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菈离开棋牌室的时候,脑海中还在回想着那位代号“万蛇”的灰蛇帮BOSS开出的条件。
要他帮忙寻人可以,斯特菈必须将寻人原因全盘告知。
用他的理论来解释,就是在他地盘上的人,都给他交过保护费。
无缘无故要他交人,总得让他知道对方犯了什么事,好叫道义上过得去。
如果对方真的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因为即使是贫民窟也有自己的规矩;反之,如果对方是无辜的,他却将人交出去了,让他以后怎么有脸去收保护费?
可上头说得语焉不详,斯特菈自己也是一知半解。
更何况如果要告知林星“窃取机密情报”的事,就会暴露她是政府的人。
她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好在对方并未逼她当下决定,只说让她回去考虑考虑,想好了再来。
斯特菈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今日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
她有些烦闷,打算买点吃的在外面随便解决一下,下午随便逛逛,等政府那边关于是否与地方势力合作的批复。
身处官僚机构之中,有些流程是必须要走的。
……
莱茵再次出现在艾萨克家门口时,林星是惊愕的:
“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莱茵反而有些郁闷:
“我为什么要回去?”
“那天你和祁洛说完话就走了,你们说了什么?”
莱茵闻言紧紧闭上嘴巴,半晌,才说:
“我,我其实没走,就住在附近。那个,我其实来青山市也是有事要办的,嗯。”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莱茵还不知道林星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闻言期期艾艾地向前一步,俯身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像只毛茸茸的大金毛,低头轻声说:
“我想你了。”
林星瞪大眼,惊讶于他的直白,刚要推开他,就听莱茵问: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和她分开的几天里,莱茵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祁洛叫他去监视斯特菈,他本来还觉得她一个日理万机的高级将领,怎么会出现在贫民窟,但在跟踪观察了几天之后,不得不承认,祁洛说得对,林星确实被中央盯上了,而且不是好事。
不然也不会劳烦斯特菈亲自带兵来抓。
他现在心里没底,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走向,他和祁洛联手,又能将林星的存在瞒到几时。
即使能瞒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留祁洛在林星身边,他总是不放心,日日夜夜怕她恢复记忆,连梦里都是她离开他的情景。
现在想起来,她在他家待的那半个月,他扮演着虚假的“男朋友”的那段时日,才像是梦。
只有拥她入怀时,那颗悬着的心才会稍稍安定。
“莱茵,你先放手。”林星本来以为短时间内应该是见不到他了,如今他却送上门来——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莱茵不情不愿地松了手,林星侧过身,把他让进屋。
他进屋后,打量着艾萨克家的客厅,透过敞开的卧室门,看到了那张窄小的铁架床,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这里只有一张床。
而且没有沙发。
祁哥晚上睡在哪里!?
林星示意他坐到桌前,还没开口,就听莱茵说:
“我可以给你换个更好一点的房子,这里条件太差了。”
“不用了。这里就很好。我习惯了。”她眉眼平静,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莱茵却看见她取杯子的木柜里,还摆着一对情侣杯。
他神情一滞,视线粘在上面几乎挪不开。
林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描淡写道:
“祁洛买回来的。不过我没用过。”
说着,果然拿了两个普通的塑料杯,满上。
莱茵又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侧头看他:
“怎么了?”
莱茵犹豫片刻,有些卑微地问她:
“你,你对他怎么想?”
林星捧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开始思考,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她对他怎么想,好像不是能用一两句话就轻易概括的。
她和他之间的纠葛太多,切不断,放不下。
她已经在尽力挥刀斩断牵绊,可对方还死死拽着她,不肯放手。
见谈话之间的空白越拉越长,莱茵急了,就好像噩梦即将应验,语气虚弱地强调:
“你,你不能这样,你说过,你以前是喜欢我的,你说过,你会试着重新喜欢我,我们……我们都一起睡过了……”
他的睡,指的是同躺一张床的睡。
在他这个钢铁直男看来,这已经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林星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但总有人会误会。
门外人拿出钥匙正要开门,这句话便飘进了他耳朵里。
金属钥匙将食指和拇指压得泛起惨白,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是这样吗?是这样的吗?
在他冷落她、无视她的那三年里,原来她和莱茵,已经发展到这种关系了吗?
所以那三年里,她虽然还在送小蛋糕,对他却一日比一日冷淡下去,可笑他竟然一无所觉!
所以失忆之后,她才毫不犹豫地认定莱茵是她喜欢的人,他当时竟然还觉得她弄错了——她没有弄错!
他们千真万确交往过!
甚至,更加亲密过……
祁洛感到头晕目眩,好似正在承受着剜骨剔肉之痛。
他好像是站着的,又好像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他还好好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的一小捧蓝色勿忘我在微风中摇曳。
记忆的丝线乱成一团,当他努力去找时才发现,原来她从来不曾遮掩。
团建结束后送她回家的是莱茵。
莱茵为了她疏远教训了那群看不起她的朋友。
她出院之后,听说陪在她身边的,也是莱茵!
对了……那次去游乐园,他也撞见了他们两个在约会。
那个时候,她还在说爱他,为了他和斯特菈的关系黯然神伤,那就说明,当时他们两个还没有在一起,至少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如果当时他接受了她的告白……会不会……
祁洛知道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他眼神涣散地盯着门上锈迹斑斑的铁锈。
它们在夏日阳光的烘烤下,散发出一种带着死亡意味的血腥气,又像是狰狞的笑脸,扭曲地映在他泛着血丝的眼中。
好痛苦。
好痛苦。
后知后觉的痛,叫他开始目眩,开始耳鸣,胃部的绞痛已经超出了过往极限,开始隐隐作呕。
他一定是在做噩梦。
可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醒来。
……
屋内,林星想了很久,才委婉回答了莱茵方才的问题:
“我觉得,感情是要讲究先来后到的。”
莱茵听得云里雾里:
“那谁是先来,谁是后到?”
她恢复记忆了,还是没有?
先来的是祁哥,还是他?
“莱茵,我说过会重新喜欢你——”
她还没说完,就听玄关门被重重推开,撞到墙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愕然回首看去,只见捧着花束的男人已经迈步进来,他一步一步缓缓走近二人,莱茵看到他脸上熟悉的冰冷神色,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拳风已经冲着面门而来,随着一声杯子碎裂的声音,他下意识双手交叉挡在脸前,那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祁洛剧烈喘息着,尽力勒住理智,他分出心神去看了一眼被吓得打翻杯子的林星,狠狠闭了闭眼,伸手一指门外,气息不稳地对莱茵说了一个字:
“滚。”
如同一只公狮驱逐着自己领地里的外来者。
莱茵还想说些什么,祁洛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
“再不滚,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莱茵迅速把刚才的谈话内容从脑中过了一遍,但抓不到症结——就算他抓到了,也不会觉得有愧。
他只在有关林星的事情上自私卑劣。
对他来说,爱可以是关怀和爱护,也可以是掠夺和占有。
想要得到心爱的人,手段不那么光彩又怎么样。
面对暴怒的祁洛,莱茵顶着压力问:
“你想做什么?你把我赶出去,想对林星做什么?”
林星只觉背后一凉,下意识起身,往莱茵身后藏。
“……”祁洛望着她无意识寻求庇护的动作,承受着锥心之痛,脸上逐渐绽开一个扭曲的、温和的笑,“林星,我给你带花回来了。你找个瓶子插一下吧。”
她的视线落在祁洛怀里那捧花上。
他太过用力,花茎已经被他捏得溢出汁液,黏糊糊地沾在手指上,而他浑然不觉。
她不想靠近现在的祁洛,但如果她不做什么,这两个人僵持起来,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林星从莱茵身后慢吞吞走出来,伸手去接过那一捧花。
勿忘我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
蓝色勿忘我则代表着永恒不变的爱与深情。
林星不知道祁洛挑选这束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找了个空瓶子,将花束插进去,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轻声道:
“祁洛,还记得我给你送的三次生日蛋糕吗?”
祁洛屏住呼吸,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他每想起一次,就会痛悔一次。
“第一年是卡布奇诺蛋糕,第二年是香橙蛋糕,第三年是提拉米苏蛋糕。寓意分别是‘不会变心的等待’,‘永恒的守候’,‘不要忘记我’。寓意都是美好的寓意,但是结局好像都不尽人意。”林星垂眸,手指拂过蓝色花瓣,“所以,我不会相信寓意这种东西了。”
“……”祁洛站在那里,脸上终于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
莱茵则在听完这段话之后,立刻意识到,林星已经恢复了记忆。
也脸色惨白地回头看她。
可她背对着二人,谁也没看,轻声道:
“莱茵,你先走吧。我跟祁洛……有话要说。而我要跟你说的,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莱茵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片刻后,转身,向门外大步走去。
林星已经想起来了。
他所有的筹码都已经没有了。
他被林星判了出局。
他们之间没有祁洛那样漫长的情谊,有的只是一次次欺骗、背叛与伤害。
她对他的感情没有深厚到足以包容和原谅他犯下的错。
而她想对他说的话——他悲哀地听懂了弦外之音。
——“我说过会重新喜欢你,但是我恢复记忆了。莱茵,你骗了我。”
他一直以来最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而当事情真的降临在他身上时,他竟比想象中接受得要快些。
他不接受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有什么资格要她原谅他?
莱茵快走几步,狼狈离开了艾萨克家,等到走得足够远,才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抱紧了自己,将头埋进膝盖里。
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他过去已经反复体验过了,被所爱之人拒绝的滋味,就像是今天的一场预演。
一把钝刀不断切割着血肉,反复磋磨几次之后,等那块血肉真的被割下来的时候,确实是已经没那么痛了。
算是唯一的一件好事吗?
就算是好事吧。
莱茵迷茫地想,他一开始到底是为什么会喜欢林星啊?
是看到她飞蛾扑火般的爱和勇气,为之触动吗?
是被她静水流深、温和坚韧的性格吸引吗?
是喜欢她对待世间万物,都怀抱一颗真心善心的处世态度吗?
他想了很久,想得头疼,都没有个结果,脑中只有一句谶言反复被提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30号“星火落九山”宝宝的第一个雷生出来的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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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狗来作类比,莱茵是金毛,祁洛是德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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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祁洛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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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