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ey,你知道吗,因为你今天刚进入游戏,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克服万难选择了加班来陪你。本以为你会因此而感动到痛哭流涕,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冷漠,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他们两个说话交流的时候,游戏里的NPC是听不到的。
当然,时间并不会静止。
不远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座华丽的钟表,纷繁复杂的装饰包裹着宽大的表盘。时间给它加上了肃穆的外壳。
它一定很古老了,齿轮在转动的时候不断地发出“咔咔”的声音,宣告着永不复返的流逝。
谷屿突然问道:“游戏内的时间跟外面是一致的吗?”
陆左明显愣了一下,才回:“对,怎么了?”
谷屿看着那咔哧咔哧转动着的表针,冷冷道:“联盟时间上午九点我们的死神大人就已经开始加班了,真是辛苦啊。相信要是少了你,整个宇宙的发展水平一定会往后倒退一千年。”
“嗯,咳......”陆左心虚地轻咳一声,“请玩家专注游戏。”
“不能被星辰注视。”谷屿回味着这句话。
这句话本身就很奇怪,向来都是人看星星,怎么会有星星看人呢?
而且大祭司也对他说过“愿星辰注视你”,看来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女王咯咯的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宫殿内,白色的身影在秋千上飘荡。若是忽略她刚刚那些行为,那她此刻的样子倒真像是一位无忧无虑的少女。
绒布重新盖回笼子上,女王欢乐的身影也隐没在其中了。
大祭司邀请谷屿,说道:“请跟我来,我带您去原来存放祭品的房间看看。”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穿梭在古堡中。
谷屿推测伊斯姆王国的发展水平并不高,其背景应当是地球文明时期的中世纪欧洲。
虽然是早上,但因为天气原因,古堡里仍是暗沉至极。除了偶尔墙上挂着的烛台外,再也没有别的照明方式了。
大祭司举着一盏发着微弱光芒的烛台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要去的方向似乎是在城堡的下方。
狭小的通道幽深而阴森,地面湿滑不已。越往前走,发霉的气息就愈发明显。
大祭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他赔笑道:“让您见笑了,我们的很多臣民都死在了这场大雨中。大地长不出粮食,兽类也不再出没。即使是在王宫里,如今也拮据不已。”
怪不得这古堡里一派荒凉。
“不过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因为他们会回来。”
“谁?”谷屿问到。
“他们的亡魂。”
一阵阴风吹过,谷屿忍不住脊背发凉。
***
地下的长廊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一样弯弯绕绕。这一路上,谷屿见到了不少房间,全都安装着低矮发黑的破旧木门。
而且这些门全都没有关上,借着微弱的烛光,谷屿注意到那些漆黑的房间内空无一物。
谷屿不禁疑惑:是什么样的祭品需要存放在这种地方呢?
按照他们的逻辑,如今祭祀是唯一拯救他们的办法。
既然如此,祭品难道不应该好好保存看管吗?怎么会存放在这种地方?
这里更像是关押犯人的牢房。
终于,大祭司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扇门跟刚刚谷屿路上看到的那些并无不同,只是他们如今的位置估计已经是城堡最深处了。
因为前方已经没有路了。
眼前的这扇小木门上破了几个洞。
谷屿对比了之前看到的那些门,这里原先应该是装锁的地方。
但是看样子像是被人给破坏掉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大祭司推门而入,随手把烛台放在了桌子上。暗黄色的烛光盈盈地照亮了整个屋子。
这门实在是过于矮了,以至于谷屿进去的时候还需要低下头。
屋子并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就一张桌子。上面除了霉斑外空无一物。房间内过于潮湿了,以至于屋顶上凝了一层水珠,正晃晃悠悠地准备往下滴落。
倒是桌子腿边几根断裂的绳子吸引了谷屿的注意力。
什么样的祭品会需要这么粗的麻绳?
活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大祭司说:“他们之前就生活在这里,但是在一个晚上,他们不翼而飞了。”
谷屿蹲下身去看那麻绳。
这绳子断裂的地方毛毛躁躁的,可以看出来切断绳子的工具并不锋利。所以基本上可以排除有人故意放跑祭品的行为。
毕竟如果有计划,不至于连一把锋利的刀具都携带不了。
那就只可能是祭品们自己逃了出去。
这也说明,这群所谓的祭品其实是——人类。
谷屿还没有天真到认为一群牛羊会拥有自我营救的智慧。
烛光突然暗了下去。
谷屿微微抬眼,发现自己前方的地上出现了一道黑影。
这影子正在缓缓地朝他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谷屿手中紧紧地攥着那跟绳子,盯着那道影子。
“哒——”
清脆的一声响,水珠落在了地上。
电石火光之间,谷屿飞速起身,把手中的绳子朝后方甩了出去。粗重的麻绳在水里浸泡了许久,甩出成串的水珠。
陆左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已触发主线任务:请在十分钟内摆脱追捕。倒计时开始,剩余时间为九分五十九秒。”
大祭司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谷屿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操!
地震演习啊!
来不及浪费时间,趁这短暂的片刻,谷屿一把抢过桌上的烛台就要往外跑去。
但是趴在地上的大祭司却抓住了他的脚腕,一口咬了下去。
谷屿一个踉跄,脸差点扑到火苗上去。幸而他用另一只手及时撑住了墙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阵疼痛传来,锋利的牙齿瞬间刺透了谷屿脚腕处的皮肤,鲜血汩汩流出糊了大祭司一脸。
谷屿回头,就见他神色贪婪地舔着那些血。
神特么大祭司,大胃王吧他。
怎么什么都吃啊!
操!
这到底他妈的什么游戏啊!
谷屿头皮发麻,一股恶寒涌上心头,用力地把手中的烛台砸了过去。
大祭司遭受这当头一击非但没有气愤,反而冲谷屿露出了一个笑容,甚至还意犹未尽地去舔嘴角的血。
谷屿一咬牙,使劲踹了他一脚,拼命跑了出去。
没了照明的烛台,长廊里漆黑看不清路,他只能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找路。
陆左的计时还在继续。
“八分三十秒。”
“七分二十秒。”
……
大祭司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方向传来,回荡在周围——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是你的味道实在是过于甜美,让我忍不住想尝一下。”
光是听到声音谷屿都可以想象到他那令人恶心的表情,他一边在心里吐槽着这神经游戏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进。
大祭司的声音不断环绕在四周。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性命的。”
“你也要像那群祭品一样逃走吗?”
“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离不开你的,伊斯姆王国离不开你的。”
……
神经病。
也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什么构造,谷屿走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大祭司的声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谷屿随手推开一扇门躲了进去。
在关上门的一瞬间,熟悉的声音就在谷屿耳边响起:“看来是陷入绝境了呢。需要寻求我的帮助吗,美味的点心先生?”
谷屿:“……”
他很想骂人。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神经病手里的NPC都致力于走歪路。
谷屿:“你是喇叭吗?”
“哎呀呀,好凶啊,应该是爆米花先生,嘭的一声的那种。不过这位爆米花先生,我有必要提醒您,倒计时只剩下六分钟了哦。”
谷屿轻轻活动着自己的脚腕,忍不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NPC是真下口啊。
时间在飞速地流逝着。
谷屿的大脑此刻也在飞速运转着,以他现在的体力,绝对摆脱不了大祭司的追捕。
躲起来也不现实。
听这声音,大祭司就在附近。他一间一间地屋子搜,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就算他没有抓到谷屿,但是他仍处在追捕的状态中……
等等!
谷屿回忆着任务内容——摆脱追捕。
他当时下意识地就跑了出来,如今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他怎么知道大祭司的仇恨范围呢?
若是大祭司的仇恨没有范围,那无论他有没有抓到谷屿,岂不是一直都处在“追捕”的状态之中。
所以谷屿此刻应该考虑的不是逃出仇恨范围,而是……
让大祭司放弃追捕。
可是他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干掉大祭司。总不能去跟他谈心吧。
咱俩哥俩好,你别追我了。
只不过……
为什么不能呢?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大祭司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闻到你身上香甜的气味。”
谷屿攥紧了手心,紧盯着门框。
大祭司说过不会杀他,还说伊斯姆王国离不开他,究竟是为什么?
如今拯救伊斯姆王国的唯一希望就是祭祀。
他们总不能真把希望全压到丢失的祭品的身上吧。
那为何会离不开谷屿呢?
祭品是人类……
谷屿脑中灵光一现,突然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谷屿当做祭品。
一旦那群丢失的祭品没有找回,那外来的人类谷屿就会成为他们的祭品。
“五分三十秒。”
“五分二十九秒。”
……
大祭司:“我要进来了。”
谷屿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切。
然后他就听到正在计时陆左轻笑了一声。
谷屿不明所以,但一想到陆左前面的行径,又顿觉合理起来。
大祭司站在门外,门后面就是香喷喷的美食,虽说不能吃了他,但略微品尝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热腾腾的血液了。
他回味着刚刚尝到的让人亢奋的味道,迫不及待推开了门。
烛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谷屿正坐在桌子上,被咬过的那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脚腕上的伤口暴露在外,苍白的皮肤上殷红的血液蜿蜒成流。
昏暗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光影交织、灯影幢幢勾勒出他立体的脸庞。
此刻,正在外面观摩着他的陆左也跟着翘起了二郎腿,怒极反笑。
陆左知道,谷屿向来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当初自己就是这么上了他的当!
大祭司顿觉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空气中满是诱人的味道。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去填饱肚子。
但是谷屿制止了他。
谷屿的脚抵在他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说道:“打个商量,大祭司。血可以给你喝点,但别再追我了,好吗?”
大祭司愣了一下,然后立马点头。
他何乐而不为呢?
谷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就等陆左宣布任务完成,然后给他积分奖励。
然而……
“四分五十九秒。”
“四分五十八秒。”
倒计时仍在继续!
陆左幸灾乐祸:“这位脾气不好的爆米花先生,你的任务似乎还没有完成。”
为什么?
到底遗漏了哪一点?
任务是“在十分钟内逃离追捕”啊。
逃离追捕……
谷屿好像突然知道他遗漏了什么了——任务只说逃离追捕,可没有说逃离谁的追捕。
谷屿一脚踢开大祭司来到屋外,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黑暗的走廊内,正有一群长着五个眼眶的“人”饿狼般盯着他。
他们的肤色白得诡异,身体也不正常地膨胀着。浑身湿哒哒的,不断地往下滴水。
好像是泡发了一般。
谷屿瞬间回想起大祭司说过的那句“他们会回来。”
这群人跟疯了一样拥挤着朝谷屿跑来,如同恶狼扑向一块肥美的羊肉。
陆左:“倒计时四分钟。怎么,要不要试试跟鬼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