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光正好,透过雕花木窗落到屋子里那张古色古香的木床上,床顶飘动的流苏上一颗颗琉璃石闪着光,点点阳光洒在床上那清冷的俊颜上,也带上了一丝丝人气,五官显得温润了些,脸上仍留存着几条未愈的伤痕,但依旧难掩往日里的风采,反倒还添几分禁欲的美感,到真像是个被蹂躏过的美人。
沈黎之已经睡了三天了,谢泠斜靠在房间里旁边的柱子上,嘴里嘀咕着:“竟是如女子一般,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泠哥哥怎么又来看他了?”未见其人,便闻其身,不一会,花固便从门外进来了,看都没看床上那人一眼,直奔旁边的谢泠而去,酸溜溜道:“那人怎可与美女相比?”
谢泠不在意地笑了笑,眉眼弯弯,意外风流,“阿固,你也好看。”
被夸奖那人似乎有些不自在,耳后微红,抬头望向谢泠:“泠哥哥才好看。”
“哈哈哈哈,我自是知道的,都不知道听你说过多少回了。”谢泠意外地心情很好。
沈黎之微动,耳边模模糊糊听到的便是某人的大笑,眼皮微微睁开,阳光照来,似有些不适,眉头微蹙,谢泠先发现了响动,开口道:“你醒了。”
沈黎之看向对方,有些疑惑,嘴唇阖动了一下,似要说些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极小。
花固厌恶地看向他,恶狠狠道:“你这蚊子叫的,谁能听的见啊?”谢泠只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沈黎之听见这般嘲讽也只是看着谢泠,却未再开口了。
一会儿,沈黎之便用双手挣扎着,似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感到一阵疼痛从头上方传来,他紧紧咬着嘴唇,依旧艰难的撑着床板,抬起身体,待坐起来时,已全身都是冷汗了。
“啪啪”谢泠双手鼓掌,嘴角掩饰不住的笑,“不愧是你。”
对方更加迷茫了,右手捂着头,双唇艰难地开口:“我这是这么了?”
花固越发不喜,语气尖锐,“莫不是真傻了?”
此刻,沈黎之仿佛才刚注意到他一般,看了花固一眼,又转向谢泠,似乎期待他能给自己解惑。
看了好一会好戏了,谢泠到也如他所想那样,终于开口了,“你可还知道自己叫什么?”
“我是……谁?”沈黎之一脸迷茫,随即摇了摇头。
“那你之前的事可还记得多少?”
沈黎之微微转动头朝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来,费力的想回忆起以前的事情来,脑袋里却仍是一片空白,沮丧道:“我……”。
“泠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耐心了。”虽知道谢泠的打算,花固还是忍不住偏要讥讽几句。
“随我出来。”谢泠挂在脸上的笑终是掉了下来,表情冷冷的,却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气,只说道:“秀一今日要回来了,合欢宗衡芃芃的生辰也是这几日了,你一同与秀一代表我去一趟。”
花固听后,却满脸绝望地看向谢泠:“泠哥哥要赶我走?”
谢泠悬在花固上头的手颤抖了一下,后又收回来了,失望道:“没有。”
他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以前他怜惜花固,次次安慰他,顺着他,却越发变本加厉,他现在只感到厌烦。
又听花固锐声尖叫:“那为什么要我离开?为什么?泠哥哥也讨厌我了,我就知道,没有人会喜欢我,你们都嫌弃我!”
突然,闯进来一人,他衣衫上的血还没干,脸上也沾染了不少泥血,很明显此人风尘仆仆刚回来就来了这,还没来得及清理。
只见他神情激动,面色红润,青筋若隐若现,加上脸上那点点干涸发黑的血,甚是狰狞,一进来,便大声朝花固吼道:“是的!没有人会喜欢你。你这些年来无理取闹过多少回,对谁都是冷嘲热讽,尖酸刻薄,背地里杀的人不计其数。你修为不高,也不想想那都是谁替你摆平的,虽说咱们这是魔道,可师尊现在沦落到连魔道之人都人人喊打的地步有一大半是你的功劳。”
花固像受了刺激一样,身体止不住颤抖,疯狂地尖叫。
“才不是、才不是、你乱说……”
“够了!”谢泠嗤笑,轻飘飘地开口说道,却令人不寒而栗,“乱喊乱叫的戏码别在我眼前演。”
花固似乎被震住了,愣怔地望着谢泠,清俊的脸上挂满了泪珠,看清楚了谢泠眼中的戾气后,终于不敢再哭了,只怯生生地看着他,秀一也为再言,却是梗着脖子,偏向一头,不想看到花固。
“还不快下去?”谢泠眉间戾气越发浓重,早已不耐烦到了极致。
“是,师尊。”秀一心中一阵后怕,听到没有责罚后松了一口气,赶忙离开了。
“泠哥哥,我错了。”声音艰涩,不像之前那般清亮。
花固知道,谢泠虽然放任他,宠着他,但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却是从不让人置喙,他也不例外,今日是他太过放肆,逾越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没了他谢泠,花固又还能有何容身之处?
*
想起房里的沈黎之,谢泠心里更烦了,却还是走进了房间里。此刻,沈黎之又睡了过去,“哼,睡睡睡,睡死你得了”谢泠恶狠狠的骂道。
却不料,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直直地看向他,茫然地眨了眨眼。
沈黎之心思单纯,于修行一道天赋卓绝,与人相处之道却不甚了解。
见他如此,谢泠起了坏心思,一双桃花眼亮了起来,眼神似醉,十分钩魂,凑近沈黎之面前,假装伤心道,“黎之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面前的少年见他之前还那么冷漠,现在却如此伤心,一时不知所措,“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尽管此人如此阴晴不定,反复无常,此刻心里一团乱麻的沈黎之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真的什么都记不起了?那正好。谢泠坏心想道,面上却更加悲伤了,扑过去抱住了沈黎之,啜泣道:“黎之,我是你师尊谢泠,都是师尊不好,让你落入险境,才受此重伤,醒来后连我也不记得。”
一向不怎么与人亲近的沈黎之,即使失忆了,也仍些不适,耳边传来热气,使得他的脸上飞过一片薄红。
师尊方才肯定是担心自己,才乱了方寸,沈黎之如此安慰自己。双手拍了拍谢泠的后背,轻声道:“让师尊担心了。”却毫不知道背后那张脸仿若厉鬼,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也染上了阴蛰。
“刚刚师尊对你不闻不问,你该不会怪师尊吧。”谢泠小心翼翼地看着沈黎之,楚楚可怜的样子哪有往日的模样。
沈黎之心中一软,谢泠继而又怯生生的道:“黎之,之前阿固就不喜欢你,我对你好点,他就更是变本加厉的欺负你,你也知道他那个性子,就只能委屈你多忍让忍让他。”
“我会的,师父。”沈黎之冲谢泠温软一笑,笑意中满是真切,谢泠微一愣神,却是笑了。
有意思,沈黎之啊沈黎之,年少有为,仙界的天之娇子,虽从未入世,沧浪君的盛名却是连魔道也都有耳闻,何人能知,他的性子却是如此单纯,犹如稚子一般。
沈黎之:“之前那人是叫花固?”
“嗯,你叫沈黎之,是我血泠宗弟子,我是你师尊谢泠,之前你见到的是你师叔花固,你还有个师兄叫秀一。你是原被我任命前往赤秋山寻千毒草为毒药大比做准备,却被那虚清老道重伤,逃了回来,在渭林见到你时,你已经昏了过去。”谢泠越说越气愤,眼瞳里射出冷芒,眉骨鼻翼挺立有致,虽貌美但凶残,像那黑夜里的阴间使者,恐怖森森。“我本想亲自去寻仇,不过,那虚清老道在前两日死了。”
“这样吗……”,沈黎之心里莫名有些难受,却又不知为何,“那虚清…老道是为何而死的?”
谢泠探究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是那般乖顺,不屑道:“自作自受,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虚清君是清净山的宗主,也是沈黎之的师叔,谢泠与虚清曾有过一战,当时,谢泠刚离开天灵宗,本是想投入仙门,虚清答应只要他能打败自己让他进清净山。谢泠修为极高,虚清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清名远扬、仙界之首的虚清君却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竟在比试结束后叫弟子偷偷暗算,围剿谢泠,势要将他杀死,但还是让谢泠侥幸逃了出去。自此,谢泠便尤为讨厌那些自诩正统,道貌岸然的修仙派了。
如今,沈黎之失踪,虚清意外死去,清净山群龙无首,现已大乱,分为了由虚阳君和虚空君为首的两大派势力,以及部分虚清门下弟子组成的一派。原本是仙界之首的清净山终也是落败了。
谢泠本也是打算趁此大乱一举攻下清净山,可虚清已死,若此时进攻势必会导致仙界一致对外,为防止清净山攻陷后,自己也步此后尘。到不如任其内斗,使其元气大伤,待一统魔族后,那清净山已不足为惧,就连整个仙界也只能俯首称臣。更何况,沈黎之如今在血泠宗内……
谢泠:“ 你如今虽已醒了,伤势却还未完全恢复,修为也尽失,好好养好伤,待来日为师教你功法修炼。 ”
“ 多谢师尊 ”沈黎之朝他露出一抹感激的笑,没有一丝的沮丧与怨恨。
谢泠有些失望,低低道:“好好休息。”
沈黎之:“师尊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