？一个外来的野种算什么尹家少爷？

直到现在尹长雨才意识到那话里潜藏的揶揄和贬低——他不如尹念云。

可尹长雨甚至愤怒不起来，事实让人无可奈何，被他随意送出去的画，转卖最低的成交价是一百万。

他本自信满满地以为都能靠钱买回来，实际上被他送出去的画岂止一两幅？

不少人向他询问“悠”的身份下落，悠是尹念云的笔名，据说是某位大佬的小号，早在尹长雨不知情的情况下爆红绘画圈。

尹长雨很意外，他并不知道尹念云还有所谓的大号小号。

了解得越多，尹长雨越是惶恐，他看到了一个与自己认识里不一样的尹念云。

别人问他为什么要搜集“悠”的画，目的是什么。

尹长雨完全回答不上来，因为喝醉了意识不清？因为情绪冲动？起因仅是尹念云的失踪而已。

……仅是而已吗？

此刻尹长雨不敢看大哥探究的眼神，他心虚地低下头，“能借我一亿吗？”

“呵。”尹长风又被气笑了，“尹长雨，你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吗？”

尹长雨争辩：“我只是想买画而已。”

“放屁。”尹长风一把拽起尹长雨，“你觉得愧疚就跟尹念云道歉，别整这些矫情没用的！”

“让我跟尹念云道歉？”尹长雨语气强硬，目光却在游离，“凭什么让我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

尹长风语气平静得可怕：“因为你说谎了，当初要不是你说喜欢画画，他就不会对画画产生兴趣。”

尹念云本该在他的安排下选择与商业相关的专业，毕业后进入公司工作，成为他的心腹员工。这样哪怕之后尹念云被逐出尹家，他也能保尹念云安稳无恙。

尹长雨觉得荒谬，“难道这也能怪我吗？谁让他那么笨的，我说什么都信。是他自己走的，要道歉也是尹永乐道歉！”

尹永乐踏进病房门，听到的便是尹长雨那番话。

“你来得正好。”尹长雨甩开尹长风，直奔尹永乐，“你给我说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尹念云为什么会跑？”

尹永乐掀起眼皮，语气不咸不淡，“怪我？”

尹长雨有了底气：“不然能怪我？那天我本人都不在尹家。”

尹永乐：“你既然问心无愧的话，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收回尹念云的画？”

“这我……”尹长雨一时语塞，“我只是……”

“够了。”尹长风出声打断，“你来干什么？”

尹永乐：“我来要回尹念云的手机，留在你这没什么作用。”

尹长风：“手机给你，难道你就会去找人吗？”

尹永乐沉默片刻，“我会，他就算是死了我也会把他尸体找回来。”

尹长雨：“闭嘴，你……”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病房回荡。尹长风收回巴掌，面上无比冷静，“他没死，注意你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