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棪还是头一次演古装剧,整个上午都在定造,拍照,熟悉片场,找走位中度过,对他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当然,更难得是是片场举着大喇叭的暴躁樊导,对他的妆造并没有过多不满。
化妆室人来人往,光许棪注意到的被打回重画的演员就有好几位,他所扮演的寒天瑜早期是被捧着长大的将军府少爷,母亲早逝,父亲常年戍守边疆,以至于把他养成一幅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斗蛐走狗,提笼架鸟,教书先生被他气走一个又一个,领着满京城的少年郎们整天不务正业。
直到寒父寒戍被当朝皇帝下旨命其回京,寒天瑜行事不被寒父所喜,矛盾就此激发,摔砚是始,寒家满门抄斩,寒天瑜被救是末,代表着那个恣意京城的少年就此死去,空留一幅躯壳,护在救他的五皇子身边,成为一具死士。
他只是个小人物,动荡棋盘上的一粒尘埃,翻不起浪,看不透谋,连死都不知道是为何,无权无势,悲哀可笑,却又是无数人的缩影。
定妆照定格的是最为鲜活的寒天瑜,一拢红衣,玄纹云袖,抱臂朝前,眼尾上挑,端的是少年意气。
下午的戏同许棪没太大关系,樊导把他和扮演七皇子的纪宋谈叫到身边,边拍边给他们俩讲着,入场的注意事项,灯光拍摄,站位走位,要记的事不少。
七皇子年岁小,还未及冠,自知争不过长兄,便醉心诗词书画,很少展露锋芒,以求活的更为长久,他同寒天瑜相识是场意外,中秋盛宴,七皇子碰巧在围墙下被躲避寒父,翻墙而入的寒天瑜砸个正着。
纪宋谈同七皇子本身性格差异较大,他话痨还密,许棪在马扎上坐了多久,纪宋谈就说了多久。
从他不想参演,结果被他爸无情扔进剧组,到他爹,成天在家跪搓衣板,超级惧内,连麻将都不敢背着他妈搓,要不是导演助理叫走许棪,他都觉得再说下去,宋父要直奔片场,杀他灭口。
寒天瑜架鸟,架的是自小养的苍鹰,三月春猎,借着苍鹰的迅猛,拔得头筹,一步走入各皇子眼中。
剧组特地请了训鹰的老把式,让许棪学个几分,鹰不像寻常鸟类,就算是训好的,危险也是不容小觑。
距离拍摄这段剧情还有半月够许棪练习,杜老正在空旷地带训着鹰,见到他们过来,吹了声哨,翱翔天空的鹰便直直地朝着杜老飞过,稳站在老杜的胳膊上。
许棪接过防护手套,戴好站在一边,听着杜老讲的基本知识,几声哨是什么作用,什么手势是为了什么,他之前没接触过鹰,这会儿学的无比认真。
要按戏龄来说,鹰架上的鹰倒是比许棪参演的影视作品都要多,这边的影视城一有鹰的戏份,杜老就得来。
“行喽,试试吧。”杜老哪能不知道小年轻的心思,吹了声口哨叫着老伙计起飞,许棪在下面学着杜老的姿势,伸手接住了回返的苍鹰。
杜老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诶~对,再飞。”
看了一会后,杜老倒是觉得许棪悟性不错,跟鹰有缘,“来,再教你一招炫技的。”
许棪要能知道杜老是这个心里历程,就再控制点自身的气息了,妖怪对普通动物的压制力很大,他刚才为了更好的训鹰,不自觉的释放出九尾狐的气息,这会儿,苍鹰立在许棪手腕,看着有点委屈。
……
剧组的盒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苦瓜炒肉,番茄鸡蛋,还有个鸭腿,小王拿了两盒过来,分给马扎上看剧本的许棪,他对吃的不怎么挑剔,吃过他老爹做的饭后,对别的都没有什么世俗的念想,加上还要减肥,随便应付几口也能过去。
明天就有许棪的戏,紧张倒是谈不上,剧本都被他分析的磨边,首页的“谋”都快掉页,还是他后来重新封装好的,要非得说有什么想法,大抵是兴奋。
这股兴奋劲一直持续到夜里,熟睡中的许棪浑身发热,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身后的九尾纹身泛着光亮,一闪而过,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许棪化成本体,缩在被子里。
夜还很深,溪苑。
“是吗?料想也是。”把玩刀具的颜黎转身随手将泛着寒光的刀片扔了出去,透过玻璃窗刺向屋外的妖怪,而后慢条斯理的推开破碎的窗户,似笑非笑地说着,“回去转告你们的主子,再有下次,这把刀就会钉在他的心脏。”
“继续。”收回刀片的颜黎,望着屋外的满月,对着属下冷声说道。
跑丢了啊,该怎么跟小棪棪解释呢?
许棪像是做了场梦,梦中是他的幼年时期,整日同一棵树较劲,撕咬扑抓,蹦上蹦下,玩的不亦乐乎,直到闹钟响起,才发现被子被他刨的都攒在一起,睡眼朦胧的九尾甩了甩尾巴,看着毛绒绒的前爪发愣。
“变回去了啊。”
许棪感觉自己好像稍微长大了点。
“许哥,您起了吗。”助理小王在敲门催促,他也就没再纠结,变回原身回应了句,起身准备今天的拍摄。
樊导坐在摄影机前还在看着昨天的片子,见许棪来了,举着喇叭就把人喊了过来,让他坐旁边小马扎上,这边啥都缺都缺不了马扎。
“跟你说说戏。”樊导看着他手里的剧本,想了想语气缓缓地说道,“看见信件的刹那,是震惊、不敢相信和质疑,你不觉得你的父亲会叛国。”
“轻抚过信件的字迹,一笔一画都是相似的,你曾研究过父亲的笔迹,就只是为了辨别从边疆加急寄回来的信里,有几封是他亲笔书写,而你能确保,这些写着边疆布防的信件都是他亲笔所写。”
“情绪是内敛的,是内在的崩溃,你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你不得不接受,这对你是重大的打击。”
“有愤怒和悲哀还有无力,这不仅是对你自己,更是对你的父亲,记住要用细微的动作去表达,注意点情感变化,这场有难度,好好体会。”
许棪谢过樊导,起身向化妆室走去,脑中还在体悟樊导说的话,恰巧碰到刚来的纪宋谈,打了个招呼便一起去了,路上超不过五分钟,信息量大到许棪已经要知道他从国外回来的表哥,今天的袜子究竟是什么色,就很难相信,纪总那个面瘫脸能生出他这样的儿子。
许棪捏了下耳垂,想起来纪总也只是外人面前面瘫,在家里的情绪可丰富的怕妻人士,本不想多管闲事的他在小王拉开化妆室的门前,”侧头打断了还在说着话的纪宋谈,“以后这些话别跟别人说。”转而抬步迈了进去。
纪宋谈紧跟了两步问道,“许哥,你是觉得我多话吗?。”
坐在椅子上闭眼想戏的许棪低声道,“这些说出来不好。”
纪宋谈委屈的“哦”了一声,回到了他的位置准备化妆。
江绫手拿着他那标志性的化妆刷,正要琢磨从哪下手,“内小孩看着性格挺好的。”
许棪冷漠:“是。”
江绫:“那你咋还把人家赶走了。”
……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这么爱说
今天这场戏,对许棪来说有难度,三四分钟的长镜头,没有一句台词,后期虽说肯定会穿插回忆剪辑,可单是樊导这关也不好过,开拍前樊导还特意拉过他又给他重复一遍想要的感觉。
“好,静场,准备开拍。”
身穿黑衣的寒天瑜偷翻进书房,他是来找一本披着军法皮的**,他记得明明就放在书柜的上层,可这会儿怎么都找不到。
翻找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他皱着眉头有些烦躁,寒父被副统领临时叫了出去,好不容易找到时间,他才能偷溜进来,真是后悔藏在这边。
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翻找的速度却不见慢。
“诶。”寒天瑜心里想着:“这怎么会有暗格。”
出于好奇心,他小心地把暗格拉开,里面放了几封写好的信件,信件封面与他往常看的的有所区别,随便拆了一封后,皱眉的幅度更大了。
似乎是有些不确定,原本藏在暗处翻找的他突然跌坐在地,低头死死盯着信件。
寒天瑜的唇色很淡,嘴唇不自觉地微张,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像被抽取神魂的纸面人。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他又起身快速拆开另外几封,跪爬在地指尖点过逐字逐句看完后,捏住信件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想要握拳,却没有力气。
他微抬着头,望着屋顶,似是要看清上天的安排,旋即紧闭双眼,不让泪滴滑落,屋外传来声响,寒天瑜来不及多想,只紧握着拉出的暗格,将信一封封归位放回,在确定屋外无人后佯装镇定的翻出了窗。
“卡!”樊导举着大喇叭喊到,“许棪过来,自己看看,马上准备补拍几个镜头。”
樊导坐在原位还算满意,他故意给许棪挑的这场,为的就是先磨炼一下演技,想先给人细致体会过一回情绪迸发,后面就更好拍摄,未成想反倒是许棪给他一条过的惊喜。
捡着个好苗子就是好,举着大喇叭的樊导忍笑忍的表情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