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和不二学长恋爱了 第39章 39

【三十九】

细碎的雪落在眼睫咫尺的位置，沙耶的视线往上，煽动了睫羽，然后，纯白色细小的雪花，化掉了。

她蹙起眉，觉得烦。

身后传来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水声，东京圣诞节的晚上，街道上人来人往，雪花落在地上即使再多，不一会就变成被踩化一半的雪水。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路过的人比起刚才要少一些，脚步也匆忙一些。

“沙耶。”

不二周助来到她身侧，捧起她的手，将一杯热饮塞进她手里：“这样会暖和一些。”

沙耶抬起头，注意到他脖颈多了条围巾。但她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便又垂下视线，捧着手里被强塞的，摸起来很温暖的饮品抿了口。

熟悉的味道让她眨了眨眼睛，“是珍珠奶茶……？”

视线突然被遮挡了一瞬，等回过神的时候，那条白色的围巾，已经垂在自己的胸口了。

看着围巾下方携带的那个粉白色小熊，沙耶后知后觉：“给我买的？”

“因为外面有些冷。”不二周助将围巾又往上扯了扯，覆盖住她整个下巴，才满意地笑了，“这样就好，感冒就不好了。”

呼出的热气沿着围巾的上方形成白色雾气，在身后玻璃窗暖色灯光的映衬下看得更为清晰，沙耶抿紧了唇，但气息还在，她迟钝地发现，自己是用鼻子呼吸的。

……有点傻。

感觉自己很莫名其妙的她，低头咬住了吸管。

最奇怪的是，明明是去找爸爸聊事情的他们，现在却出现在病院附近的街道上看雪。

半个小时前。

和不二周助一起出现在桃井真一面前的她，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件事不用小沙耶你担心，爸爸下午就通知自己认识的业内人士那家伙的事了，他所在的病院我也通知了，把他介绍给我的友人也被我痛骂了一顿，放心吧，他已经无法再坑害你们这些单纯的孩子们了，我会盯着他的！”

语气极其愤恨不满的男人提起对方还咬牙切齿地：“竟然对我的小沙耶做出这种事，那家伙……！啊，明天再去揍他一顿好了，现在我的火气又上来了！”

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沙耶表情呆滞。

过了好一会，她小声地问：“没关系吗？”

“诶？”桃井先生十分疑惑。

“这么做，会被人知道我生病的事情。”沙耶低着头，低声呢喃，“被知道了，会影响你的……”

“你在说什么呢？！”

一瞬间长高的声调，中年人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声线颇为不稳，语气却十分理直气壮，几乎是冲她喊出来的这句话，“那种事比起沙耶，当然不值一提啊！”

虽然后来，那个人又说了很多或许是安抚她的话，“我不是心理医生，管理的病院也不是专门负责这类的”，“就算是被业内知道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很多医生自己也要看心理医生”，“沙耶又被那个蠢货骗了吧？别担心，你的事不会给我们医院造成任何损失，说到底，病院最重要的是救人。”类似的话，听了很多。

……还有，那个人给她道歉了。

自己把那个心理医生介绍给她，很愧疚。

沙耶觉得，好像没有什么道歉的必要，所以原谅了。

然后，那个人就趁机说，今晚是圣诞节，安静地躲在房间里可不行，是约会的时间。就把他们俩推进电梯了。

……约会。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倒不如说，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又喝了口奶茶，视线下垂的时候，看到自己病号服外裹着的黑色男士外套，停留了几秒，继而抬眸：“你……不冷吗？”

一直在下雪，风也很冷。

“有点呢。”不二周助如实回答。

沙耶：“……”还以为他还会说不冷。

她捧着奶茶杯的手掌下，压着穿在她身上偏长的袖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指尖无意识捏了捏袖口。

沙耶吸了口气，声音带着点冷空气侵蚀后的鼻音：“那就回去吧。”

“不看雪了吗？”他说，“之前，和沙耶约好要一起看雪的。”

“在病房里也可以看。”想了想，她又补了句，“病院的天台，比别人家的店门口风景好。”

不二笑了，继续问道：“那要买吃的吗？既然是圣诞节，买些零食吧，沙耶想吃什么呢？”

“……”她停住脚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语调慢吞吞地，“没有想的。”

“那就这样回去吧。”不二脸上的笑容带着点散漫，很随意地说，“万一想吃什么的话，就吃沙耶房间里的东西吧。”

沙耶没有反驳他，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那间病房里，都有什么东西。

回到病房的时候，正撞上找她的护士。

“小沙耶，你跑出去玩啦？”护士小姐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惊喜，“玩得开心吗？”

沙耶诚实地摇摇头，开心的心情……没有。

“这样啊。”护士小姐在一瞬间失落起来，但很快又露出笑容，“不管怎么说，现在就是好的进展嘛，我刚把药放在你的房间里准备去找你，本来是九点要吃的，但是你还在睡觉，我要换班了，小沙耶要吃药哦。”

沙耶点点头，在她的注视下走进了房间。

不二周助靠着墙倚在门口，在外面等她。

准备离开的护士小姐愣了下，“不二君不进去吗？”

“嗯，沙耶要换衣服。”不二温声解释，“待会要去顶楼的阳台看雪。”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护士小姐双手合十，发自内心地为他开心。

“谢谢您。”

“不用客气啦，你们去阳台要记得穿厚点哦，我先下班啦，晚安。”

“晚安。”

沙耶换好自己的厚衣服出来的时候，护士小姐已经离开了。

她将脱下来的黑外套递给不二周助，顺带，将那袋糖果也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不二没有接。

“糖果。”沙耶努力组织着措辞，“我，没找到吃的东西，你饿了就多吃点吧。”

末了，她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刚才，应该让你去买的。”

不二拢了拢眉梢，颇为无奈地说：“我没有很饿，说想去买吃的只是单纯地想和沙耶在外面多留一些时间而已。”

“……明明很冷？”

“嗯。”

“但是，一直在外面你会感冒。”沙耶说，“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她又将那袋糖果往前塞了塞，这次，不二周助接了过去。他低头拆开糖果袋，抓了几颗糖放进口袋里，剩下的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关上了门。

“我们走吧！”

准备好一起的少年，和她一起来到了顶楼。

顶楼的场地很宽敞，但是只有一盏灯，本来就不是常使用的场地，虽然有定期打扫，但实际上几乎没什么人会来。

和街道上被踩化的雪水不同，眼前的空旷地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身后的灯光是带着点暖意的浅黄色，映照在眼前的雪地上，连雪仿佛都柔和了起来。

沙耶小心翼翼地踩在雪地上，像是怕发出声响，来到了天台的边缘，病院的天台自然是围着半人高的铁围栏，此刻围栏上也覆着雪，她探出头往下看，在二十多层楼的高空，什么也没看到。

……太高了，又是晚上，根本看不到雪景。

沙耶在围栏边站了一会儿，又沿着自己来时的脚印，走回去了。

雪还在下着，她在不二周助身边蹲下，手指插入雪地里，在白雪上勾勒出不成字形的笔画。

“沙耶在写什么呢？”不二同她一起蹲下来。

“……什么都没。”她停下动作，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冰冷的指尖蹭了蹭。

雪花落在她微微前倾暴露出来的后颈，凉意让人格外清醒，沙耶转动脖子，看向他，很轻地问：“可以分手吗？”

“不可以。”不二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秒以内干净利落地拒绝了她的话，在灯光的阴影中，他的神色看起来极为冷静，“为什么要分开？”

“……”沙耶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去看眼前的雪，一边用手指涂画着，一边以分外理智的语气讲述着，“有点麻烦，我不是很想去改变。”

“在学校的时候，我想要跳下去，但是那么做的话，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我想在马路上死掉，但是……司机什么都没做错。”

“路过高架桥的时候，我想跳下去，然后，又在想，如果有人跳下去救我怎么办，那座桥背后的管理者会不会因为我，背负上什么。”

“回家之后的记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她努力回忆过，但是接受治疗后的副作用，脑海里有多记忆空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不起来了，但是，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看到沙由，所以很放心地死去了。”

“就算是我不在，爸爸妈妈也还有沙由在。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这样，我就不是必要的了。”就不用强迫自己了。

“……我失败了。但是，有一天会成功的。”

沙耶稍微停顿了下，似乎是突然断掉思绪卡壳了，她不停眨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那个最初的问题，接着道，“你在的话，就做不到了……连保持原状都做不到。”

“你会一直在这里，每一天每一天，我害怕面对这样的场景。因为，这样下去的话，总有一天，我不得不要改变。”

“为了你而去改变，为了你而去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这样，会很痛苦。为了你，又不得不这么做……”

沙耶并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所以，这段话从她口中讲出来不仅毫无章法，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如果不是对她很熟悉很了解的人，很难品味出她这段话的意思。

不二周助一直安静地聆听着，伴随她后半段每句话地吐出，他的表情就更加严肃一些，等她全部讲完沉默下来，他那一直紧蹙的眉梢才舒展一些。

他轻轻握住女孩冰冷的手指，将她从冰天雪地的凉意中解放出来，温暖的手掌裹挟着她的手指，抬起头，蓝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幽光：“这样想是不对的，沙耶。”

沙耶指尖一颤，条件反射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什，什么不对？”第一次，语调慌乱了。

“沙由出生之前，沙耶给她取了名字。”不二眼里没有笑意，说，“如果沙由能代替沙耶的存在，那么，为什么还需要名字？直接叫她沙耶不是更好吗？”

沙耶：“……”

她移开了视线。

“对我来说，沙耶就只是眼前的你，就算是同样的脸，同样的名字，那些也不是现在在我身边的你，谁也不能代替你。”

他缓缓说着，所有刚才类似情绪爆发边缘的激烈又压抑的氛围，最终都被他一个温柔的微笑化解了，“沙耶不想改变，但是和我在一起的话，总有一天不得不改变，也就是说，在沙耶的心里，我是拥有特权的。”

“你每天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我，会产生为了我而改变的念头，那是因为，沙耶并不想我一直单方面地做出‘牺牲’，对吧？”

琥珀色的瞳孔在一瞬间被放大，那张平静许久的面容，第一次，爬满了慌乱和无措。

“……不是这样的。”反驳的话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

不二直接无视了她这句辩驳，继续说道，“而且，我觉得沙耶这么做是非常自私的行为，如果叔叔他们知道，因为的沙由的出生让你很放心地死去了，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吧？”

“……”

“但是，实际上，沙由的出生，是你所要求的，不是吗？”

“……”

“你是故意的，因为你知道，不管自己提出怎样的要求，那两个人都会答应你，所以才会‘不经意’做出，‘想要个妹妹’这样的话，是这样的吧？”

“……”

“这个行为，太自私了哦，沙耶。”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沙耶只能绷紧唇线，垂着头，用许久未剪的刘海遮住自己的脸，尽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你明白的，我已经和沙耶认识多久了啊……这点小事，当然是可以看出来的。”他皱着眉，笑容掺杂着苦涩。

“为什么一定要……”拆穿呢？

最后她没能问出来，呜咽堵住了嗓子，疼得她说不出任何话。不想哭出来，就只能这么一直忍耐着。

可是风太冷了，雪打湿了她的眼眶，她用力抿着的唇，紧绷的情绪，似乎都伴随着此刻被雪打湿的眼睛而断掉了。

“是啊，就是这样的！”她抬起头，用泛红的眼眸盯着他，嗓音嘶哑，“我就是这样的内心阴暗的人，故意让这个家里出现新的孩子，完全没有责任感，只享受了父母的爱并不想付出，只是自私地想要死去，把痛苦留给剩下的人，我这种人……”

死掉也没关系吧？

“别这么说！”

不二加重语气打断了她那句没说出口，却已心照不宣的话，骤然放大的音量也让她在一瞬间呆愣住。

仿佛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语气是从眼前的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她握紧拳头，身体后退了一些，眼里充满了震惊。

“……”意识到自己反应不恰当的不二抿了抿唇，调整了语气，用更温和一些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别这么说。”

……别这么说啊。

想要说的话似乎有很多，但是在即将张口的瞬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伸出手，将眼前试图后退的少女拥进了怀里，贴在她耳边：“我不想要沙耶死掉，不管你想了什么，做了什么……对我来说，你都是值得喜欢的。”

“如果你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阴暗，自私，又一无是处的人，现在就不会感到痛苦了。所以，不要贬低自己。”

他抚摸着怀里女孩柔软却又带着湿意的发，声音温柔到了极致，“沙耶不想为我改变也没关系，没有让你感兴趣的东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你以为世界有多大？有很多的国家，连家庭旅行都不愿意去的你，又怎么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呢？又怎么能确定，将来不存在你会感到有意思的东西呢？”

“没关系的。”他轻轻地说着，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你也会由衷地为身边的事和人，感到开心的。”

“我相信着。”

“所以，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不要死去。”

周围安静到像是死一般的沉寂，接着，突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悲鸣。

少女冻得发僵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伴随着身后的漫天风雪，那哭声也渐渐清晰明朗，她哭得格外难过，嗓音几近破碎，不二只是用那般温柔的目光看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让她宣泄自己压抑的痛苦。

过了许久。

沙耶渐渐止住了啜泣，但是哭花了脸让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因为风很冷。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不二周助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凑过来给她擦脸，甚至一点都没嫌弃地让她擦了鼻涕。

做完这一切，他给她喂了颗糖。

没有酸涩感的，甜得发腻的糖。她用舌尖舔舐那颗糖，感受着过度的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开，突然觉得，这颗糖，加点酸味比较好。

雪没有停，像是要下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那一天的晚上，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天台依旧飘着美丽的雪花。

第二天，到来了。

“咳咳……”

“咳……”

病房里的双重咳嗽声，听得前来送药的护士小姐眉头直跳。

她叉着腰，站在两人面前，一脸生气地数落着，“你们两个，昨天我下班的时候应该有说注意身体的吧，结果……现在两个人体温都38℃以上是怎么回事啊？”

沙耶：“……”

不二：“……”

“真是气死我了，怎么探病还能把自己探出病的！下次再这样，姐姐就不管你们了。”

“您是护士……”

“不二君，你刚才说什么？需要我叫院长过来吗？”

这章写了十几个小时，卡死我了呜呜呜。

之前给妹约的稿这两天要出草图了，紧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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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