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承蓦然回首,一心的惊喜却在回首的那一刹落回了谷底。
“你们是谁?”
苏兰承看着那两个女子,脸色即刻沉了下去,连声线也降了三分。
两个婢女垂头站着,其中一个回道:“回、回公子,奴婢琴音、她叫书画,奴婢二人是夫人派来伺候公子的……”
琴音回话时瑟瑟发抖,但还算是流畅地回完了主人的话。
苏兰承沉思片刻,转身说道:“这儿不用伺候,你们下去吧。”
“回公子,夫人说,您的院子里多少要有一两个人伺候的,夫人精心挑选了奴婢二人过来伺候,奴婢二人定当竭尽所能伺候好公子。”
“你们先退下,去叫正君过来。”
“奴婢……”
“叫正君过来!”
苏兰承坚定地重复道,琴音便不敢再说下去。
两个女孩静悄悄地退出鹤云轩,苏兰承也回了房间。
劳累了一日,苏兰承本想先歇一会儿。
结果一看到房里那堆了一层又一层的贺礼,苏兰承的心里有点堵得慌。
他应该先叫人来收拾一下,不然他今晚都难以安枕。
苏兰承提着那身深紫色的梅花水滴纹长袍,艰难地走到椅子前。
他松开袍子,甚是疲惫地坐到椅子上。
可他尚未坐稳,便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礼盒。
宋千凝和高长仲的贺礼叠放在一起,苏兰承凝视了半晌,随后起身走到那两个礼盒前。
他先打开了最上面的那个盒子,他记得小一点的是宋千凝送的。
宋千凝送的是一个花瓶,一个紫竹飞鸟白釉瓶
接着他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高长仲则送了他一幅画,一幅名家绘制的百竹图。
两者都有竹子,应是寓意步步高升。
苏兰承对着这两份贺礼发呆,忽然想起了今日赵全说的那件事。
他的心中突感一阵刺痛,苏兰承疼得皱紧了眉头。
男人失魂落魄地扫视这间房,他望着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回忆起了与宋千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如果高长仲与宋千凝结了亲,那便意味着他们今后便是最亲密的夫妻。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出入什么场合,无论生死,他们都是出双入对的夫妻。
苏兰承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已然出现了数条青筋。
他忘不掉她,也不想忘掉她。
更不想看到她嫁给别的男人,与他人恩爱。
他也不想宋千凝和别的男人亲密,就像他们最初的那夜一样。
苏兰承无力地闭上眼眸,一脸痛苦地思考着。
如果他选择放弃,他今后一定会后悔。
除非他能改变一切,将他失去的都找回来。
“臣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起来吧。”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还未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前,苏兰承并不打算起身。
宋千俊只当是平常事,便随口道:“你说……”
“臣想求娶永乐公主。”
“……”
宋千俊顿时愣住,竟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不久前高长仲来求娶过宋千凝,今日便是他。
宋千俊甚是怀疑他的动机,苏兰承是认真的?还是因为知道高长仲求娶了公主,所以眼红?
“你为何想求娶永乐?”
“回皇上,臣对公主有了情。”
“那你可知卫国公世子前几日来求娶公主一事?”
“臣知道。”
苏兰承挺着胸膛,连求娶公主的时候身板都是挺直的,全身充满正气。
“你既然知道,那朕也不拐弯抹角了,朕已经答应了世子,君无戏言。”
宋千俊只是说了一个事实,但这对苏兰承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苏兰承依旧跪着,但心若冰霜,仿佛整个人落入万丈深渊。
原是他来迟了,他若早些来,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苏兰承懊悔自己的犹豫,他如同丢了魂魄似的,颤颤巍巍地起了身。
“臣不知……”
“不过此事永乐还未点头,你若有办法让她自己出面拒绝这门亲事,你或许还有机会……”
宋千俊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很自然的笑。
他这也算是给苏兰承机会了,只是这最后的胜负如何,那便要看他们如何把握了。
到底有多一个选择也是好的,苏兰承又是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只要宋千凝能看得上,他这个做哥哥的绝对支持她的决定。
当然他的绝对支持,仅限于能入得了他眼的好男人。
如果宋千凝的眼光差,他就不得不为她亲自挑选了。
毕竟男人最懂男人,且长兄如父,父亲走了,那他必须要担起这个责任,他要保证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能嫁一个好夫婿。
“臣谢过皇上……”
“总之你记住了,一定要永乐亲自拒绝高长仲,否则朕也帮不了你。”
“臣明白。”
苏兰承虽没有展露笑颜,但他的眉眼间已经明显有了欢喜。
如今宋千凝已搬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府邸。
因皇上疼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所以赏赐她三处私宅,每一个都是金碧辉煌,这也是宋千凝独有的殊荣。
除了宅邸,宋千俊还赏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公主府的宝库都塞得满满当当,皆令人叹为观止。
“苏大人请回吧,公主她说不见。”
“为何?”
“奴婢只是小小宫女,揣测不了公主之意。”
苏兰承第一次便吃了闭门羹,他本是怀着能见她一面的心情前来,这一路上还做了许多的准备,结果却被她拒之门外。
苏兰承望着眼前的府邸,这公主府不管是规格还是样式都是苏府比不了的。
就连那门上的牌匾,也足足比苏府要大上一倍。
他剑眉紧蹙,面色深沉。
今日不过是第一次,又不代表往后没有机会。
苏兰承没有放弃,翌日又来了一趟。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的,宋千凝依旧不见他。
男人攥紧拳头,面色比昨日要难看一些。
苏兰承越挫越勇,他不相信自己次次都会吃闭门羹。
他接连数日都来公主府求见,但他次次都被拒绝。
宋千凝为了躲开他,有的时候早出晚归。
而且她有三处私宅,今日从这个宅邸出去了,便直接去另一个宅邸,这直接把苏兰承当猴耍,不是让他扑空,便是让他在三处宅邸之间来回奔波。
“苏大人请回吧,卫国公世子正在里头,公主不方便见您。”
“本官与卫国公世子也算熟悉,有何不便?”
“这……公主和世子他……”
回话的宫女吞吞吐吐,略显尴尬。
苏兰承猜测了几分,决定硬闯公主府。
“苏大人——您真的不能进去——”
“本官只和公主说一句……”
“请您别为难奴婢,公主真的不方便见您。”
“公主既肯见他人,为何不肯见本官?”
苏兰承忍下那一腔的火气,他坚持了半个多月只是想见她一面。
他只是想见她一面……
“请苏大人听奴婢一言,公主说,如果苏大人仍坚持要见本宫,那请大人先想一想本宫接下来的话……本宫与大人并非一路人,大人前途无量,本宫不愿耽误大人前程,请大人不要再来公主府了。本宫永世不会忘记大人的救命和庇护之恩,今生无以为报,唯有祝大人今后官运亨通,万事顺遂。”
宫女一口气说完了公主要转告他的话,然后看都没看苏兰承一眼,她便转身回了府。
苏兰承明白宋千凝这些话的意思,她这是要与他划清界限。
他漆黑的眼底划过一道阴郁,攥紧的拳头频频颤抖,指甲嵌入肉里,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你为何不见他?”
“皇兄今日也是想给永乐说教的吗?”
“那看来你已经被人说过一次了啊,谁这么大胆?”
宋千凝尴尬地垂下眼,昨日高长仲也问过相同的话,甚至还为苏兰承说了些好话。
但她不想见就是不想见,谁求都无用。
“我该做的都做了,亲自上苏府谢恩送礼,我已经不欠他们了。”
“那万一人家是真有事找你呢?”
“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我在苏府的那些破事?”
宋千凝捣弄着手里的披帛,早看出皇兄今日传召她入宫的目的。
她根本无心这件事,只想着赶紧结束谈话。
宋千俊盯着她,没有直接讲明苏兰承想见她的原因。
这是苏兰承的私事,他也不好多管闲事。
“你见见他吧,不然他会一直这样,你们当面把话说清楚,至少让他死了这份心,他便不会纠缠下去了,你也乐得清闲。”
宋千俊好心劝道,这是他当下唯一能做的。
宋千凝把绕了好几圈披帛的手指给绕了出来,她仔细想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下来。
宋千俊暗暗吐了口气,然后对着一旁的宫人做了个手势,那宫人即刻去传召苏兰承。
“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公主。”
“平身平身……”宋千俊赶忙让他起来,“朕先出去走走,这里就让给你们了……”
“微臣恭送皇上,谢皇上恩典。”
宋千俊经过他身边时,给他使了个眼色,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苏兰承谢过皇上,好在有皇上的这份恩典,他今日才能如愿见到她。
“大人有事便直说吧,本宫一会儿还有事,赶着回府。”
宋千凝方才起身恭送皇兄,这会儿便一甩那臂上的流云绣,优雅地坐上那红木长椅。
苏兰承进来时,她都不曾正视他一眼,此刻依然如此。
“请公主拒绝卫国公世子的求婚。”
“本宫为何要拒绝?”宋千凝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嗤笑道。
“臣心仪公主,臣想求娶公主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