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
斯特菈正在参加联合作战会议,报告前线虫族的最近动态。
祁洛缺席,但没人问起他。
他脱离祁家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偏偏现在谁也找不到事件的主人公。
祁家已经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肯定该条新闻的真实性,除此之外,什么也没透露。
那可是首都多半少女的梦中情人,脸比顶流小花还要能打的祁洛!
他是为什么突然脱离祁家,是受了委屈,还是另有隐情?
小道消息满天飞,偏偏相关人员包括斯特菈都守口如瓶。
公众就像是吃不到瓜的猹,在瓜田里乱窜。
斯特菈正要做会前提纲,却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是她的部下:
“怀特少将,上面来了紧急任务。”
她让会议室里的人稍待片刻,便跟着部下来到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这里已经等着个眼熟的人,是负责处理战时紧急军情的情报员,但现在不是战时,所以他有时也会替上层传一些不方便给人知道的话。
斯特菈心中已经掠过无数猜测,坐下时,听到对方说明来意:
“前几日,有一名公民的户口弄错了。她原本应该死于一场虫族袭击。政府工作人员注销了她的身份,但就在上周,基层有人向上报告说,她死而复生,并且来到办事处,要求取消销户。这件事以前有过先例,所以先层层上报,途中,这份申请出于流程,也抄送了我一份。”
斯特菈看着对方,困惑不解:
“你想说什么?”
“那个死而复生的人,叫林星。”
这句话一出,斯特菈原本还没什么反应,但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不可能。她死于虫族袭击,高空坠落,我听说那种情况下不可能生还。”
“可是我们的人取了DNA比对,是本人。情报部已经盯在她身后了,就在昨天,她和一名出身青山市的男子走灰色通道离开了首都,与此同时,祁洛少校也暗中尾随离开。不过他非常警觉,我们的人跟了没多久就被发现了,他们忌惮祁少校的手段,就没有再跟下去。但目的地多半就是青山市。
“上头的命令是,追捕三人。”
“如今最适合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只有你了。这是委任书。”对方将一份文件递给她,郑重其事地交代,“务必将三人带回,尤其是林星——上头怀疑她接近祁少校是为了窃取机密文件,并且诈死脱身。此人必须活捉。”
窃取机密文件。
间谍。
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如果没有根据,是不会乱说的。
斯特菈回忆起跟林星的几次接触,根本看不出那个一直追在祁洛身后跑的小姑娘,居然扮演着这样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角色。
她不认为林星是干得出那种事的人,她看着就是没什么野心的面相,但人不可貌相,斯特菈也不好对一个不熟的人妄下定论。
更何况,军人的天性是服从,她不必质疑命令,只需执行。
她想了想,又问:
“那祁洛呢?”
“目前还不清楚他的打算,如果他不与我们为敌,不用管他,但如果阻挠追捕,立即视为林星同党,可以击杀。”
事情好像比她预想的更严重。
斯特菈沉默片刻,起身行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星,在吃完饭后,跟着艾萨克回了家。
祁洛一直跟着他们,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外,用一种隐忍的、破碎的目光看着林星。
她进门之前,想转身看他一眼,却被艾萨克一把拉住,茫然被推进门中。
门扉闭合,艾萨克双手抱臂,打量一番祁洛:
“聊聊?”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不远处一条小巷深处。
这里是一条死路,像是发生过惨烈战斗,墙体上都是焦痕和弹孔,浓稠溅射状深色痕迹粘在墙体上,看上去年代久远。
“林星的妈妈,当年是在这里死的。”艾萨克指向一块颜色稍深的地面,“你既然愿意为了她脱离祁家,说明你是真的全都想起来了。放心,我和她一个想法,你的混账爹妈干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不至于为了些无聊的旧账找你麻烦。”
祁洛眼神微闪一瞬后恢复平静:
“你想说什么?”
“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林星的妈妈被选中做了虫母的载体。她从实验室逃出来之后,想带着林星远走高飞,但最后在这条离家只有几步路的小巷,被蓝星政府军就地击毙。当时林星在场,目睹了全过程,而举报她妈妈行踪的,就是我爸。当时他急需一笔赏金,来挽救我家的生意。”艾萨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自顾自点燃,暗巷里,那一点橘色烟头星火映得他眉眼疲惫,“我们家欠林星母女的,一辈子也还不完。”
祁洛皱眉,思索着艾萨克这个时候特意找他出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忽见艾萨克转过脸来:
“林星的妈妈死之前,虫母察觉危险,更换宿主,寄生在了林星体内。这件事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也是阴差阳错才发现的。被寄生的人,原本不至于这么快出事,但是她之前差点死掉,周围又没有合适的宿主,虫母为了自保,提前苏醒,为她修复了伤势。但这并非没有代价:她剩下的时间被强行缩短了。”
祁洛神色黯然,显然早就知道了。
她还剩下多久?
几个月,几周,还是几天?
没有人知晓。
艾萨克跟他提过虫母的存在后,他去查了一些资料,知道对方所言非虚。
实验室培育的虫母,平常状态下只会沉睡着,缓慢吸取宿主的养分,安分得很,原本不至于造成太大影响。
可一旦宿主遇到危险,虫母就会苏醒,而且进入快速生长期,为之后的破体而出做准备。
此时需要吸取的养分是沉睡时的数倍,即使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性,也经不起这样的损耗,更何况是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林星。
她的身体会被活活拖垮。
一个虫族族群在特定的周期内,一般只会存在一个虫母。
如果已经存在一个,那么新的虫母将不会诞生。
蓝星政府原本是打算利用虫族的这一习性,用活人困住并孕育虫母,尝试控制虫族的繁衍发展,削弱虫母实力,缓解前线压力。
但这项实验显然是不人道的。
他们只能将实验场定在贫民窟:
贫民窟的人民是源源不断的小白鼠,即使今天死去一批,明天也还会再出生一批,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关于人体培育虫母的技术还不成熟,还有着太多未知,因此祁洛能找到的资料非常少。
他甚至用了些手段,查了是否有办法将虫母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但所有资料都显示,虫母只有在宿主死亡时,才会转移宿主。
想让林星身上的虫母死掉,只有她先死去才行。
他毫无办法。
他追悔莫及。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他。
如果他不伤林星的心,不赶走她,她就不会濒死。
如果她不濒死,虫母就不会苏醒,提前开始损耗她的身体。
他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解决办法……
看着祁洛灰败面容,艾萨克喷了口烟圈,轻描淡写道:
“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向你要一个答案。祁少校,如果在林星的寿命走到尽头之前,蓝星政府的人派人来围剿她,你会怎么做?”
祁洛抬眼看他,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冷静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政府为什么会来围剿她?她活着的事情,目前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
艾萨克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跟碾灭:
“莱茵那个蠢货,带她去办身份/证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道上的兄弟给我递了消息,这件事捅到了上层,他们有意‘回收’星星。”
“……”
祁洛怔住。
他派去盯住二人的私家侦探,不知误会了什么,把这项任务当成抓出轨来做,只把二人之间比较亲密的互动拍照发给了他。
他们一起去办/证这件事,在私家侦探看来,不属于优先事项,于是被排在了报告的文字叙述部分。
他在看报告时,第一眼就被女孩窝在莱茵怀里,同睡一张床的照片烧毁了理智,之后的报告内容,几乎是一目十行,根本不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种焚烧之痛叫他几乎无法冷静思考,可在面对林星时,却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
过往种种,错的都不是林星,是他,还有莱茵。
他没有资格去质问,也不敢去质问。
他怕她知道他派人监视她,怕她讨厌他。
就像从前,他“接私活”,偶尔没有做好扫尾工作,被她发现蛛丝马迹时——
她看他的眼神,即使只掺杂了一丝失望,都能叫他肝胆俱颤,怕她发现自己不是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干净,怕自己在她眼里成了残次品。
他最在意的事情——
她讨厌过他吗?
讨厌过的。
可她还是没有离开他,像以往一样温柔待他,甚至隐晦劝他——不要做坏事。
他的生父生母,不喜欢作为“残次品”的祁洛,所以他不敢有一丝懈怠,鞭策着自己,踏破荆棘,呕心沥血,去追逐大哥生来就拥有的,来自父母的爱。
可是林星,愿意无条件去爱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无论他是不是残次品,无论他有没有失忆,只因为他是祁洛。
她的爱没有附加条件,没有利益算计,是如今想起来,能叫他落泪的、永不能复得之物。
她是唯一一个愿意把他拉出泥泞的人。
她那样好。
他怎么舍得让她出事。
心脏在酸痛中被焚为灰烬,疼痛愈盛,觉悟愈炽。
十三岁那年,是她在他被祁家抛弃时,敏锐察觉,拽住并收留了心生死志的他。
二十三岁那年,是她在重逢的第一眼,就看破了他藏在冷漠表象下日益崩溃、裂纹丛生的精神。
她救了他两次。
所以,这一次,轮到他救她了。
“如果政府军来围剿林星,”祁洛转头望向首都的方向,仿佛隔着层层建筑与山海,看到了既定的未来,“你带她走,我想办法拖住他们。”
艾萨克定定看了他几秒,耸耸肩: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到时候不一定帮得上忙。”
“比林星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和星星的性命一样重要。”
“……我会把莱茵叫过来保护她。”祁洛垂眸,漠然地分析,“现在愿意帮我们的只有他。首都如果派人来,大概率会是我认识的人,让我出面,可以谈判。”
“你以为你一个少校的脸面有多大?你现在连祁家人都不是吧?”
艾萨克啧了一声,眼底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祁洛没有跟他争执,而是迅速把目前在首都、有资格带兵抓人的人选过了一遍:
“就算我的脸面没有用,我的尸体总还是有点用处的。”
“……”
艾萨克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
林星被艾萨克推进门里时,人还是懵的。
但他们两个有话要说,特意避开她,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地跟上去,只好先拖着行李箱,去卧室放行李。
考虑到贫民窟的东西都又贵又差,所以多带了一些日用品。
而剩下的都是莱茵帮她收的,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塞进去。
林星把衣服都塞进柜子里,洗漱用品放进狭小浴室,再出来时,不经意瞥见书桌上摆着一张相框,里头黑白的艾萨克爸爸,正对着镜头笑。
她这才知道,对方已经去世了。
照片下面写着“维克托·杰森”,维克托三个字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模糊。
相框玻璃碎了,但是没有补,反而是被人草草把碎掉的大块玻璃摘去,只留下边角犬牙交错的玻璃碎片。
艾萨克是单亲家庭,他的爸爸忙着做生意,早出晚归,对他疏于管教,眼看着儿子被放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逆子,再看看隔壁林音捡来的女儿,乖巧可爱,听话懂事,于是溢出的一腔父爱全都给了林星。
从前,她每次来艾萨克家,都能带许多好吃的回去。
里面不乏一些小孩用不上的化妆品和鲜花。
林星用不上,就全给了妈妈。
可后来有一天,维克托的生意因为市场动荡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如果不补上这个窟窿,资金链断裂,他家就会背上巨额债务。
他急需一笔救命钱。
只可惜,即使得到了那笔沾着血的钱,也没能起死回生,加上杠杆效应,反而叫维克托赔得更多。
维克托自杀,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拿去抵债,就连地板都被人撬走了。
——而这些,艾萨克一个字都不会对林星讲。
林星看着相框,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走近,伸出手——
拿起一边笔筒里的笔,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地重新描摹照片右下角,已经看不清的“维克托”三个字。
她握笔的手不再颤抖,写字的笔迹,与祁洛有五分相似。
可写下后,过了几秒,她又如梦初醒般,试图用笔将那块名字涂黑。
她太用力了,甚至差点把照片划破。
门铃突然响了。
她浑身一颤,像怕被发现一般赶紧把笔丢回笔筒,从卧室跑出去,看到进来的不是艾萨克,而是祁洛,不由惊慌起来:
“祁先生。”
27号“遮”宝宝的地雷生出来的肥章!
ps:一直很稳的追读下降了!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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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之后开始HE和BE的分歧点,大家想看这一对HE还是BE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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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祁洛:你其实都记得,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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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轮到他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