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不但有眼光,而且还能给出评价,这是高某万万没想到的,美人真是不简单啊。”
男人双手负背,身子前倾,故意逗宋千凝。
宋千凝秀气的眼睛转向他,随后手腕转动,将那幅画还给了他。
“呵,不过一幅白描而已,谁不会啊?”
“哟,美人的意思是,你也懂绘画?不知美人擅长哪种,山水画?人物画?还是花鸟画?”
“春宫图。”
宋千凝随口瞎掰,差点没把男人呛死。
“什、什么?”
高长仲的脸上尚挂着笑意,但神色甚是震惊。
他的面容僵硬了半晌,随后放声大笑,似乎没觉得这事荒唐。
宋千凝鄙夷地斜视他,模样不大开心,正巧这时苏兰承回来,看到他们在自己的桌案前,不知在谈论什么,但看着极为“亲密”。
“何事这么好笑?也说与我听听。”
苏兰承徐徐走来,样子不慌不忙,神情却很冷淡。
围在桌案旁的两人迅速看向来人,高长仲一见他,那笑声愈发夸张。
男人绕出桌案,脸颊都笑酸了。
“兰承啊兰承,你这是上哪儿找的婢女,不但生得如花似玉,还甚是风趣,你若不嫌弃,我便借来消遣几日,嗯?”
苏兰承挥开他欲搭过来的手,冷漠地走回桌案后。
“你要闲得慌,便去香街花楼,来我这儿讨要我的婢女,你是把我的婢女也当成风尘女子了?”
“我哪敢有那个意思啊……就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心头痒罢了。”
高长仲单手撑在桌案上,他的笑容好似不会消失,从他来到苏府,几乎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苏兰承早已习以为常,他疲倦地坐回到椅子上,同时注意到了桌面上的那幅人物图。
他的眼不瞎,即便这画不着颜色,光看画中人物的神情韵色、五官发髻,便知此人是谁。
苏兰承淡淡地看了眼后,并快速地将画卷起来,收入了桌案后面的长书柜里。
“哎哎哎哎哎——这是我的作品,你怎么不问我的意思便自作主张收起来了?”
“你画得又如何?这上头还是我的婢女呢,我当然有权收起来。”
“嘿苏兰承,你何时变得这么不讲理了?”
高长仲无论如何都要拿回自己的美人图,那可是他一笔一画绘出来的,是他的劳动成果。
于是两个大男人就此展开了你争我守的攻防战,宋千凝立在一边,默默看着他们胡闹,人已经有些乏困了。
果然不管怎样的男人、即使是苏兰承这种正人君子,也会有此等幼稚的行为。
宋千凝快看不下去了,这颠覆了她对苏兰承的印象。
呵,男人。
“你还我……你还我……”
高长仲一边与苏兰承周旋,一边念念叨叨,嘴上重复念着这三字真言。
苏兰承也不是吃素的,单手便将他挡住,绝不给高长仲近身的机会。
“苏兰承你何故如此小气?有这么好看的婢女都不分享给兄弟,干嘛藏着掖着?再说了,不就是个小小婢女吗?也没多大重要的……”
高长仲软硬兼施,两种态度转换得极快。
苏兰承不吃他那套,任由他如何求,苏兰承都没有松口的迹象。
宋千凝看着高长仲那死皮赖脸的模样,感叹苏兰承还真是好脾气。
要换是她,老早就将人轰出去了。
“那好吧,你不答应也没关系,那便让你的婢女给我画一幅春宫图,便当是赔罪了。”
宋千凝:?
苏兰承不解地看着至交,又望向宋千凝。
宋千凝对视上苏兰承那冰凉的眼神,抿了抿自己的朱唇,莫名心虚。
“我不会……”
宋千凝小唇轻启,面色难看。
“哎,你方才可是很骄傲地说,自己擅长的是绘春宫图啊,怎么转头又不承认了?”
“我、我何时说过?”
“小美人,做人可不能这样的,你要真绘出了这图,我不但请你吃饭,还给你赏银。”
“哼,谁稀罕……”
宋千凝嗤之以鼻,不屑道。
但她很快便后悔了,有赏银?!
她衡量一番,如果赏银丰厚,她倒很乐意接这活。
“敢问公子有多少赏银?”
宋千凝试探问道,没办法,谁叫她身上还有债要还呢。
高长仲的唇角勾出一个弧度,心底跟放了烟火似的,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那美人想要多少?”
“五百……”
“咳咳——”
苏兰承严肃地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交易。
随后男人一个犀利的眼神射过去,吓得宋千凝最后那个“两”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书房这会儿忽然寂静下来。
高长仲也是个识理的人,他眼见自己打扰苏兰承太久了,所以寻了个借口,便要告辞。
男人走前,暗暗给宋千凝抛了一个勾人的眼神,并靠近她,低声说了句:“我等着姑娘的美图,下次来的时候要记得给我啊,嗯!”
说完,男人还顽皮地眨了一只眼,之后便背手离开,嘴上还哼着小曲,样子看上去甚是欢乐。
高长仲离开后,书房内便只有宋千凝和苏兰承,外加一个正君。
“退下吧。”
“是。”
“是。”
“你留下。”
正当宋千凝准备和正君一块出去,可忽然被苏兰承叫下。
宋千凝像极了要被家长训诫的孩子,默不作声,只能乖乖地站在原位。
她羡慕那已经走出去的正君,自己也很想赶紧解放。
整个书房寂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还有人的呼吸声,即使很轻微,但宋千凝和苏兰承只有几步之遥,所以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苏兰承许久都未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他面无表情,外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内心。
不过多久,男人弯腰起身,他站起身来,那硕长的身板随之拉直,瞬间便高出宋千凝一个头,气场也立马转变。
男人一身阴鸷,下脚几乎无声。
他一步步靠近宋千凝,眉目寒凉,薄唇紧闭,无数的压迫感倾泻而下,令人窒息。
宋千凝只能咽口水,可咽了两下,她的口中极是干涩。
她的呼吸从急促到喘不上气,甚至都不能直视他。
宋千凝寻思着自己也没做什么,他怎么好像生气了?
她读不出他的心思,更猜不出他此刻的内心。
他们越靠越近,宋千凝都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还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修长的身姿几乎遮住了她的视线,宋千凝惊慌失措,心脏更是跳得极快。
“以后别让人给你画像……”
他的声音柔如清风,却冷若冰霜。
宋千凝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圆润的眼珠来回摇摆。
“我、我没答应,是高公子他……”
“不管是谁,你都不要答允对方这种要求,明白了吗?”
“明白了……”
宋千凝点头答应,乖得像只兔子。
苏兰承原还想训斥她一顿,结果看她如此乖巧,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高长仲并不知她的身世,但她的画像一旦传出去,那将会引来许多麻烦。
如果被有心人见到,那迟早有一日定会寻到苏大将军府,到那时何止是他们,可能就连高长仲也会惨遭池鱼之殃。
幸亏他回来得快,否则这两个人便要闯出大祸了。
苏兰承刚有事离开了一下,结果到了苏府大门,那原要求见他的人已然离去,害他走了个空。
不过好在他及时阻止了好友的无知之举,这事也算是安然过去。
“回去之后要好好反思自己,别再做出这种蠢事。”
“奴婢不明白,这哪里是蠢事了?”
宋千凝懂得安分守己,可听到他骂得不好听,心里便不舒服了。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做何蠢事啊。
宋千凝暂未想通此事,苏兰承静默地看着她,似乎是在酝酿着某种感情。
男人其实是在斟酌如何解释,于他而言,宋千凝还是个失忆的公主,倘若解释太多,那便等于说出了真相。
苏兰承思来想去,隐晦地解释了一通:“你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只要记得这一点就行了。”
男人抱着鸡同鸭讲的心态,不管自己说得如何,但他认为只要有一个解释便也就可以了。
然而苏兰承不知道的是,他这句话,还真就提醒了宋千凝。
听了他的解释后,她犹如醍醐灌顶,她竟忘了自己如今不可轻易暴露身份。
宋千凝这时才有些后怕,她镇定下来后,只能暗自感谢苏兰承。
她退下之后,独自回到了房内,宋千凝疲惫地倒在榻上,四仰八叉的,只觉得心累。
方才是她无知了,还错怪了苏兰承,她应该要做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才行。
宋千凝大晚上的,到后厨整了些东西,然后悄摸摸地回到鹤云轩。
“公子,您每日熬到深夜,奴婢怕您饿着,所以做了些吃的……”
她望着那房内的灯光,猜到他还没睡,便敲了三下门,道。
可她等了许久,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也没有回应,宋千凝端着那一托盘的夜宵,手部开始发酸。
“进来。”
再过了一会儿,苏兰承那悠然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她才敢推门而入。
“奴婢打扰公子了……”
“今夜怎么想到给我准备夜宵,你这差事办得可是一日比一日利索了。”
“奴婢回去之后,在房中思索半天,奴婢想到自己今日惹公子不悦了,所以备了些夜宵,望公子吃了点心,能欢心一些。”
“你有心了,放下吧。”
“是。”
宋千凝的小嘴巴贼甜,苏兰承只让她放下夜宵,其他的倒也没说。
男人一脸端正,只为掩藏那阵阵心虚。
宋千凝没来之前,苏兰承本是好奇,所以悄悄将今日那幅画拿出来欣赏。
结果这一发不可收拾了,他才看了几眼,便看得入神,在宋千凝来敲门时,他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应,便是在隐藏证据。
宋千凝进来后,男人一本正经,随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本书,故作认真地阅读。
“公子,您把书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