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街景快速倒带,不时还有几团风吹落叶形成的迷你龙卷风,分外萧瑟凄凉。
车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宋听安支着脑袋,偏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倏尔,宋听安开口打破沉默。
“副驾驶‘老婆专座’的贴纸挺可爱的。”
听见这话,白思言迅速解释:“车不是我的,是我找庄致远借来开一段时间,他所有的车都有这个贴纸。”
白思言快速瞟了后视镜一眼。宋听安额角的血迹已经干透了,血痕延伸到眼角的位置,像是冬天盛开的梅花,美得动人。
“连连,伤口疼吗?”
宋听安打了个哈欠,一坐车就犯困的毛病还是改不过来,漫不经心问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的?”
白思言避而不答,“疼吗?”
宋听安嗤笑一声,淡淡道:“关你屁事。”
“四年前我躺在ICU,你留下签好名的离婚协议出国,当时不问我疼不疼,现在问,晚了。”
“还有,别叫我连连。”
“恶心。”
见白思言不回话,宋听安眼底的嘲讽意味加重。
“怎么?特地飞回国来要那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吗?”
“那也有点晚了吧,四年,黄鼠狼都改提果篮上门拜年了。”
宋听安的话句句带刺,白思言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用力,偏偏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到了医院。宋听安直上三楼,左弯右绕,熟门熟路找到一间大门紧闭的诊疗室,敲门进去,白思言则留在门外等候。
从进门到拿着诊疗单出来,不过五分钟。
白思言伸手想接过宋听安手里的缴费单,却被宋听安一个侧身躲过。
宋听安不悦地看着他,“你用信息素圈我了?”
白思言默认,“你的信息素失控了。”
“那又怎样,别挨着我,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信息素。”
白思言被宋听安眼底的冷意定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似是在挣扎。
等宋听安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转角,他大步追了上去。
诊疗室。
等待护士来处理伤口期间,宋听安接到了刘峰的电话。
“安安,你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等处理伤口,不严重。”
“那就好。”刘峰松了口气,“我们找到凶手了!”
“效率这么高?”宋听安开了免提,将手机随意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顺手拿起一瓶生理盐水,猛地一下浇在胳膊擦伤的位置,冲洗伤口。
宋听安面不改色,紧绷的下颌角却出卖了他。
白思言从对面挪到宋听安身边坐下,放下挽起的袖子,严严实实遮住手臂,然后再把手递给宋听安。
“抓着我手腕吧。”
“隔着衣服,不用挨着我。”
“不……”话没说完,手臂的擦伤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宋听安下意识抓住了白思言的手腕,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发白。
电话那头的刘峰还在继续说着:“庄导安了很多隐藏摄像头,刚好录下全过程,那人还是老熟人了…… ”
庄致远突然冒出来打断刘峰,“我安隐藏摄像头是为了收集多角度的打戏素材啊,正经用途,没干非法的事儿。”
一边白晨瞄准时机,也插上一嘴,“宋听安,医药费记我账上啊,让我小叔付就行。”
三人你说一句,我回一句,愣是半天都没绕回正题。
不过此刻的宋听安也顾不上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
他触电似地放开白思言的手,上边已经有了明显的红痕,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额外刺眼。
宋听安下意识想伸手想揉开那片红,又停在半空,指尖蜷缩收了回来。
白思言抓着手腕转动揉搓几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电话那头庄致远和白晨好似是拌起了嘴,刘峰有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安安,你还记得陈星吗? ”
宋听安回过神,“鬣狗副导演?”
刘峰:“嗯,这次恶意伤你的就是他,估计是来报复的。之前我们坚持上诉,他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
宋听安垂眸沉思,“你们在哪抓到他的?”
刘峰:“就在片场呀,他在边上调收音设备,也是拿收音麦克风袭击的你。”
“不太对劲。”
刘峰有些疑惑,“咋不对劲了?监控都拍到他了,他也承认了。”
宋听安:“如果我是他,存了报复心,费劲力气混进了组,有那么多隐蔽的方法报复,为什么非要选在大庭广众下动手?被抓之后为什么不辩解,除非……”
一旁白思言接上话:“除非他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转移视线。”
“对。”宋听安扭头,猝不及防和摘了口罩的白思言对视,呆愣几秒后迅速挪开视线,“对,白、白思言说得对。”
宋听安有些晃神,他对白思言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高考结束后的暑假,紧接着是长达四年的空白。
白思言显然比四年前更帅了,少年的朝气经过岁月的洗礼,转化为眉宇间的成熟温柔。一双黑亮动人的眼眸,能直直看到人心底。
此刻,宋听安才清晰地认识到横跨在两人之间的时间长河,久到一个人能从青涩蜕变成熟。
电话那头,经宋听安一分析,刘峰也品出了不对劲,“好,那我们等你回来再说。”
恰好护士推门进来,宋听安简单交代几句后说自己要包扎,挂了电话。
白思言又坐回宋听安对面,戴上口罩,微低着头,碎发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让人看不清情绪。
负责包扎的护士和宋听安关系很熟络似的,她掐着宋听安的脸,轻拽脸颊肉左右晃了几下,“脸怎么这么红? ”
宋听安不自然道:“有吗?可能院里暖气开太大了,热。 ”
“胡诌什么呢,我看你是心虚。今天钟主任值班,你这个点来十有**和他要撞上。”黄玉一边准备清创药品,一边和宋听安搭话,“说不定你舅舅已经在来找你的路上了。”
宋听安如临大敌,“黄姨,别呀,我还专门绕开他找田叔开的单,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他说完,脑海里浮现舅舅钟茂真打电话给爸妈添油加醋告状的场景,打了个寒颤。
如果爸妈知道他在片场被砸见血,绝对要掀翻剧组的天,那场面想都不敢想……
“现在知道怕了?钟主任怎么叮嘱你的,身体本来就没完全恢复,还三天两头进医院,上次被救护车抬着进来,这次好点了,能自己走,你说说……”
宋听安卸下力气,既然黄玉开始唠叨了,那说明舅舅还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暂时安全。
一旁的白思言脸色却越来越阴沉,黑墨似的。
宋听安乖乖听着,时不时点点头,“知道了,黄姨。”
黄玉拍了下宋听安脑袋,瞟到他脖颈后面腺体的位置有一块小小的肤色隔离贴,“哎,你这怎么贴上了隔离贴?又失控了?”
随后,黄玉看了眼白思言,“你朋友也是Alpha,按道理来说不会的呀,你不是……”
“停停停。”宋听安出声打断黄玉,视线快速扫了一眼白思言,“黄姨,我伤口好疼,你先帮我处理伤口吧。”
黄玉应下,处理伤口动作干净利落,不一会就包扎好了,“注意别沾水,按时换药,要是发炎了,我拖你去钟主任那边扎针!”
话说到一半,她口袋里的传呼机哔哔作响,只得飞快叮嘱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黄玉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宋听安和白思言两个人,原本空荡的房间愈发安静。
宋听安借着玻璃柜门的反射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脸上的血迹和脏污被仔细清理干净了,创口不大,所以只在额角贴了一块正方形的纱布。
没破相,这下放心了。
“回去吧。”宋听安说。
他起身朝外走,带着白思言绕了另外一条没什么人的路,手刚搭上右后座的车门,人就被白思言揽着肩膀,硬塞进了副驾驶。
白思言从车前绕回驾驶位,越过中间扶手箱的位置,探着身子要帮宋听安系安全带。
宋听安伸手挡了一下,“干什么?”
白思言没回答,继续手上的动作,系完后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被救护车送医院?”
其实按照宋听安之前的火爆程度,急救送医院这种事不管怎么瞒,网上总会有点风声走漏,但白思言一点消息都搜不到,不合常理。
“想知道?”宋听安反问。
“嗯。”
“你先告诉我,四年前为什么走。”
白思言默了几秒,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彩虹纸包裹的糖,递给宋听安。
彩虹糖纸包裹着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宋听安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橙子味的,福立牌。”白思言说着,手里的糖又往宋听安的方向近了些。
高中就用这套示弱哄人,甚至连语气语调都没多大的变化,现在还想用这套糊弄过去吗?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宋听安掀起眼皮,面不改色编瞎话。
“不好意思,我高血压要控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