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嫁给未婚夫他哥 第2章 我是你夫君

公孙浅还以为谢玉锬会留下来，没想到他竟出去了。

“这样也好......”她喃喃着躺了下来，神情迷茫地看着头顶鹅黄色洒金绣花的帐子。

她并不能立即接受自己有一个丈夫。

谢玉锬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一想到自己要和一个陌生男人同床共枕，呼吸相闻，别说百爪挠心了，简直就是千爪挠心，坐立难安，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更是都写满了拒绝。

她原本还在纠结该如何开口，没成想谢玉锬竟然主动提出来了，这人倒也甚是体贴。

只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身上威势极重，像极了位高权重，习惯发号施令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低阶官员。

公孙浅是失忆了，又不是失智了，对事情依旧有着理性的判断。

只是没有过往记忆，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这着实令人不安。

先前回忆过往，就觉得头痛欲裂，可就这么放弃也不行，她必须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她闭上眼睛，再次尝试回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脑子里就好像扎进去成千上万根钢针，在里头翻搅穿刺，又好似有人拿着铁锤在她头上重重一敲，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更涌上一股腥甜，心里直犯恶心。

她赶紧侧身，手扒着床头，“哇”一声吐在地上。

或许是肠胃里并无多少食物，她只吐出一口清水，里头混杂着少量刺目的血迹。

“浅浅，你怎了？我在外头听到动......”谢玉锬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看到地上那摊血迹后，话音猛地顿住。

他愕然一瞬，随即神色大变，朝门外吩咐两句后，三两步走到床边，扶着公孙浅躺回在床上，拿帕子仔细擦去她唇角血迹，又拿茶水让她漱口。

与此同时，下人们得到吩咐，入内清扫，并打来热水，服侍公孙浅擦洗身子，换掉她因为出了一身冷汗而打湿的里衣。

清洗换衣时，谢玉锬自觉得出去了，倒是免了公孙浅一番尴尬，让她长长松了口气。

换好衣裳后，她重新躺回床上，不到片刻，先前那老大夫又被请来了。

一番望闻问切后，老大夫捻着花白的胡须说道：“娘子头部有诸多伤处，有些是看得见的，如淤青红肿，有些则是看不见的，如颅内淤血。或许是淤血的作用，又或许是颅内还有其他伤处，导致娘子一旦回忆过往，便会头疼欲裂。”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具体是何原因，老夫暂时也无从查证。”

谢玉锬闻言，很是不满：“无从查证？你就是这么当大夫的？”

老大夫苦笑一声，道：“郎君息怒，人的头颅构造精密，肉眼凡胎实在无法透过表面直视内里啊。别说老夫了，就算是太医署的太医们来了，也没有办法。”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谢玉锬又忧又恼。

公孙浅躺在床上，轻声道：“请......郎君勿要责怪大夫，老大夫所言在理，想要看清头颅内部状况，非大罗神仙不可。”

这一声“郎君”叫得实在有些别扭，仿佛在叫”夫君“，公孙浅不由得耳根一红。

谢玉锬一怔，心尖好似被谁轻轻捏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随之面上怒气渐消，眼底晕染出一抹笑意。

老大夫观察着谢玉锬的神色，适时道：“郎君见谅，若是脾胃心肺，都可把脉问诊，唯独这颅内，老夫确实束手无措。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既然娘子回忆时会头疼，便暂且莫要回忆，等日后时间长了，或许记忆会慢慢复苏。”

一顿，很有些头大地道：“至于颅内淤血，便还是用老夫先前开的方子，抓些活血化瘀的药吃了，应当有些作用。”

“应当？”谢玉锬一听这话，又皱起眉头。

老大夫赶紧解释：“郎君莫恼，之所以说应当，是因为颅内情况实在复杂，娘子又体弱，老夫不敢贸然下猛药，只能抓些不那么烈的药吃了，好好休养。”

只是，不那么烈的药，药性自然稍差。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谢玉锬神色阴沉，满脸不悦，冷冷盯着老大夫。

老大夫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这郎君年纪轻轻，气势倒是骇人。

“多谢大夫。”公孙浅微微一笑，主动解围，“我明白了，我这伤处太巧妙，您多有顾忌，不敢下猛药也是常理，这日后恢复得如何，得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老大夫嗫嚅着，不好意思说话。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作为大夫，却对病患说“恢不恢复，全看你的造化”，实在是有些尴尬羞愧。

最终，憋了半天，他只憋出一句：“娘子切忌用脑过度，勿要再回忆从前了，若是因此加重伤势就糟了。”

公孙浅叹息一声，应声称是：“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她是很想回忆起从前，但记忆没有性命重要，两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她短时间内不会再做尝试了。

她看向谢玉锬。

谢玉锬揉了揉眉心，摆摆手，让下人送老大夫出去。

老大夫如逢大赦，匆匆行了一礼便走了。

卧房里，只剩下谢玉锬和公孙浅俩人。

先前有第三人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只剩下他们俩人，气氛便有些尴尬。

公孙浅的感觉很微妙，他们是夫妻，可对她来说谢玉锬只是个陌生人，她躺在床上，能感觉到谢玉锬站在床边看着她。

男人的目光，直白、霸道，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以及浓烈的爱意，好似她是什么绝世珍宝。

他们离得也很近，屋子里充斥着男人的气息，让公孙浅不自在极了。

她只需稍稍一侧目，便能看到谢玉锬黑底绣金色卷云纹的宽大衣摆，以及里头银灰色圆领袍的袍角，还有腰间缀着的一块色泽温润的圆形兽首白玉佩，下头银白色络子静静垂落。

她视线稍微往上移，便看到谢玉锬坚毅的下巴和颜色浅淡的唇。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谢玉锬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

公孙浅赶紧收回目光，尴尬地揪着被子，把织金团花的被面揪出几抹皱痕。

忽的，一截宽大衣袖垂落在她胸口，又轻拂过她面颊。

公孙浅不由得呼吸一滞。

“睡吧。”是谢玉锬替她盖好了被子。

公孙浅松了口气。

“谢谢......”她声音很轻。

谢玉锬微微一笑，没说话，轻抚她鬓发片刻，便出去了。

公孙浅侧过头，看着他吹灭烛火，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外头夜色浓郁，雷电声已经停了，只有雨声淅淅沥沥。

公孙浅闭上眼睛，伴着雨声入眠。

雨声渐小，滴滴答答，噩梦来袭。

梦中是连绵不绝的秋雨，潮湿阴暗的山洞，一转眼又是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的街市。再一转眼，又变成了金碧辉煌，巍峨壮观的宫殿，有宫娥内侍穿梭在朱红色的宫墙下。

梦境的最后，是昏暗的夜色里，火把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层层叠叠的弓箭手包围着一座府邸，随着领头男人的一声令下，顷刻间万箭齐发。

鲜血和眼泪交融，男人们的咒骂和女人、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惊起一群鸟雀，乌压压急急飞走。

鲜血流了一地，最后是一把火，点燃了一切，无数人影在火光中挣扎、哀嚎、诅咒，画面变得扭曲而模糊。

公孙浅哀叫着，绝望地哭泣着，想要阻止这一切，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随着火焰升腾，她什么都看不到了，视线里只余一片火红，以及半截黑色衣袖，有人用袖子替她擦去了眼泪。

梦里的公孙浅用力推开那人，朝着快要变成废墟的宅子奔去，绝望地嘶吼着：“不要！”

“不要！”

公孙浅豁然起身，睁开双眼。

梦醒了。

东方既白，光线从窗外照射进来，天已经亮了。

公孙浅茫然地看看窗外，再摸摸自己的胸口：“为何我会这般悲痛？”

眼角忽然流出一滴泪，她用指尖沾了泪滴，放在眼前，迷茫地看着。

“怎会这么痛苦？只是一个梦而已。”

梦中的情绪，竟对她影响这么大？

难道说，那不是梦，而是她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一切？

可昨晚努力回想过，什么都没想起来，且有前车之鉴，她不敢再贸然回忆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

公孙浅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片刻后，她下了床，走到窗边，想打开窗户透透气。

刚推开窗，却看到廊下红漆雕花的柱子下，谢玉锬正倚着柱子，席地而坐，宽大的衣摆层层叠叠铺在地上，像一株晕开在水中的墨莲。

他双手抱胸，脑袋靠在柱子上，双目半阖，似睡非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睡着他的依旧尊贵华丽，风姿过人，但浓墨重彩的五官显得有些冷艳，人也有些孤寂。

似是察觉到了公孙浅的视线，他睁开眼睛，抬起头，隔着半开的窗户，对公孙浅温柔一笑。

一刹那，冰雪消融，春和日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