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世界又恢复到之前的疯狂,一切闷热都消失了,谢泠看着眼前突然杀来的成群怪物,并不觉得奇怪,他蓦地浅笑了一下,谁也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仅在瞬间,那些怪物全都奇迹般地暂停了下来,上半身如馄饨入汤一般簌簌滚落下来,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又同下半身一齐变成粉末,归为尘埃。
没一会,谢泠便来到了地狱之门,他眯着眼睛甚至没仔细看,就凌空而起,咬破手指,画起了符咒,他在空中每落一笔,地上就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他依旧那般游刃有余,彷佛在这恍如末世的环境里,在上空跳起了舞蹈,时而唯美时而爆裂,杂乱无章,但围绕每一笔的落下都似乎用了整个身体的力量,身体的一切只为了手指落下鲜血,凝聚而成的一笔一划。不知过了多久,似醉倒般的人儿终于直直的站立着,姿势挺拔、神情庄重,他终于落下这最后一笔!
妖符阵已成,整个世界都染上了鲜血的红色。谢泠身子一抖,为这万千的生灵而悲痛,一股沉重的心情久久在心底不能散……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记起小时候花家被满门抄斩时的惨剧,也是一样的弱肉强食,那些仿若站在云端的天灵宗教徒,肆意的虐杀着手无寸铁之力的凡人,而那些自诩正义的仙界之人至始至终都未出现过,现在亦如此……
他的眼睛猩红,脸色也变得癫狂,数不清的惨叫让他头昏脑胀。
但即使站在战场的最中央,他全身依旧干净,那身白色的弟子服还是那样的纯白无洁,没沾染上一丁点的血迹和泥泞。
砰!
太阿剑没入阵法中央,妖符阵正式开启!那些划痕处全都露出古怪而骇人的血色符号,那些符号彷佛有着生命力般,在不停的跳动着。附近被怪物袭击的凡人还没来得及惊愕就见听见无数的爆炸声响起,眼前的粉末横飞,围绕太阿剑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最终被血阵中央的阵眼吸进去。
粉末飞天,人们并不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整个战场的人,都停顿了下来,怪物们越发暴躁,却依旧摆脱不了被湮灭为粉末的命运。
整个太阿剑越来越亮、越来越冷,彷佛将要成为整个世界中最为坚固冷硬的武器,血阵的每一笔画都如同河流一样流动了起来,异样的红芒将周围的一切都带上了血腥之气,一抹粉色的身影正手握太阿剑立于旁边。
陈贞赶来时,见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他停在了不远处,怔怔的看着前方那个疯狂的主人,心底越发敬畏。
妖符阵与血阵极像,然世人只知血阵,不知妖符阵。其实血阵是前人仿照妖符阵中而来,血阵需要以凡人鲜血祭祀而成。而妖符阵要得则是妖兽之血,若是再以天妖自身的心头血为引,妖符阵则将立刻全权开启,形成一种强大的吞噬之力,根据布阵着的意志改变吞噬对象,吞噬的一切将成为阵法的一部分。
因此,只要谢泠将妖符阵全权开启,便可利用阵法将周围的妖兽之血尽数榨干,补充妖兽之血后,妖符阵将无限扩张,直至整个世界中的妖兽灭绝。但至此,天妖的心头血也将耗尽,很大可能会死去。而若要收回血妖阵,除非妖兽尽数除去,不死不灭七七四十九天后,这处地方才方可恢复如常。
凡世间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大的震撼了,大地在怒吼,天空翻滚万次,都得不到歇息。
那些大地上的血光,天空中的粉末,都充斥在整个人间,彷佛成了新一轮的屠杀,人们站在充满血气的大陆当中,周身被卷起的粉末刮的生疼,一切的一切都看不清,眼前唯有脚底下仍在滚烫流动的鲜血,以及那处于远端的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彷佛在一瞬间那人就将他们置于了另一个地狱之中。
他们茫然地望着那人,接着,又露出之前面对怪物时的仇视表情,只是,他们依旧无力,手舞足蹈做出最大的努力,却也永远碰不到那个红衣男子。
之后,他们簌簌倒地,化为白骨。
“谢!泠!……”
突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冲破道道迷雾,依旧是那般的温柔、坚定,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伤心,如一丝丝弥漫在空气中的白烟,无声无息还没反应过来就呛得人流泪。
红衣男子的表情无悲无喜,只是听到这道声音时,心狠狠颤动了一下,连带着太阿剑也震动起来,彷佛要发出悲鸣,但很快再度平静了下来。
沈黎之依旧是清风朗月的白衣,即使在漫天白色的迷雾中也彷佛染上了圣洁的光芒,从未曾淹没,他手持凌云扇,寒霜般的面容上依旧是那双澄澈的双眸,此刻却冷冰冰的,彷佛望着前方的是一双陌生的眼睛,透出一股与世无争的冷漠。
是的,那双陌生的眼睛正是谢泠的,如沈黎之初见时一样,招摇的桃花眼恰到好处地镶嵌在他漂亮的脸庞上,而猩红的眼球,在此刻看来竟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风采,显得更加性感迷人。
天空无端的变化着,映照着整个世界,仿若成为了一个奇妙的幻境,大地上的鲜血依旧在流淌,奔腾的红色血水又似沸腾般‘咕噜咕噜’作响,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灌至整个上空,如灿烂的晚霞般染红整个天际,白色粉末也因此而被染红,天空似乎静了下来,只朝着更深的红色进发,从未再出现过任何其他的颜色。
人们入眼全都是红色,忽然,一道白衣凌空而来,从他们眼前飞过,直冲谢泠而来。
陈贞见状,飞身去挡,岂料被一扇隔开,正往前追去,又却被身后而来的张清扬拦下。
谢泠整个人都掩藏于这红色世界中,身旁的太阿剑更是与这红融为一体,发出一模一样的红光。
白衣落地,风掀起他的衣角。
在这红的世界中,身穿白袍的沈黎之尤为明显,他的一吸一呼都清晰的落入谢泠眼中。
可沈黎之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是那样的冷,如冰冻万年的寒霜坚固而冷漠!
银色锁链倏地窜出,谢泠如失控一般,脸上尽是扭曲与痛苦,那条铁链也如他一般在空中乱了轨迹,并未碰到眼前之人。
沈黎之彷佛早已看透,淡淡地笑了一下,似自得又似嘲弄眼前之人。一贯冷漠的神情,彷佛也因此松动了,看向谢泠的眼神也多了一份伤心与愤怒。
“血泠魔王!”一声大喝忽然而至,随着猎猎掌风飞至谢泠身旁。
碧落山大弟子苗棕带着一行人至此,刚好见到谢泠如此失态之时,便伺机而动。
但即使谢泠面对沈黎之时如何失态,却依旧从未有人能成功偷袭他,眼见着xx掌就要挨到谢泠时,沈黎之的心忽地悬起来,谢泠却是一点也不急,xx掌并未挨到他的衣角反而迎上了太阿剑,“砰”的一声巨响,那人跌坐到了地上。
“咳咳……”苗棕吐出一大口鲜血,却倔强的不让其他人搀扶,拄着一把破剑,面色苍白而愤怒,朝谢泠喝道:“天妖谢泠,你私自毁坏冥界xx地狱之门,放出远古怪物,霍乱人间,搅乱四界,更以血阵之法吸纳生灵鲜血助你修炼邪法,真是恶毒至极!我必杀之!”
沈黎之身子一震,谢泠却依旧满不在乎,只笑着道:“乱扣帽子,辱人名讳,不愧是碧落山苗老头的弟子,整日神神叨叨,打着幌子炼药,药没连成,武功也不行,真是废物!”
“你、你……”苗棕被噎着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堵着出不来竟昏过去了。
“师父!”众弟子忙搀扶住他,而后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谢泠两眼。
迷雾渐渐散去,只是四周仍旧红的可怕,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显露出来了,几乎每一个都是残肢断骸、白骨森森,尤可想象出他们死时是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折磨与痛苦。
而站在妖符阵的谢泠,如一旁的太阿剑一般,妖邪之气四溢,一身血衣,猩红的桃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暴戾与疯狂。
妖符阵启动后释放的妖力,自太阿剑上传来,冰冷的手握着微微发抖,传至谢泠的身体各处,彷佛要将谢泠体内那狂暴的狠戾与邪恶尽数压下,但矛盾的是,这一切才是罪魁祸首。
谢泠看了一眼远方的人,忽然不知如何开口。
而沈黎之也察觉到了,他缓缓拿起手中的xx扇,目光聚集到谢泠身上,也未再说任何话语。
一招而出,他紧咬下唇,任何战斗都不如此次令他紧张。
谢泠轻闭双眼,无尽的绝望与愤怒自心底涌上,彷佛要将他湮灭。
再度睁开双眼,仿若世间的一切都不曾在他眼中,他惨笑一声,太阿剑拔剑而起,世间再度恢复原样,满眼的红色消失了,太阳的白芒又一次扑洒到整个人间,唯有他与太阿剑依旧被鲜血浸染,剑光发出的红芒如地狱中的鬼火一样瘆人,任何东西都无法压制。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火花迸发。
然后,他们动了。
沈黎之的凌云扇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扇面上的图案不断变幻,只见他轻轻一挥,带起一片凉风,舒适温和,但片刻之间,风云变幻,狂风以横扫世间一切的姿态铺天盖地吹来,飞沙走石,扬起周围的一切,而最终以这猛烈之势击向谢泠。
沈黎之依旧在挥舞着他那柄凌云扇,就像以前的很多次那样,调动体内的一切内力,专注而认真,甚至更加的不留情。
那些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将吹散在这一大风当中,以不可阻挡之势消失在这世间。
谢泠的唇角微扬,似乎在笑,他笑得凄惨,连带着脸色都苍白了不少。太阿剑身上的红色光芒越来越亮,将谢泠脸上的阴影尽数遮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