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腾接过一旁舞伎端来的酒,抚摸她柔嫩光滑的肌肤,把她搂进怀里,引得舞伎一串清脆的笑声,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七夫人呢?”
李管家卑躬屈膝,道:“七夫人她素来爱往外跑,这不,一个没看紧,她又跑出去了。”李管家小心翼翼看了看华腾的脸色。
听到此言,华腾冷哼一声,脸上肥肉一颤,不满道:“罢了,由她去吧,别坏了我的兴致。”
“是,是。”李管家连连点头。
牧怀瑾隐匿在人群中,看他们聊罢,甫一转身,周围人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他轻巧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然后,他顿住了。
容时倚靠在一根廊柱旁,阳光照在他清俊的侧脸,似是有些扎眼,他眼皮一掀,看向外面的池塘,荷叶静静飘浮着,游鱼若隐若现。
春风掀起他白色道袍的衣角,挺拔如松的身姿在阳光下分外惹眼。
有几个注意到他的女眷捂嘴笑着,叽叽喳喳地眉来眼去。
“看什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容时把目光放到了不远处傻愣着的牧怀瑾身上。
“哦……哦,没什么……”牧怀瑾回过神来,他欲盖弥彰地把目光移开,不平稳的心跳打乱了他的呼吸。
这不对。牧怀瑾告诉自己。
为了尽力平静内心的波澜,他想看看牧怀信是不是吃痛快了,但是出乎意料,牧怀信竟然老实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对桌上的食物大快朵颐。
“怎么不吃?这可不太像你。”牧怀瑾问道。
牧怀信长叹一声,失落道:“吃不下,”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忧虑,“我们在这大吃大喝了,外面的百姓呢?今日桌上的食材,说不定还是从他们手里抢过来的。”
他分明是想起紫玉那番话了,精神有些萎靡。
听到这,牧怀瑾有些意外。
他依旧没有去看容时的神色,或者说是不敢看。用密言传给两人,道:“这宴席也差不多结束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出去后再商量对策。”
离开华府时,天色已经暗沉,厚重的乌云大军压境地盘旋在上空。
牧怀瑾走在最前头,找了个相对隐秘的角落。容时静静地跟着他,一路上沉默着不发一言。
牧怀信还在后头磨蹭,不知道拿着些什么东西。
牧怀瑾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容时,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说话。
“你便秘呐?”容时突然开口,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好像真的在关心对方的身体。
牧怀瑾差点喷了出来,急忙摆手,“不是,不是……”
容时最讨厌别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但良好的修养让他把不悦隐藏得很好。
牧怀信终于追上了两人,他察觉到眼前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是单纯的脑袋不容许他思考那么多。他压低声音悄悄跟两人说道:“我把那些没吃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了,我听说他们要拿剩饭喂狗!”
“太可恶了,穷苦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居然拿去喂狗!”牧怀信咬牙切齿道。
听完牧怀信这番大义凛然的陈词,两人点头,表示非常认可他的所作所为。
看到有人支持他的义举,牧怀信露出一嘴大白牙,傻傻地笑着。
牧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提及了一个重要信息。他说:“先前我在府上听到华腾提到了一位七夫人,经常跑到外头,如果我们想给华腾定罪,这位七夫人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容时开口,问道:“你知道她的踪迹吗?”
“不清楚,”牧怀瑾摇头,但他话锋一转,“你们别忘了紫玉。她知道的东西不一定比这七夫人少。”
“那你怎么就放她走了?”牧怀信着急问道。
“不,我没有放她走,我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符咒,名为定位符。”牧怀瑾道。
牧怀信松了一口气。
定位符,符如其名,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定位被施咒人的实际位置。
“但是很不巧,她发现了。”
牧怀信的心又揪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那是我故意让她发现的。”牧怀瑾呵呵一笑。
容时无语,牧怀瑾说话大喘气,让别人有气都没处使。
“你们跟着我就行。”说罢,牧怀瑾瞧了容时一眼,又笑了起来。
他是故意的,虽然容时不爱说话,但是牧怀瑾发现,别人一谈起事来,容时就很认真地听着,不必要从来不发言,特别的……乖。
他不知道把这个词用在容时身上是否准确,但容时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
三人并行在幽暗的泥路上,这里远离白灵镇,不归任何人管辖,一排排破败被烧焦的屋子只剩下残垣断壁。
越是往前走,几人就越是沉默。
“哥,你没走错吧?”牧怀信问,“这里乌漆嘛黑的,她真的会住在这里……吗?”
一切都安静得有些诡异。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破空声直朝牧怀瑾刺去。
容时冷哼一声,身体迅速往左侧移动,以常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动作挡在牧怀瑾前面,对方的暗箭被容时一把甩开,钉入不远处的树干上,箭尾微微颤动。
牧怀瑾抬起的手放下了,他看着挡在他眼前的白色背影。
容时还在防备,突然传来牧怀信有些惊讶的话,“小时哥,你居然这么厉害,我都没反应过来。”
听到这个称呼,容时深吸一口气,他斜斜地给了牧怀信一个眼神,牧怀信立刻闭上了嘴。
危险还没有解除,容时把目光转回前方。
突然,对面暗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窸窸窣窣的,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一道紫色身影款款而来。
“你们倒是有点本事,能找到这里来。”是紫玉。
她轻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几人跟她走。
几人对视一眼,容时收回了剑,跟在紫玉后面。
——
来到紫玉的家中,她开门见山道:“几位都是有识之辈,先前的试探不过是情非所以,还望见谅。”说罢,她鞠了一躬。
“白灵镇的现状想必几位也是有目共睹,仅凭我一己之力无法撼动华腾的地位,但既然决定要动手了,我就不能有任何失误。”
紫玉跟先前在密林老宅内哭诉的样子大不相同,她语气坚定地道:“我可以提供华腾这些年来所犯罪行的证据,他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牧怀瑾开口:“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帮你?”
紫玉丝毫不畏惧地迎上牧怀瑾的目光,回答:“我知道。你们武功远超于我,尤其是……”她看向容时,接着道:“如果你们跟那些心如磐石只顾自己利益的人一样,你们不会想办法去了解这一切。”
她的身子微微颤动,“我等这一天太久了,恳请助小女一臂之力。”
牧怀瑾道:“先前何苦欺瞒我们?”
“在下身份特殊,不得不出此下策。”紫玉回答道。
牧怀瑾环视这木屋一圈,到处都占满灰尘与蜘蛛网,许是很久没打扫过了。
这也说明紫玉真正的住宅并非这里。
“现在可否我们告知真相了?”牧怀瑾眼中闪过一抹懒散,“我想,我们不会跟不坦诚之人合作。”
容时盘手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紫玉。
紫玉叹了口气,向众人坦白了一切。
紫玉原本确实有个幸福的家庭,但是华连云等人不知为何掳走了她的丈夫,她前去密林老宅寻找,却苦于重兵把守。
后来华连云一行人不翼而飞,她回到家中,发现华腾正在放火杀人,紫玉气不过,跟他拼命起来,结果这华腾**熏心,看中了紫玉的美貌,纵使他武功远超于紫玉,他也没有取走紫玉的性命,只把她带回府中当了个夫人。
紫玉没有过多反抗,她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这些年一直勤练武功,同时利用身份之便,收集了华腾这些年来犯下罪行的证据。
牧怀瑾想起她曾经还提到一件事,问道:“你的……孩子呢?”
紫玉凄凄一笑,“孩子啊,没有了……自那场大火之后,他就生病了,我没有及时赶回去。”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睛,然后溢出眼眶,花了她的妆。
“眼下,眼下只有你们能帮我了,求求你们……”
牧怀瑾看向容时,容时朝他点点头。再看向牧怀信,牧怀信眉头紧锁,眼泪都快出来了。
牧怀瑾扶起紫玉,安慰道:“放心,我们会帮你的,你有什么计划?”
紫玉连声道谢,只见她从怀里拿出一沓纸,递给几人。
“这上面是白灵镇的地图,这是华宅的密道,这是华宅的重要守卫,这是……”紫玉一一解释。
“还有这个,这些年受过华腾府欺压的百姓名单……”
……
等紫玉细细说完这些内容,几人都感到非常震撼,收集这些资料要用到的精力和心神,都是难以估量的。
可以见得紫玉对他们有多么信任,一旦暴露给有心之人,就是死路一条。
“我不便久留,一会儿华腾可能就派人到这里来找我了,我得先回去了。”紫玉起身,又深深鞠了一躬,她说道:“下次他不会再轻易放我出府,一切就有劳各位了。”
说完,她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等紫玉走远,牧怀信心里难以平静,“原来她就是华腾府上那个七夫人吗?”
容时摇摇头,道:“不是的,她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但她独独不是七夫人,”他顿了一下,“她是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