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芷澜多半时间都在忙事业,在各大场子都能看到她的影子,张树佑想见到人的话只有在晚上或者去接她下班的那天,恋爱一周后的周五,他像往常一样问濯芷澜要不要去接她。
濯芷澜电话那边很吵,他还听到了有人叫她的英文名。
等她和人说完,自己才得到她的回复,她的声线很低:“今天朋友生日,可能很晚才散。”
“散场我去接你?”
濯芷澜拒绝了:“我回我那边。”
张树佑也没再问什么,濯芷澜有她自己的事要做。
其实那头的濯芷澜也不是非要拒绝张树佑的,只是今天mark生日——正到34岁的中年人很注重节日氛围,到场的大约两百多人,有受邀的也有,不请自来的,声名在外多的是人来捧着,她也不可避免地要喝酒、聊天,混迹在这些人之中。
张树佑他,濯芷澜还没摸清他的接受域在哪个范围,一身烟酒味不好去打扰他。
“管这么严?”理查问。
她站在二楼的阳台处,两边是理查和Cynthia在给她说话——Cynthia是她最近从国际银行挖来的高材生。濯芷澜手指间夹着女士香烟,听到理查的调侃作势要拿烟头烫他,理查也不躲,倒是Cynthia拉住她问她:“你昨晚喝醉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濯芷澜吸了一口烟,又吐出烟雾,波浪卷发,全妆红唇的她此时美得十分有攻击力,Cynthia的问题倒是让她想到了张树佑:“或许我知道是谁。”
“谁?”
她往楼下的花坛弹了下烟灰,想了会回答:“boyfriend.”
这个回答,密不透风。
她们几个都对感情生活不感兴趣,尤其大家都是同类人的情况下,说来说去能记住的名字也没有几个,理查扯出个新的话题。
“Rachel,如果你回到中国,我们将会跟着mark?”
这个问题,濯芷澜考虑过,不过目前得不出答案,如果成功在这边上市是不需要的,但是国内在这个阶段出现了问题,一切都不稳定,只能敷衍道:“我跟他不是一起的吗?”
利益一同的。
——
三楼大厅是趴体主会区,濯芷澜三人站的阳台出窗户被拉开,回头看到mark被推上舞台发言,视线和他对上那一刻,濯芷澜掐了烟,跟二人打了个招呼后,在人群后方逃出主会场。
她怕mark发疯。
躲在花园的游泳池处,她蹲在边上,水里的美女和她聊天。
聊到一半,美女突然潜入水中往侧边移动,濯芷澜还没问出口怎么回事,腰上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入游泳池中。
狼狈不堪。
等她冲出水面她没有擦脸上的水,因为今天她是全妆,虽说防水但是上手一定会花,冷着一张脸往岸上看去,看清人之后有些无奈:“你真的很幼稚。”
mark插着兜,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玩那么低端的?”
他说的是上次在广场跳舞那次。
濯芷澜朝他伸手,mark将她拉上岸。
“不回答?”mark追问。
濯芷澜伸手进兜里,手机已经死机,本来就碎屏的手机彻底祭天,翻了mark一眼把手机扔给他:“赔钱。”
表情娇俏,动作蛮横,语气软糯。
她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开了花园,用这样的方式躲过了mark的追问,不能对他发火也不能真的去回答那个问题——撒谎没用的,他能一眼看穿。
当她去向下兼容的时候,就是蓄力推翻mark控制的开始。
让mark知道,她今天走不出别墅。
比起情人的背叛,他更恨的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下属的独立。
濯芷澜离开花园后去到了她这些年住的房间,换下一身湿哒哒的衣服,套鞋的时候门被敲响推开。
“什么事?”
进来的是自己的秘书琳达,她手里提着apple的手提袋,当濯芷澜面儿拆开换上新的手机卡,说到国内的电话卡的时候,琳达叹息:“被mark先生扔掉了。”
濯芷澜沉默。
整个人被气得胸口不断起伏,难以平复。
“真有病。”
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开腔骂。
“先生查得很严,张先生那边暂时无人顾及,但是您还是要小心。”
恋人没人管她,但是商业合作上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就像mark,追张树佑的时候他还给出谋划策,但是一旦触及利益就会被他打压。
今天那一脚,多半是给她的下马威。
凌晨三点,濯芷澜撑着发昏的脑袋往外走,被拉着灌了不少酒,混着各种酒水让她一时间意识回不来,被清醒的秘书搀扶着离开别墅。
凉透了的春风吹着别墅外路边的树枝,沙沙作响,枯掉的、失去生命的树叶跟着风的脚步往它的方向去,很快跌落到地面上。
落叶触地。
不是重生,不是化作春泥更护花,是彻底失去价值。
车子的经过带起一股风,地面上的落叶再次被带起,再落地时是在灌木丛生长出头的泥地上面,覆盖着泥地。
平层公寓的门打开,阿姨看见被搀扶着的濯芷澜,面上尽是担忧。
“又喝这么多?”
濯芷澜的工作免不了喝酒,只是这段日子她喝多的次数太多了。
琳达无奈:“被灌的。”
阿姨接过琳达手中的濯芷澜,往主卧过去——濯芷澜喝多了不会闹也不会耍酒疯,安静在一旁沉思或者睡觉,洗完澡等阿姨喂完解酒药之后她就进入了梦乡。
濯芷澜睡得并不安稳舒服,中途醒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彻底清醒是在早上八点,看着关得严实的窗帘,暂时赖在了床上。
整个头的一周被疼痛围绕,她用腕骨拍打着额头,想到自己忘记给张树佑发消息又翻身去够床头柜的手机,看到陌生的颜色的时候忽然想到手机昨天报销了,心里一股郁闷散不去。
又拉开第一格柜子,拿出iPad打开微信,看到张树佑没有发消息过来顿时顾不上脑袋带来的疼痛了,点击语音通话拨打过去。
她会示弱。
通话很快被接通,张树佑还没有说话,濯芷澜压着嗓子,带着哭腔说:“张树佑,我疼。”
疼是真的疼,哭是假的。
“给我位置。”
他的语气还是能够听出焦急,濯芷澜报了地址,想到阿姨每天早上都会出门,便把密码也告诉了他。
“你的生日。”
这密码什么时候改的呢?
好像是确定关系后吧。
扔开iPad,偏头耸肩闻了下身上味道,当是一股沐浴露的清香进入鼻腔的时候,就明了是阿姨给她洗的澡,便失去起床洗澡的心思。
抬不起腿。
昨晚真的喝太多了。
等她快再次眯过去的时候,主卧的门被敲响,随后接着张树佑的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濯芷澜撑起身靠坐着,回复了他。
门被推开又被轻轻关上。
张树佑一身运动风格的穿搭,黑色冲锋衣露出了品牌的标志,从头到脚都是李宁的品牌,濯芷澜白着一张脸朝他伸手。
“好难受。”
开口说话,她感受到口腔里发出的热。
张树佑看她白里透红,是病态的白里透红。
看起来很虚弱。
走过去摸着她的脸,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温度的时候,在用额头抵着她的去确认自己的猜测。
“你发烧了?”
濯芷澜握着他的手:“啊?”
张树佑揉着她的发顶:“去医院?”
这让濯芷澜有些抵触,立马摇头,发现有些昏急得握住张树佑。
“不去,睡一觉就好了。”
张树佑:“那你这边有没有药?要不洗漱下吃个饭吃完药再睡?”
他站在床边,不知道是因为病痛的原因还是其他的,有些鼻酸,怕他看见濯芷澜移动了一下身子,凑过去环抱住张树佑的腰,埋在他的身前。
“阿姨出门了,家里没什么吃的。”
声音闷在他的体前,张树佑抿唇,扯出的声也嘶哑:“我不是在吗?”
他在,又不是不会做。
濯芷澜:“你陪我。”
张树佑伸手轻轻地推开她,半弯下腰和她平视,哄小孩一样哄着她:“我今天不都会陪你吗?”
忙里偷闲,能陪她或者说她能陪他的时间没多少,别说今天她生病张树佑不可能离开她半步了,就算她什么事没有张树佑今天也会一直在。
濯芷澜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变化,吸了下鼻子,松开手让他出去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到浴室,濯芷澜草草地收拾完之后拉开房门出去,厨房的冰箱里是阿姨早早备下的食材,张树佑站在冰箱前掐着腰思考。
“就这么一些?”
没有新鲜的肉类,没有应季节的蔬菜,只是一些牛油果什么之类的,濯芷澜走到他身边看冰箱,啊了声:“可能阿姨去超市了。”
张树佑揉着把她的头发,拿出剩下的食材去到厨房。
濯芷澜没跟着去,她提不起什么力气,栽进了沙发里,脚下踩着毛呢地毯。
想到那张报废了的卡又返回卧室拿iPad给蒋昇发消息,让他帮忙补办张卡,下周二交流会的时候让人给她带到纽约来。
简单的面包和沙拉被张树佑很快端出来,裹着牛油果,濯芷澜味觉没有什么反应,像续命一般接过咬下。
“药在哪里?”
濯芷澜撑着桌子,喝了口牛奶咽下面包,手指着挂着电视的墙:“隔壁客厅的茶几上吧。”
她住的是平层豪宅,单是客厅就有三个,整个房子是落地窗围着,无论哪一处都能欣赏到海景。
等人拿着感冒药过来的时候,濯芷澜给他解释:“我手机掉水里,那张卡也不能用了,我办了张这边的卡,可能这几天得用现在的号码。”
张树佑点头表示理解:“昨晚吹风了?”
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发烧?
能给他的理由只能是了酒吹风受凉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濯芷澜就生气,坦白道:“让人踹水里了。”
她身体素质很差,虽然昨晚处理得很及时,但是还是挨不住受凉了。
张树佑表情不太好看,握着水杯得手指尖泛白,但是濯芷澜低头和沙拉做斗争中,没有看到他的失态,只听见他毫无变化得语气,还是那般温柔:“那下次踹回去。”
濯芷澜没忍住捂嘴笑:“你好可爱。”
张树佑也只是逗逗她,看她一脸惆怅的。
解决完沙拉和面包,濯芷澜接过感冒药,咽下去之后倒在了张树佑的怀里,似撒娇道:“你带我回北京,好不好?”
刚刚他的“踹回去”那句话让濯芷澜想到了很多,从小她就说要离开江浙去到京津地区,想看首都,结果到头来留到的是这个让人不开心的他国首都。
但是这句话一说出口,满脑子都是两鬓斑白的父亲轻声问自己要不要跟他去多伦多的样子。
濯家发家于资本主义萌芽的明末,在清中期做大做强,国内艰难发展期间举家搬迁至多伦多,一直在北美发展,等到了七八十年代随着政策的需要,吸引外资和华侨回国的风潮,濯家也迁回了江浙,但是她的父亲是在多伦多长大,带了点中年人耿耿于怀的情怀,知晓背叛的那一刻就想带着自己的女儿返回北美,离开濯家的竞争。
谁能料到,到最后濯家分支还是没能拦住濯芷澜登上赶赴北美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