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些东西我真的用不上。”迟垣未来得及阻止顾弦将秋裤塞进包裹,一个眼神就被制止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小迟你……”顾弦忽然摇着头叹气,转头又塞了一瓶丹药。
迟垣见这样,索性一溜烟窜出去,遛到楚凝絮的住处。
房子紧挨着宗主的府邸,在加上楚凝絮的身份加持,自然各处都是顶好的,楚凝絮却并不喜欢蜗居在精致华贵的房间中,他更喜欢的去的,是后边的小片的树林。
迟垣毫不意外地在树林看到楚凝絮的身影,彼时他折了枝苍颜,身姿矫捷,白服猎猎,手上花枝翻飞,面上带着层薄汗,眼神里却是柔和的神情,恰似画中人翩跹飞下,一时晃了迟垣的神。
楚凝絮将花枝甩向他,枝上花瓣簌簌冲向迟垣的面庞时,他先闻到的是花香,随后是飘散的的花瓣。他举着花枝,身体微斜,和迟垣长久的对视,想要看来者何意。
“你,你怎么还会用剑?”迟垣神识终于找到灵台,后知后觉的震惊让他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楚凝絮一时无语,缓缓开口,“怎么,只许迟师弟是丹修剑修的天才,就不许我也是音修剑修并行的天骄吗?”
迟垣撇撇嘴,“我才的应该质问你吧。”
“明明我修剑的事从未告诉他人,自然也没告诉过你。你初见我的佩剑却装作我就是剑修,好像一个丹修忽然拿出把剑就飞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他一步步向前,楚凝絮被一步步逼退。
“楚、师、兄,你当时在我剑上是何种心情?”直到楚凝絮后背抵上树干,手中花枝滑落,迟垣一手撑在树干上,仔细地观察着楚凝絮的神情,生怕这人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楚凝絮低垂着眉眼,睫羽掩去了他大部分的眼神,迟垣便想要弯下身去看,他刚要凑近点看个仔细,他忽然抬眼,琥珀色的瞳仁中,此刻映照着的全是迟垣。
迟垣忽的心头一滞,却听见耳边专属于楚凝絮的声音响起,“作为交换吧。”
“什么?”
“作为交换,你的剑修身份和我的剑修身份。”
话题跳的突然,迟垣却明白楚凝絮的脑回路,他们两人既然都想隐瞒,这样把秘密交由彼此,的确是最保险的方法。
迟垣想不通楚凝絮为何要掩藏自己会使剑,一如他也不明白过去的自己为何也要藏拙,然后把自己藏成失忆了,他并不打算去细想,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达成了共识,迟垣才意识到两人现在处于一个极暧昧的动作,不上不下,他刚才一心逼供,现下脸腾得红透,刚抽回手起身,楚凝絮忽然动作,他的动作贸然却不僭越,靠近些,近到迟垣能听到他心跳的回音。
“你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楚凝絮吹来的风,他退回原位,唇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花瓣在头发上,我的手并不好放上来,索性就吹了。”
楚凝絮一脸坦荡,反倒是迟垣自己反思起来了。
好像是他本人把人逼到树干上,好像也是他的动作让他的手上不来的,而且是他自己想歪的,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迟垣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如此龌蹉,玷污了两人兄弟情,立马就像是被烫到般弹起手,旋即转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自然没有看到,楚凝絮任由他的发带从指缝中穿过,将手指放在唇瓣前垂眸吻上。
迟垣的问题,楚凝絮其实有答案。
很爽。
可他并不想这样就将自己的昭昭野心暴露。
好不容易等来他失忆的机会,楚凝絮绝不会放过。
翌日清晨,丹峰府邸处。
“妈,真的吃不下了。”迟垣苦于母爱的深沉,歪头躲避着母亲的投喂。
“你这孩子,再吃两口,外边哪有咱丹峰的伙食好。”说着又是送了一匙汤。
迟垣忽然拍着桌子站起来,抄起包袱就走,生怕被自己老娘追上,“我好像听到的楚师兄叫我了,我先走了,爱你老妈。”再抬眼就没了踪影。
虽说找楚师兄是个借口,迟垣也没成想刚跑两步,还没跑出丹峰就撞上了楚凝絮。
晨光熹微,阳光并不怎么明朗,少年依旧一袭白衣劲装,墨发一丝不苟地高高束起,他靠着树旁小憩,在未消的露水中,好看的似仙人。
“楚师兄,你怎么来得这么早。”迟垣说这话时,眼神不自觉瞥向别处,并在心中唾弃把兄弟情歪曲的自己。
一早就来到着摆pass的楚凝絮:“没有,我才刚来。”
迟垣不疑有他,自然忽视掉了楚凝絮被雾气沁润的衣角,他十分兴奋地盯着楚凝絮,“楚师兄,只有我们两个人!”
迟垣本意是脱离爸爸妈妈和长白宗其他弟子,这样他们取涤心草的秘密行动就更好开展,可他总是词不达意,让一句很正经的话带着些促狭的意味。
楚凝絮自然不会去修正他,相反,他很享受这样“语出惊人”的迟垣。
迟垣自从上次,迟遇一脸严肃地告诫过他,他的剑修身份从没表露过,他就再也没掏出过自己的佩剑,他也明白,楚凝絮也不会将剑拿出。
所以,怎么出行成了难事。
迟遇夫妻俩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为迟垣准备的东西中,没有一个飞行法器,也不会想到失忆的迟垣记得各草药的药性如何,却忘了有飞行法器这种常识,更不会料到楚凝絮真的会带着迟垣像凡人一样,坐着马车去无梦秘境。
但在坐马车之前,他们要走着下山。
路上并不安静,迟垣总是叽叽喳喳地挑起话题,楚凝絮一阵恍惚,好似他占了原先慕容朗月的位置。
楚凝絮将这个念头甩出,稳住心神才继续向前。
至少现在,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只有他。
就在他终于安慰好自己焦躁的心后,他碰见了一个此时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楚师兄,那位同门是谁?”迟垣见眼前玄衣少年眼神灼灼,上下打量一番,看着长白宗为亲传弟子发放的统一传音符,才确认了同门身份,且确定此人身份必定不凡。他向那人投以微笑,那人却热切不减,似是要将他盯穿。
这话还没得回应,慕容朗月失态站起,桌上茶水随瓷盏碎了一地,不顾被茶水烫伤的手背,却没有其余的动作。
余光瞥见慕容朗月的神情,迟垣心中的疑惑更甚,按理来说,他失忆卧床的那段时间再加上回了宗门后的修养时间,再加上他原本就人缘好,莫说内门基本上都见过了一遍,怕是整个长白宗的人他都见了一轮的,怎么会有他不认识的人呢?
“你都不记得了,想必是不重要的人。”楚凝絮的语气冷得似冰,眼神也锐利地直射慕容朗月,像是在暗处的巨蟒在向觊觎他猎物的捕食者发出警告。
“不重要的人?我和迟垣的事情,哪有外人插嘴的份?”慕容朗月亮出獠牙,少年心气旺,好像只要声音大些就能宣誓所有权。
迟垣皱皱眉,神色罕见地冷了下来,头一遭拦在楚凝絮身前。
“这位同门,虽然我失忆了,但是你既没有在我生命垂危卧榻之际探望我,又在我的面前出言不逊、如此折辱我的朋友,嘴上说着楚师兄是外人,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你,想来我们的关系并不融洽。”
慕容朗月先前只顾凝视迟垣,并没有注意之前两人的对话,可现在这声“楚师兄”结结实实落入耳中。
他明明以前只叫他师兄的,怎么不过是出门为他寻个草药的功夫,他就不记得他了?
慕容朗月实在不懂,那被他拿帕子仔细包好,妥帖放在怀中的药草还带着他的体温,原本他还想在面前说不是刻意为他寻到,怎么再见面,迟垣就忘了他?
“迟垣!”语气之决绝让迟垣心头一颤,心想原本可能关系就不好,这下关系可就更是糟糕了。
转身却发现眼前人依旧倔强倨傲,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是和他凛冽的外貌毫无干系的脆弱洇在眼底,在随泪涌出。
“你……你怎么,偏偏忘了我啊,迟师弟。”
迟垣被这泪水烫得心惊,他开始迟疑,他是否真的忘记了重要的人。
可为何从未有一人提过他的存在,他惶然抬头,正对着的是楚凝絮一如往常沉静的眼神。
“去吧。”楚凝絮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迟垣却明白他的意思了。
迟垣缓步走到慕容朗月面前,将手帕塞到他手中,示意他擦掉脸上的泪,慕容朗月拿到便胡乱塞到怀中,再用袖子将脸抹了。
楚凝絮也不阻止他,只静坐在那,眼神沉静地望着迟垣的唇瓣一张一合,听到他轻声说,“出门在外,相见即是缘分,况且都是同门,没理由再单开一桌。”
明明是熟稔到厌烦的语气,再次听到,慕容朗月只觉恍若隔世。
慕容朗月恍惚着跟着迟垣的脚步,他几次想要快走几步,扣住他的肩膀,告诉他是他的竹马,是他从小就看着他,是他害他受伤,他还没有道歉,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他……
抬眼看到之前他专属的、迟垣的身旁,已经有人了。
楚凝絮从没离开他的位置,眼神一如往常般古井无波,慕容朗月却感到了一丝敌意,将这种情绪和他挂钩,慕容朗月飞快将这个荒谬的想法遗忘。
迟垣的身旁依旧有空余的位置,他抬脚却是坐在了迟垣和楚凝絮的对面。
慕容朗月刚想说话,楚凝絮就抬手示意三人先吃饭,稍后再解释。这里毕竟是旅店,人多眼杂,他们也并不想平白叫别人听了自己宗门的秘辛。
一顿饭吃得很是压抑,三人心思各异,面上倒是一派和谐。
慕容朗月: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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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