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查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余舟扔掉水果叉,余光瞟了怀明诚一眼,见对方沉默不语方施施然放下果盘,修长笔直的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
他隔着茶几探向对面坐着的怀明诚,唇角往上一挑,拿走桌上的电脑。
这番举动在佣人眼里堪称胆大妄为,一个客人怎么能随意动主人家的东西,可这位客人不仅动了,还如此的……放肆。
怀先生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余舟显然不知道自己行为有多么无理,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意,这种大户人家的规矩本就烦的要死,简直像上世纪的老古董。
他一个野孩子才不要懂那些规矩,因此他瞪向看他不顺眼的老佣人,当着对方的面,大摇大摆摆弄怀明诚这位一家之主的电脑。
老佣人看不惯余舟,但毕竟在意自己的雇主,在怀明诚示意下退出房间。
余舟已经看到想看的东西,怪声怪气道:“看吧,人家就算失忆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真没用。”
怀明诚一身居家服,周身气质温柔许多,闻言只是笑笑,关上电脑,“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老老实实待着别乱跑,再让我发现,可就别想走出卧室。”
怀明诚轻易不发火,正因这样,他说的话也从不是玩笑,余舟磨了磨后牙槽,气闷坐了回去:“怕我告诉于时你是什么人,还是怕我对于时怎么样。”
怀明诚已经理好衣服站起来,丝毫不把余舟威胁的话放在心上,“不信大可以试试,念你年纪小,之前的事就不跟你计较,以后做事学聪明点,别留下痕迹。”
第一次见到于时他就察觉出不对,碍于没有时间再见面,并没有细究下去,第二次见到于时,他才确信那不是错觉。
裴郁把事情处理的很干净,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发现端倪。但有件事余舟说的不错,哪怕失忆于时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于时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什么,对他来说,眼下什么事都没有眼前这锅粥重要。
在锅底再一次糊掉之后,于时任命关上火,“应该是锅的问题,我问过沈白,如果是不粘锅肯定不会糊。”
裴郁清理掉不能吃的东西,“没关系,咱们家还轮不到你下厨做饭。”
于时不知道的是,裴郁早就安排好专门做饭的阿姨,以防他不在于时在家没东西吃。
两人最终还是叫了外卖,祯祥阁的中式餐点很有名,于时吃了个饱。
裴郁病刚好就开始节目的第二次录制。
导演把地点定在山里,这期节目以体会大自然为主题。
刚抵达节目组就看到导演放在桌上的六个大型背包,另一张桌子上摆满食物工具。
于时和裴郁接到的任务卡是进山里挖野菜,并且所有人都要在太阳下山前返回山脚。
导演拎着喇叭过来:“这就意味着中午大家要自行解决午餐,节目组提供的物品全在这里,各位嘉宾请自行选择,只要你能装进包里,全都可以带走。”
“只在山里呆一个白天,能用得到多少东西。”纪渊翻翻捡捡,觉得导演多此一举。
“问的好,包可不只是让你装午餐用,本次节目期间节目组只提供帐篷,水,食物,其他物资请各位自行选用。”
“我们在山腰有个任务点,完成任务即可带着物资去任务点激活使用。”
纪渊嘴角抽了抽:“带物资去?负重爬山,真有你的。”
从山上下来时,众人已是精疲力尽,纪渊累的就地一趟,沈白嫌弃看他一眼,拧着眉在旁边空地坐下。
纪渊怔了怔,脱了外套铺在旁边,“别坐地上,脏。”
沈白盯着纪渊发梢粘上的泥,没说话。
良久,他从地上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坐到铺好的外套上。
“如果我们不是CP,你还会这样吗?”
“什么?”
“没事,等合同到期我们就解绑吧。”沈白目光复杂看了纪渊一眼,不等纪渊反应起身去收拾帐篷。
愣了两秒,纪渊突然明白沈白在说什么,脸上表情僵了僵,连滚带爬追上去,外套都没来得及拿。
于时看着两人动静,冷不丁碰上个坚实的胸膛。
“哎呦!”下一秒,手臂被人拉紧,于时稳稳撞进裴郁怀里。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裴郁接过于时身上的包,提在手里,空着的另只手牵着于时往帐篷去。
“沈白今天怪怪的。”坐在帐篷里面,于时往外掏物资,裴郁拿的这些东西都是用得到的,山里蚊虫多,他拆开驱蚊虫的药洒在四周,看向不远处已经关上的帐篷,继续道:“他跟纪渊好像吵架了,但看纪渊的态度却不是吵架。”
裴郁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关上帐篷隔断视线,“因为有人太笨,总惹另一个生气。”
“你是说纪渊惹沈白生气?”于时放下手里东西,凑到裴郁面前小声说,“纪渊平时大大咧咧了一点,但对沈白还是挺好的,怎么会惹他生气啊?”
“沈白喜欢纪渊。”裴郁道。
“他们不是真情侣吗?”于时小小震惊一下,“那是沈白单方面喜欢纪渊?纪渊知道吗?”
“总关心别人的事,就不能分一点心思关心关心我。”裴郁声音幽怨。
同样紧闭的另一张帐篷里,纪渊蹲在一边不知所措。
“为什么想解绑,这么多年我们都好好的,就这样下去不好吗?”
“不好。”沈白拒绝的话毫不留情,“我们都不年轻了,你总要结婚生子的,与其等到那时候让粉丝伤心,不如早点体面的结束。我们只是营业CP,又不会在一起。”
沈白堪称平静的看着纪渊,声音透出浓重的疲惫,“不是吗。”
“可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分开。”纪渊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弄丢什么心爱的东西,却总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他急切地想抓沈白问个明白,看到自己身上沾了泥,伸出的手折回来,烦躁的抓了把头发。
沈白接下来吐出的字却犹如冰刀一点点割他心脏。
“纪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呢,你要你的女朋友躲在幕后看我们在台上卿卿我我扮恩爱吗?趁现在转型去做别的,你一样可以做的很好,而且……我也腻了这种生活,我是同性恋,很恶心对吧。”
纪渊神色发木,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似有列车在头顶驶过。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沈白要跟他说这些了。
“对不起,我……”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沈白笑笑,脸色苍白的犹如寒霜,藏在心里这么久的话说出来他如释重负。
“只是碰巧,我是你恶心的同性恋,合约还有两个月,辛苦你继续录完这部综艺。”说完这番话,沈白已经耗尽全部力气,他拉开帐篷,刺眼的光射进来,刚好洒在纪渊身上,他在一旁阴影里停顿片刻,踏进那片刺眼的光里,越走越远。
“操!”纪渊身体一点点发冷,那天……那天他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他说他最恶心同性恋,可他不知道沈白也是。
他……他是混蛋。
纪渊全然不知自己早忘了什么同性恋不同性恋的事,他只知道自己伤害了沈白,他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沈白。”纪渊追了出去。
夜间,导演搬出心爱的烧烤架,邀诸位嘉宾共享美食。
只是这顿饭气氛古怪,直到怀明城到来,才打破气氛。
导演乐呵呵迎接这尊大佛:“怀总,路上累不累。”
怀明城温和一笑,丝毫没有总裁的架子,跟导演客套完,切入主题,“怎么没见于时。”
“于老师在换衣服,怀总稍等,我去看看。”他早有耳闻,怀明诚跟于时是师兄弟关系,二人常常结伴同行,关系匪浅,导演哪里敢怠慢,立马就去请人过来。
“不用。”怀明城叫住导演,“我等一会不碍事。”
还真是如传闻那般温润如玉,导演收回迈出去的脚,心中感慨,要是所有金主都像怀总这样善解人意,世界该多美好。
“怀总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这荒山野岭。”
导演正忙活着,就听见裴郁在后面幽幽的,含风带刺的说了这么一句。
哪有节目嘉宾这么对金主讲话的道理,就算人家冲着于时来的,面上多少也客气些,导演朝纪渊挤挤眼睛,还不快坐过来一起说说话,他怕裴郁下一句会指着金主骂。
纪渊安静坐着,压根没看到导演。
“想到阿时在这,便不觉得忙,工作是做不完的,但见阿时的机会不是时刻都有。”
“怀少这么说不合适吧。”
阿时。
这样亲昵的称呼……
导演觑一眼裴郁脸色,顿时意识到现实多么诡异。
但这话……这话也太不客气了些。
“早就听阿时说过,裴少跟阿时青梅竹马,一直拿他当亲弟弟看待,还真是如此。”怀明诚唇角扬起一抹弧度,温柔的嗓音却字字见血,“裴少尽管放心,作为学长照顾学弟是应当的,作为追求者,我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对他好。”
现场的诡异愈加浓厚。
豪门间的事导演只是略知一二,亲耳听到这有的瓜他既震惊又害怕,于时不是和裴郁是一对么,怎么又冒出个怀明诚,这位怀总年轻有为,容貌俊朗,看起来不输裴郁。
这种八卦,是他一个小小导演能现场听的?
再看沈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纪渊盯着沈白发呆,席深跟严星觉离得远远的压根看不清在干什么。
导演默默后退一步:“我去倒点茶,你们先聊。”
虽然没人在意他。
怀明诚不紧不慢:“怀家还缺个新主人。”
裴郁冷声:“不巧,怀少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