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初愣住了。
宫谦说的是真的。
自己是前朝特殊能力者的后代,至少母亲拥有预言未来的能力——所以她才会把自己送到谢倾面前,因为她预言到谢倾会收留自己!
之后,她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许是使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被蛛网找上门。
但她不知道和谢倾闹了什么矛盾,没有告诉谢倾这件事,而是将计就计联合宫谦试图抓捕蛛网的人。
再然后呢?她就失忆了,在宫谦眼里,她和谢倾双双失踪一年。
所以,最有可能的推论是——她和宫谦的计划被蛛网识破,自己和谢倾一起被蛛网抓走了。或者,她被蛛网抓走了,谢倾去救她。
那么,她失忆也是被蛛网折磨的。
这就回到了最开始的一个问题,母亲的自杀,是她自己想自杀,还是受到她看到的预言的影响?
桃初合上本子,将它放回抽屉里。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危险的特殊能力她都不准备动用了。
合上抽屉前,她轻轻抚摸本子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字。
谢谢你,幼年的桃初。
寝室里,谢倾正在想用什么方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宫谦杀了。
桃初来找他,第一句话是,“我知道我为什么失忆了!”
他险些把手里的杯子捏碎。
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哦?”
谢倾想,不对,如果她真的知道了,不会是现在的样子,步伐轻盈,眉梢眼角都挂着愉快。
于是他放下茶杯,温和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桃初便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说到她的特殊能力时,谢倾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自己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发现过。
关于蛛网他也有一些了解,但没想到那个组织已经悄然接触过她。
真该死啊。
不过他面色坦然,诚恳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对,我去蛛网救你了。”
“也是他们把你害失忆了。”
桃初很感动,她主动扑到他怀里,“你真好!”
温香软玉在怀,谢倾差点忘了桌上摆着的逻辑缜密的如何营造宫谦意外死亡假象的计划书。
他悄悄把那张计划书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
有些看似不该活着的人依旧活着,是有他存在的道理的。
当天晚上,谢倾孤身一人去了青云山。
他幼时和月霄道人一起隐居在青云山,当然是有原因的——那下面藏着一道只有修道者才能进入的结界。
月亮挂在黑黢黢的山顶,像是某种巨兽的眼睛。
谢倾刚打开结界,就有风伴着血腥味扑过来,他轻轻打了个响指,墙壁上的火把便亮了起来。
只见牢狱里关着数只奇形怪状的妖怪,谢倾信步走到其中一只面前。
那是一个像狼却长着一张人脸的怪物,它瘫在地上。下一秒,那个疑似死去的妖怪便怒吼着张开獠牙猛扑上来,但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死死压在地上。
谢倾蹲下身,“你说,我得怎么样才能把你背后的人揪出来?”
……
谢倾沐浴更衣完上床的时候的时候,桃初已经睡着了。
她没有像前几个晚上一样浑身紧绷,板板正正地在她那边平躺着,而是全然放松,甚至大咧咧霸占了谢倾一半的位置。
谢倾侧身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只觉自己空荡荡的躯壳都被巨大的幸福填满了,竟然有这么一天,她躺在他身边,对他交付信任,全无防备。
他忍不住俯身靠近她,用目光一寸寸烙印她的眉眼神情,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最后,他微微歪头,深深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他决定,再也不追究她给他端的那杯毒酒了。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可能是找回了过去比较放松,桃初一觉又睡到天光大亮。
谢倾惯例给她梳完头后,桃初看着镜子,一时兴起,突然说,“你给我描眉吧。”
谢倾一顿,然后说,“好啊。”
她见过谢倾画画,寥寥几笔便惟妙惟肖,上色时只用一笔,就有了深浅过渡的颜色。
谢倾修长如玉的手执笔慢慢凑近她的脸,不知为何,刚刚还觉得无所谓的桃初突然有些紧张。
他专注地注视着她,仿佛在看什么举世难寻的珍宝,桃初能感觉他清浅的呼吸。
比起画画,他给她描眉的速度就慢得多了。
过了不知多久,谢倾终于收笔。
“好了。”
大抵会画画的人手都稳,桃初揽镜自照,只见……自己的眉毛没有任何变化。
她疑惑地问,“你画了什么?”
谢倾解释,“你原本的眉毛便很好看了,锋芒与风情兼备,我看了半天,实在无从下手。”
桃初对这回答满意,“好吧。”
她刚放下镜子,就有人进来通报,说三皇子来访。
两人对视一眼,桃初率先道,“通知左秋文,让她藏起来。”
谢倾含笑握着她的手,“没关系,有我在。”
两人携手穿过院子走到会客厅,就看见三皇子身后站着四位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每个美人的手上都托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珠宝玉石。
他先是对谢倾行了个晚辈礼,“皇叔,侄子特来贺你新婚之喜。”
然后对桃初充满恶意地一笑,伸手指向身后的四位美人,“这是送给皇叔的礼物。”
那是一个绝不会让人会错意的笑容,只看一眼就明白他送的到底是珠玉还是人。
谢倾的眉眼顿时冷淡下来,透着浓浓的不耐烦,“全都带走,我没兴趣。”
说罢,就欲拉着桃初离开。
却听见三皇子训斥她们,“没用的东西!既如此,也不必活着了,回去就送你们上路!”
桃初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三皇子,“礼物都送了,岂有收回去的道理?便留下吧。”
没等三皇子扬起胜利的笑容,她又问谢倾,“大皇子和二皇子送礼都是管事带着礼物过来,怎么三皇子是亲自过来?”
谢倾会意,露出一个很讥诮的笑。
桃初第一次看见谢倾这一面,颇感惊奇。谢倾在她面前,永远是温柔的。在宫宴上和其他人寒暄则是游刃有余。
现在,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容,又带着些许怜悯,像是神明看见了拿石子攻击他的愚昧凡人。
“大皇子作战有功,二皇子治水有方,什么都不会的三皇子给皇叔送女人?哈。”
三皇子气红了眼,瞪视着他们,“你!皇叔,侄儿也是一片好心,您不领情,就算了。”
谢倾站在他面前,气势淡然却压迫感十足,“是否好心,我自有分辨。滚吧。”
“桃初!你给我等着!”伴随着这句怒吼,三皇子气冲冲地走了。
桃初从谢倾身后探出头,颇感费解,“明明是你骂他,他把帐记到我头上了?”
谢倾顺势搂着她,一本正经道,“夫妻一体,表面上他把帐记到你头上,实则记到了咱俩头上。”
桃初将重心倚靠在他身上,感叹道,“怪不得皇帝皇后没生第四个孩子。”
——第三个都这么蠢了,再生一个还得了?
谢倾拍拍她的手背,然后皱眉看着眼前四个瑟瑟发抖的美人,“她们怎么处理?先说好,我从断奶起,就没有接触过除你以外的其他异性了。”
桃初托着腮,三皇子这一招真是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恶心人。
不能把她们送走——谁知道三皇子会不会派人把她们偷偷杀了。也不能把她们留下来——明摆着都是三皇子送过来的奸细。
她示意谢倾附耳过来,“不然……问问她们中有谁愿意,我们把她送进皇宫当内廷官?”
看着自己手底下的人成了自己够不着的人,气也气死他。
这么想着,桃初笑弯了眼睛。
谢倾看着她的笑容,不禁也弯了弯唇角,“好主意。”
出乎桃初意料的是,四个人都同意进宫当女官,她们对三皇子真是毫无忠心啊。
桃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皇帝和皇后感情好,后宫里没有其他人,宫廷事务相当少,相当于给进宫的人找了份不用清闲的铁饭碗。比起刚刚威胁要杀了她们的三皇子,这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很快,三皇子给襄王送女人,反被襄王将女人送去当女官的事情就传开了。
“砰!”三皇子一股脑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下一秒,又泄愤般将地上摆的等身大花瓶举起来砸在地上。
三皇子妃突然推门进来,“夫君息怒。”
三皇子突然恶狠狠地拎着她的衣领,“贱婢,是你说把那四个丫鬟送过去挑拨他们感情的!”
三皇子妃脸色涨红,“咳咳……夫君……我有一计……”
“你说。”三皇子把她放下来。
“襄王不收,只是因为我们是光明正大送过去的,他想维持自己洁身自好的假象罢了。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这次,我们双管齐下……”
三皇子温柔的摸着她的脸,“爱妃真聪明,有你在,那个跟我过不去的桃初死定了!”
三皇子妃顺从地笑了笑,眼底飞快划过一道暗芒,她极擅长用这样的手段送走自己的竞争对手,比如那四个贱婢,又比如左秋云。
没有人,能抢在她之前生下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