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辰沉默。
奴婢都不是天生的,人和人都一样,眼睛鼻子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比谁少。
可命运弄人,有的人天生是主子,有的人天生是奴婢。
有的人一开始是主子,后来因为变故成了奴婢。
有的人却相反。
不管哪一种,人都得去适应。
比如他,从乞丐到主子,从主子到奴婢,如今又成主子。
他都能适应。
可阿欣却好像不是。
她这样的性子,他本该杀了她。即便她还有用处不能死,他也可以把她关起来教训一顿。
只是,这样的话就少了好多趣味。
见霍辰不说话,刘信以为他认同自己,于是继续说:“而且今日这事,也是大人先刁难她在先……”
刘信想不明白,大人为何刁难一个脑袋不灵光的憨姑娘!
霍辰瞪了刘信一眼。
刘信闭嘴。
“罚她去刷恭桶。”霍辰交代。
“那她还给您煮饭吗?大人,如果她一面刷恭桶,一面给您煮饭,那这道菜岂不是有了……味道?!”刘信道。
“……”霍辰差点吐了。
很好,他现在早膳也不想吃了。
“就罚她去洗衣裳!”霍辰吩咐。
……
于是阿欣又换了一个活。
这次她和两个大婶一起洗衣裳。
两个大婶一个瘸腿,一个哑巴。大家直接叫她们瘸腿和哑巴。
府里仆从侍卫的衣服大多是自己洗的,她们三人只需洗大人,刘管家,还有长德和长义的衣裳。
所以,没多少活。
三人,一上午就把衣裳洗好晾了起来。
然后三人便蹲在一起唠嗑。
哑巴大婶不能说话,她负责摇头点头和打手势。
瘸子大婶话多,因为她长期和哑巴相处,无法正常唠嗑,如今阿欣加入了她们,瘸子大婶很激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阿欣啊,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被罚到这里洗衣裳呢?”瘸子问。
提到这茬,阿欣觉得很委屈。
她瘪嘴:“大人他欺负我,他一会儿说我煮的面淡了,一会又说咸了。还罚我来洗衣裳。”
其实洗衣裳也没什么,只不过她更喜欢在厨房干活。
她煮饭做菜的时候得心应手,很是自在。
瘸子却疑惑:“大人不会无缘无故发难,你是不是哪里冒犯他了?”
哑巴跟着点头。
阿欣摇头:“没有吧,我想不起来,下次我问问他。”
“别担心,大人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吓人,心却是好的,即便你真的冒犯了他,只要不是大事,他也不会计较。”
阿欣点头。
……
相隔十日,霍辰才再次回府。
刘信去找阿欣,让她准备夜宵。
阿欣做了雪梨枇杷盅。
到了后院,长德告诉阿欣:“大人在书房。”
于是阿欣进了书房。
霍辰正坐在桌案后,提笔写着什么,阿欣走过去,放下食案,将雪梨盅送到霍辰面前。
霍辰放下笔,抬眼看到雪梨盅,有些惊讶。
阿欣之前都煮一些降火的夜宵,今日却是雪梨盅。
他忍不住看向阿欣,探究:“怎么做了这个?”
“雪梨枇杷润肺,大人要多吃点。”
霍辰沉默片刻问:“你知道我有咳疾?是瘸子告诉你的吧?”
“嗯。瘸子大婶说大人一入秋就容易发咳疾。”
“可现在才六月。”
“提前补起来嘛。”阿欣解释,“有备无患。”
霍辰望着阿欣,微微一笑,然后他拿起银勺,低头喝汤。
见霍辰笑了,阿欣也高兴起来,她抿嘴笑,露出两个梨涡:“大人,你现在心情是不是不错?”
霍辰轻哼:“还行吧。”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霍辰漫不经心道。
“你上回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就看我不顺眼,故意为难我?”
阿欣想了十日,也试了十日的舌头。她终于想明白了,那日的面不是咸了也不是淡了,只是因为大人心里不痛快了。
可大人为什么不痛快,阿欣想不明白。
“……”
霍辰瞪着阿欣。
他那日的确是看阿欣不顺眼。因为前夜阿欣没给她做夜宵,害得他吃了方泰做的燕窝海胆粥,又流了鼻血。
“我看你不顺眼,还需要理由?”霍辰挑眉。
主人心情不好了,拿婢女侍从出气,天经地义!
阿欣气得鼓起腮:“大人,你不讲道理。”
“是又如何?”霍辰看阿欣气鼓鼓的像个大头鱼,差点忍不住笑了。
“……”阿欣瞪着霍辰,也不知道怎么办。
大人真不要脸啊!
她是奴婢,主人不讲道理,她总不能把主人打一顿吧。
她只能认了。
气鼓鼓的阿欣转身想走,霍辰却叫住她:“慢着,我还有事吩咐你。”
阿欣只得又转过身,按照刘信教她的,朝着霍辰硬邦邦道:“大人请吩咐。”
霍辰也不恼,他暼向阿欣:“明日薛翰林入赘田府,你随我赴宴。”
“……”阿欣眨眨眼,一脸懵。
大人这句话她没听懂。
“什么意思?”
霍辰解释:“薛不寒要入赘田府,明日婚宴你随我去。”
阿欣明白了点儿:“薛不寒,就是上次那个坏人?”
“不错,就是那个坏人。”霍辰重重咬着坏人两字。
“可他既然是坏人,还是大人的敌人,他成亲婚宴大人为何去?”
霍辰脸上露出一个浅笑:“去看热闹。”
“……原来大人喜欢看热闹。我也要去?”阿欣疑惑。对于薛坏人成亲这个热闹,她没什么兴趣。
霍辰重重点头:“你必须去。”
薛不寒入赘再婚,阿欣作为前妻,怎么能不去呢?!
她是非去不可!
那场景一定十分有趣。
“你回去吧,我让刘信给你准备了衣裳,明天收拾利落点。”
阿欣应下。
她转身正要走,霍辰又交代一句:“明日梳妆你自己弄,别让张婶李婶动手。”
“哦。”
……
第二日上午,刘信就送来一身青碧衣裙,这衣裳是绸缎所制,上身清凉舒适。衣裙上有同色绣花,精巧却不张扬。
阿欣换上衣裙出门,张婶李婶一同惊叹:“阿欣穿这个,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
“就是,来,我们来帮你梳妆!”
“慢着慢着,大人吩咐了,不许你们两个动手,阿欣这次随大人出门,代表的可是咱们霍府的面子,万万不可马虎!”刘信急忙阻止。
“那你说怎么办?阿欣穿这么好看裙子,就这么素面朝天出门?”
“我来!”
刘信自告奋勇:“别忘了,当年我在宫里可是伺候过娘娘的!梳妆我能行!”
刘信手里提着一只木盒,那是他今日一早派人去准备的胭脂水粉。
阿欣坐在镜前,战战兢兢。
上回张婶李婶一顿瞎折腾,给她弄成花妖怪,害她被方泰笑了一个月。
也不知这回刘管家行不行。
她可不想变成妖怪。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眼前一亮。
刘信给阿欣梳了个小巧的元宝髻,簪上一只玉钗,两朵浅碧色绣花,看起来清新可人。
“刘管家,你真行啊!”
刘信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到了申时,阿欣去后院随霍辰出门。
霍辰瞧了她一眼,满意点头:“还行,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霍辰上了马车,阿欣也跟了上去。
马车内空间很大,装饰精美。
霍辰坐在当中,神色平静,
阿欣坐在一侧,她心里好奇,忍不住偷偷四下打量。
她左瞄瞄,又瞅瞅,像是从山旮旯里来的土鳖。
霍辰闭眼。眼不见心不烦。
看够了,阿欣又想起今日出门的目的,她忍不住问:“大人,为什么我薛不寒成亲,我必须去?”
霍辰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回她:“你以后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