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只觉得眼前一黑,一片阴影兜头罩了下来,唇瓣上的吻变得热烈且绵长,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嘴角淌下,又被他用拇指抹去。
他捧着她的脸,吻得虔诚,舍不得离开,缠绵得像是今生最后一个吻。
林星身子发软,腰被他紧紧扣住,贴在身上,被迫抬起头,在昏暗的、什么都看不清的衣物布料之下,承受着他的掠夺。
粗重喘息声、细碎水声和吞咽声在狭小昏暗空间里异常清晰,睁眼还是闭眼,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氧气稀缺,她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伸手推拒着,不小心触到他布满疤痕的温热皮肤,又颤抖着收回,被他紧紧攥住手掌,按在胸口,不让她逃开。
他偏要她看到、摸到他的伤痕,要她怜惜,要她犹疑。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舌头和嘴唇都有些发酸,唇瓣微肿,泛着嫣红水光。
可压着她亲的人还不肯放过她,在她的不断躲避中,执着地追逐她的唇,与先前百依百顺的模样截然相反,像是狼狗终于露出捕猎用的獠牙,又怕伤到她,只好空龇牙,对着猎物围追堵截。
她躲,他就纠缠得更甚,等她没了力气,他就温柔地啄吻,深入,像是在进行一场由他主导的教学。
许久,唇分,二人皆是气喘吁吁,祁洛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平复着粗重呼吸,也平复着即将破笼的理智。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喘得林星心脏乱跳。
她用手背抹去唇上湿润,一开口,虽是生气,却因为刚刚长时间的纠缠,声音软绵绵的:
“你怎么能这样!”
祁洛扯去罩住二人的衬衫,在逐渐偏移变暗的窗外天光下,垂眸看她,眼神幽深: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林星张口想骂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攻击到他——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了。
无从下口。
急。
冷静下来的祁洛认真凝视着她,只用一句话就停止了她所有挣扎的念头:
“你也想起来了,是不是?”
他从前在青山市时,自称简洛。
这件事,失忆的林星不可能知道。
除非,她的记忆找回来了。
可她为什么要瞒着他呢?
林星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接着,又径直看回去:
“我只是不经意记起来一点点而已。你不要多想。”
“好。我不多想。”祁洛压不住嘴角,低下头去,凑得极近,“你想起来的是哪一段?嗯?”
林星又不说话了,别开脸去,尽力避开他的审视。
祁洛看着她,用尽全力观察和揣摩她的每一个微表情,试探着问了几个过去相处的片段。
这些微表情相关的知识,原本是审讯战俘的时候才会用的,他从未想过,居然会用在这种地方。
但那又怎样。
他反而庆幸,自己学过这种手段,否则要把她的嘴撬开,得多费不知多少功夫。
但是越问,他的心就越往下沉。
林星什么都没说,但她不会藏情绪,答案几乎写在脸上。
“你全都想起来了。”
祁洛心口钝痛,下了结论。
她没有否认,只是愈发静默。
可是,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呢?
他一直沉浸在失去她的恐慌和悲痛中,竟然一无所知。
而她也一直缄默着,将此事瞒了下来。
祁洛苦笑,认命般自嘲道:“所以,是我过去做的事情让你难过了,你才会不愿再爱我,是吗?”
林星抬起眼眸,眼中情绪复杂难明,望着面前这个几乎陪伴了自己半个人生的男人,说不出重话。
但她不能再给他错觉了:
“祁洛。我只是,很累很累。”
攀爬阶梯很累,自我消化佷累。
最累的是,她不顾一切奔赴而去的人不要她。
这让她的所有努力就像个笑话。
“妈妈曾经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这些爱多到足够让我传递给你。但那些爱不是无穷无尽的。在首都的那三年……”林星说到这里有些哽咽,祁洛察觉后垂首,轻吻上她颤抖的眼睫,她不愿面对般,紧紧闭上眼,“在首都的那三年,我已经耗尽了力气。我发现爱你是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情,我们之间横亘的刺越来越多,我做不到忘掉那些……”
她已经尽力了。
她不顾一切地尝试过。
可是没有好结果。
祁洛俯身抱住她冰凉身体,轻拍她背脊,有些无措地安抚着她,用不间断的抚慰掩盖心间几乎将他压垮的悔意:“我知道,你因为我的错,受了很多委屈。你努力了整整三年,是我有眼无珠,是我心高气傲,才叫你心灰意冷。你觉得累,是应该的。你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我会陪着你。我们一起去做从前做过的事情,包括你想做,但是没能做成的事情……”
他说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臂,试图在末日来临之前,尽力为她撑起尽可能多的天地:
“你不想看见祁洛,觉得和他在一起会痛苦,那就把我当成简洛。可以吗?”
林星茫然:
“什么意思?”
“简洛会为你做的事,我全都会为你做。我们可以一起进货,一起摆摊,我帮你举看板,帮你招揽客人,晚上我们可以挤在一起睡,你把我当成热水袋就可以。如果你不想,那我就去睡沙发,睡地板也可以……”
祁洛能想起的记忆,只有那可怜的一点儿。
可他依然死死抓住那一点记忆不放,在渐次昏暗下去的屋内光线中,对着林星郑重承诺:
“如果你想起在首都的事情,觉得不开心了,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我愿意把你经受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这样根本就没有意义……而且就算你能全部经历一遍,又能怎么样呢?”
“有意义的。”他执着道,“我说过的,从今往后,我害你吃了多少苦,就会一同吃回来。”
他说完,托起林星的手腕,将一串手链套了上去。
林星低头去看,是一串眼熟的咖啡豆手链。
她愣愣地看着,有些不敢相信地上手摸了摸,入手光滑,咖啡豆散发着淡淡的苦香,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品种,也不知道祁洛是从哪里找到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一模一样的手链,也戴到自己手上,将二人手腕贴在一起,一模一样的手链,仿佛昨日重现。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不能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消失。”祁洛轻吻她手腕上的手链,呼吸喷洒在手腕内侧肌肤,炽热又无望,他不再乞求她的原谅,只乞求陪在她身边的资格,“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林星快要被他一颗滚烫的真心烤化了。
可她下意识叩问自己,心中却依然在淅淅沥沥下着雨。
祁洛在乞求的,是早已逝去的东西。
一对相爱的人能在历尽磨难之后,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毫无芥蒂地拥抱彼此吗?
能吗?
曾经她为他受了一千次委屈,但还是会第一千零一次爬起来,向他奔赴。
因为她胸腔里燃烧着的,是对他毫不动摇的爱。
那些爱足以让雨水蒸腾,潮湿灼尽。
可现在呢?
——“其实,今天也是我的生日。我想和你一起过。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放心,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我想说,我其实已经快要把你的样子忘记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斯特菈,想和她在一起,我会祝福你们的。
我只是想和你最后一起过一次生日。
如果你不来,我就走了。
不会再回来了。
——“你不可以这样,不可以仗着我喜欢你,就这样欺负我!”
如果我们不曾在青山市相遇,便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交集。
可你不能因为我出身贫寒,因为我真诚又热烈地爱着你,就把我当成可以随意玩弄侮辱的下等公民,用地下情人的身份来侮辱我。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留在你身边,我宁可从未遇见你。
——“我不想死,救——”
在我濒死的时候,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又是为什么,要挂掉我的电话呢?
既然那个时候错过了,为什么不能就当我,已经死去了呢?
为什么又要回头,来乞求我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的原谅呢?
林星缓缓抬起手,按在祁洛心口,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
紧张的,炽热的,小心翼翼的。
好像只要她想,就能挖出来看看,他绝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下一刻,她手下用力,推开了他。
曾经最为真诚炽烈的爱,生出经年累月的裂隙,生出溃于蚁穴的缺口。
千疮百孔的爱人,还能毫无芥蒂地相拥吗?
她的力气对于祁洛来说并不算大,但是他没有抗拒,面色灰败地被她推得后退两步,平日里深邃冷漠的眸子,泛着冰裂纹一样的血丝。
他明白她的答案了。
林星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卧室,关门落锁。
……
第二日清晨,林星打开卧室的门,有一具身躯随着开启的门扉跌进门内。
她愕然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祁洛,意识到对方靠着门板,在外面的地上将就了一夜。
向来一丝不苟的衣服起了褶皱,看着有些狼狈。
她这时才意识到,艾萨克的家,客厅比她当年还要寒碜,没有沙发。
他想睡沙发都不行。
祁洛看到她已经醒了,默不作声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平和道:
“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
“你喜欢吃甜口还是咸口?我的记忆还不是很清晰,你告诉我,好不好?”
林星看了他两秒,才回答:
“辣的。我喜欢吃……辣的。但是自从……那次军演之后,医生就不让我吃了。”
“为什么?”
祁洛视线一凝,明明知道没有用,但还是紧张地将她全身扫视一番。
“有两种毒在侵蚀我的大脑,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忘记一些东西。在我离开首都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太多事了。不过后来,在遭遇了那次事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记忆又在一点一点恢复。”
林星不知道原因,但是祁洛知道。
最大的可能就是,虫母苏醒过来之后,那两种毒都被化解了。
所以林星会恢复记忆,只是时间问题。
林星轻描淡写道出的真相,又将他拉入了林星时日无多的残酷现实之中。
他忍住心口涩意,温声问:
“那你想吃辣的吗?”
林星看着他,没说话。
“我给你买,好不好?”
她迟疑片刻:
“我听说,你脱离了祁家,而且是净身出户。你哪里来的钱?你、你不要做坏事。”
“净身出户交出的只是公司和不动产,这些年产生的利润还在我手里。你想吃什么,吃多少都可以,吃不穷我的。”祁洛眼含笑意,抬手要去替她压下睡乱的头发,却被她警觉地一避,笑意凝固了。
他顿了顿,收回手,又若无其事地笑道:
“放心,如果我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你就更不可能爱我了。我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的。”
林星想说,无论他是不是穷光蛋,她都没有力气去爱他了,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听不进去的。
说不定一生气,又要压着她亲。
她不想再那样了。
祁洛察觉到她的兴致不高,侧过身去:
“一起去附近觅食吗?”
“艾萨克哥哥给我留了钱。”林星说着去床头柜翻找,语气平静地回答他昨晚的话,“今天开始,我就会用这笔钱当启动资金,重新出去摆摊,但是不会和你一起了。”
祁洛装作听不见后半句,踱过来,将林星手中的信封夺过:
“不要用他的钱,用我的。”
“还给我!”林星没想到他会上手来抢,回身去夺时,被他顺势揽进怀里。
——自从昨晚被她推开之后,祁洛的态度好像变了一些,变得……更不知廉耻了。
就好像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在她心中都是负分,他反倒少了些顾忌。
她不喜欢肢体接触,他就抱到她喜欢为止。
她说的他不爱听的话,他就不听。
在她看来,完全是让人气恼的莫名其妙,在他看来,却是既定的离别与灭亡之前,最后的贪婪。
29号“遮”宝宝的第一个地雷生出来的肥章!
---
别慌,真的是HE。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