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看来,那春花姿色非凡,想来公子应该是看得上吧?夫人为何会说她不合适?”
“你不懂,罢了……这纳妾的事还早,兰承都尚未娶妻呢,这怎么说都得先娶了正房,才考虑纳不纳妾的事儿啊……”
“也是……”
苏夫人和黄嬷嬷在花园里闲聊了一会儿,她们后面一边聊一边离开了花园。
等她们完全没了声音,宋千凝才默默地走出那座高大的假山。
方才她们离开前,苏夫人便将话题转移到苏兰承和梁雪柔的感情上。
宋千凝这才知道,原来苏夫人一直都钟意梁雪柔。
一阵凉风飕飕吹过,宋千凝立在原地,脑海里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她本就知道自己和苏兰承没有将来,所以他们不会有结果。
宋千凝在冷风中站了许久,不管冷风多冷,依旧吹不回她此刻凌乱的心绪。
苏夫人有一点说对了,她和苏兰承不合适。
况且苏兰承从始至终心仪的都是梁雪柔,他的心里从未有过她的位置。
梁雪柔终有一日会入苏府的门,倘若到那时她还恢复不了身份,那她岂不是永远都要留在苏府?
还要她眼睁睁看着苏兰承和别的女人恩爱一辈子?
不!
她不要!
宋千凝忽然想到自己的将来,她不要留在这个地方。
她更不想一直这样下去,寄人篱下、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即使不做苏家的下人、不做苏兰承的婢女。
宋千凝紧了紧自己的手,她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拿着一包钱袋。
她从这个月起便有月银了,如果攒到一定积蓄,她或许真的可以离开苏府,离开苏兰承。
“来,吃点果子、喝口茶,在我这儿就和在鹤云轩一样,不要拘束。”
“是,夫人。”
宋千凝一早便被苏夫人请到了春菊堂,她还是第一次到苏夫人的院子,所以格外拘束。
“夫人找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别多心,我呢,一个人在这儿院子里没什么意思,想着有个人陪陪我,正好,我想了解一下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公子都做了些什么,而你又是公子亲自点名的婢女,我自然是找你了解了解了。”
苏夫人尝过手里的茶,随后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
宋千凝也没多想,便当这是场随意的茶座。
只是苏夫人询问的问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宋千凝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几乎没有隐瞒。
“夫人,那边都打点好了,梁姑娘也来了,已经和公子聊上了。”
“好,好,那便让他们聊去吧……”
苏夫人笑逐颜开,一脸春风。
至此宋千凝才领悟到了一些事情,原来这才是苏夫人真正的目的。
苏夫人这是要撮合苏兰承和梁雪柔,才故意支开她。
宋千凝的眼底蒙上一层阴暗,她明明早就认清了现实,可现实一到眼前,她又觉得伤感。
也罢,宋千凝专心地吃着果子、品着茶,自动过滤掉了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们两个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也一向合得来,但兰承那孩子总是闷闷的,都不懂主动一些,他要再这样,媳妇跟人跑了都不知道。”
“夫人不用担心公子,公子只是对其他女子闷,夫人都不知道,公子对梁姑娘有多上心,这不也侧面表示咱们公子对梁姑娘是情有独钟吗?”
“嗯,那倒是,兰承对雪柔确实是有感情的,他们啊,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世间除了雪柔,可没有人能配得上兰承了。”
苏夫人的谈吐从轻松欢快到语重心长,她现在只想儿子的婚事赶紧定下来,她才能安心。
妇人皱眉叹气,一想到苏兰承的婚事,她便感到无奈。
苏夫人和黄嬷嬷无意聊着,全然不管另一边的宋千凝。
宋千凝自顾自饮茶,当然也有意无意地听了一些,毕竟苏夫人和黄嬷嬷就在她身旁,她们又是用正常音量交流,她想听不到很难,除非她是聋的。
她现在正陪着苏夫人,而此时的苏兰承则在另一头和梁雪柔独处。
宋千凝一时无聊,她抬头仰望天空,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落寞。
白云自由自在地漂浮在天空中,一朵云都比她自由,宋千凝甚是感慨。
而今日只是刚刚开始,往后这种事便是家常便饭。
只要苏夫人邀请梁雪柔来苏府,宋千凝便被苏夫人请到春菊堂,且每每都是如此,无一例外。
“我母亲今日又唤你去她那儿了?”
“嗯……”
宋千凝从春菊堂回来,正巧遇上刚送走梁雪柔的苏兰承。
二人刚碰面,只说了一句,之后各自无言。
苏兰承是明白母亲的用意的,只是母亲每回都会叫走宋千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愧疚。
“夫人每回叫我过去,都会安排很多好吃的,今日夫人还准备了很多新颖的茶点,我以前都没有吃过。”
宋千凝故意活跃气氛,讲起了自己在春菊堂很受夫人照顾。
苏兰承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欢乐,他只是静静听着,没有多言。
他如今的心境已不似从前,他该找时间与母亲解释,以免造成更大的误会。
“别只顾着吃,小心你这体重。”
“我很注意的,根本没吃多少。”
苏兰承特别提醒她,让她别贪嘴。
宋千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材,她已经很小心了,才不会让自己吃胖。
反正她也只有在梁雪柔来苏府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待遇。
宋千凝望着苏兰承的背影,她其实很想开口问他和梁雪柔的事。
可转念又想,她有何资格去打听他们之间的事呢?
他们中间,向来就没有她插足的余地。
或许这几次碰面,他们的感情又深了不少。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们正谈论着只属于他们的秘密。
他们有说有笑,亦或倾诉彼此的心声,亦或规划他们的将来。
而这些,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姐姐——姐姐——”
梁雪柔又来了苏府,此刻宋千凝正在去往春菊堂的途中。
她刚走到半路,便听到一个急迫的声音。
“姐姐慢点走——”
“你是在叫我吗?”
“这儿只有姐姐一人,我自然是叫姐姐了。”
那婢女端着一个大果盘快速上来,然后横在宋千凝眼前,气喘吁吁地拦住了前路。
宋千凝甚是不明白地看着她,她们好像不认识吧?
“耽搁了姐姐的时间,是我不好,但事态紧急,还请姐姐帮个手……”
那丫头一脸焦急,声音听上去也相当急迫,似是遇到了麻烦。
“你说……”宋千凝看她这样,不忍漠视,遂愿意听一听她的苦衷。
“还请姐姐帮我把这个送到荷花亭,公子和客人已经在那儿了。”
“你怎么不自己送?!”
宋千凝一听她的请求,慌忙地推开她的手,自己则节节后退,一度心慌。
她正是要逃离那两个人,这丫头竟要她重新跳回火坑,这不是找死吗?
“你是不是偷懒?”
“不是不是,我哪里敢啊?!我……我今晨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肚子一直不舒服,我这……这都去了数趟茅厕了……哎呀……”
咕咕咕——
那丫头的肚子确实叫得很大声,宋千凝隔了一层空气都听得很清晰。
加上她的面色极为难看,额头上也出了无数的汗珠,她应该是真的憋不住了。
“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找人替换你?”
“我……我当时以为没事了……结果没想到走了半路,肚子又疼了起来……求求你了姐姐,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我真的要撑不住了……哎……”
“好了好了好了,你给我吧,快去快去!”
“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宋千凝才答应下来,那少女便将手上的果盘交给她。
随后这丫头便捂着自己的下面那个口,慌慌张张地寻茅厕去了。
宋千凝端着那比她的头还大的果盘,她愣在风口处许久,才想起这件重任已经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是一般倒霉。
然而无奈归无奈,她根本不可能端着这盘东西出现在梁雪柔面前。
宋千凝一边想办法,一边走在去往荷花亭的小路上。
前面再转个弯便是亭子了,若再想不到办法,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哎哎哎——前面的那位小兄弟——”
宋千凝还以为自己这次没得救了,但上天终究还是没有抛弃她。
她急忙叫住那从另一边岔路走出来的小厮,见到他,宋千凝也犹如见到了希望之光。
那小厮听见了后面的动静,于是也停下脚,并回头一看。
“你是在叫我?”
“当然了,这里就你一个,我不叫你叫谁?”
宋千凝快步走到他眼前,那果盘又大又重,即使只是端着走,也会让人气喘吁吁。
“敢问姑娘有何吩咐?”
“可否请你帮个忙,把这个果盘送去给公子?”
“你指的是……苏公子那边吗?”
“当然啦,苏府除了我们家公子外还有别的公子吗?”
“貌似没有。”
“那便有劳你了,回头请你吃个便饭。”
宋千凝根本不等那小厮拒绝,直接把那果盘送到人家手上。
她就是不希望此人拒绝,不然有麻烦的人是她。
“成,举手之劳。”
男人倒是热情,接下果盘后,他便立即去办事,效率出奇得高。
宋千凝微微愣住,她感叹自己运气好,竟遇上了个活菩萨。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而离开前,她躲到围墙之后,偷偷地瞄着那亭子里的二人。
苏兰承和梁雪柔面带微笑,从远处望去,二人之间的氛围很是轻松,也很欢愉。
宋千凝紧抿嘴唇,缓缓垂下眼眸,悄无声息地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