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玛莉亚[西幻] 第2章 玛莉亚：《吸血鬼公约》

“你知道因为你的一次疏忽和愚蠢我们损失了什么吗？”离流血事件发生已经三日了，地下室里，从元老院赶回来的菲利普长老正训斥着他唯一的孙子。

自她进门，菲利普导演的这幅场景便不曾冷却一刻，遵照菲利普的吩咐，她被请来旁听关于流血事件必要的教导。

仆人事先恭敬地将她安置在羽绒软垫上，奉来玫瑰花茶和红丝绒蛋糕，然后迅速封闭门窗离开了。

在场的二人倒是一反常态地忽视了她的存在，她也不愿主动将目光投射过去，只是安静坐着。

如果不去细听菲利普的训话，旁观者会十足地认为这只是一位年迈慈祥的老爷爷在向他的亲孙子耳提面命、悉心教导，只有亲近之人才会了解菲利普最擅长使用善意外表迷惑他人。

玛莉亚猜测菲利普始终修剪得毛茸茸的络腮白胡子便起到这样的作用，但只要人们能捕捉到他偶尔流露出的精明眼神，就容易了解他内里有多少心机算计，又有多狠辣犀利。

菲利普能赶回城堡证明《吸血鬼公约》在将将稳定下来的吸血鬼世界里的效力比玛莉亚预料得更深，以至于如今她自己也被卷入这场事件。

吸血鬼世界的权力机关元老院距今建立不过二十年，前身只是一些实力强劲的高级吸血鬼家族在血鸦之战中组成的战时同盟，领头家族中仍然保有强大实力的家族在战后便一跃成为吸血鬼世界的掌权势力了。

这些不远的过往是伊丽莎白老师教给玛莉亚的，伊丽莎白老师是自荐前来担任她家庭教师的一位令人敬仰的女学者，同时亦是那场血鸦之战的亲历者。

她撰写了相当多的手札草稿来记录战争中的暴行和不幸，那份手札连同元老院其他和平爱好者的陈述共同推动了元老院《吸血鬼公约》的诞生和施行。

公约里明文规定许多禁行条款来维护吸血鬼世界的秩序，其中一条纲领则是：任何吸血鬼组织和个人不得侵害同类的生命。

因着这条规定，吸血鬼世界的滥杀行为大大减少，特别是在高级吸血鬼间，明面上少了很多强制、虐待、吞噬低级吸血鬼以及血仆的行为。

这次的流血事件算是近十几年来最大的一起高级吸血鬼残害事件，据说为了决断此事的责任归属，元老院在例行会议上吵得不可开交。

“哈耶克家声称是玛莉亚殿下的血引起在场者的血欲，导致了3个高级吸血鬼以及十几个普通吸血鬼和血仆的死亡。”

尽管城堡里风传的流言版本比这更为夸张，玛莉亚听到菲利普报出确切的伤亡数字时心下还是一惊。

直系三代亲属中有人类存在的吸血鬼被称之为杂种吸血鬼，他们没能拥有吸血鬼的全部特性，力量更弱、寿命更短、再生能力不足，因而血液味道十分独特，容易被高级吸血鬼盯上豢养为血仆。

而吸血鬼之间的血脉品级则是按照有无特殊能力来区分的，也就是说3个身怀异能的吸血鬼没敌过要吞噬他们的人，当时在场的宾客中的确只有那个索伦家的奥古斯特有那种力量。

“爷爷，奥古斯特在推卸责任...”话还没听完，菲利普先挥舞荆条狠狠抽了一鞭，倒钩打在路德维希的背上，衬衫上有血迹透出来。

“我当然知道哈耶克家那个小子是什么德行，但你让他们找到了错漏之处，这就是你的错。”

“是，爷爷，我错了。”菲利普继续发问，“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了？”“我不该企图殿下的血......”

路德维希说起这话时极其别扭，一声清脆的声响响起，荆条打得背上已经见肉，“错了！再说！”

“是我不该忽视城堡的客人，让无辜者丧命。” 第三鞭。 “继续说！” “我没有及时阻止奥古斯特...”第四鞭。

玛莉亚一直没有出声，看着矮桌上浓郁的玫瑰花茶和红丝绒蛋糕，有点犯恶心。不出一刻，这种伤口就会自行愈合，鞭刑真正留下的是被执刑的吸血鬼对疼痛的记忆。

“还有呢？”“我错在，错在...”路德维希有些不知所以，他的声音已经变得犹豫了，正在答话的声音又被打断。

“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五鞭、六鞭、七鞭......鞭子落下的速度加快，路德维希后背的衬衫被扯碎了，粘着模糊的伤口，掉落的碎片缠绕在荆条上滴着淋淋的血。

“因为你，霍夫曼家在元老院运作了十几年的局面被打破了，我们的权威被挑衅！”

此刻鞭下的人仍然不肯因为连连的鞭挞释放出一丝痛苦的叫喊，只是默默地承受，显得的确该为这件意料之外的事负责似的。

“你还记得这里是紫荆古堡吗？霍夫曼才是你的姓氏，家族的荣辱是你此生最大的责任，你的愚蠢给家族带来祸端，这是你最大的错！”

因为伤口愈合来不及愈合，失血太多，路德维希已接近昏厥，再没有答话，菲利普亦不再开口教训或是质询，长久的沉默里仍回响着不断挥舞的鞭挞声。

在场有三个人，实际只剩两个人，菲利普没打算在沉默结束之前停下，他在等。

玛莉亚一进地下室就感觉到不对劲的阵仗，如今更是清楚了一半，菲利普不会拿自己亲孙子、霍夫曼家唯一的继承人撒气，这后半场是冲着她来的。

如若菲利普想听确切的实话，他的能力精神干扰便可做到，这是霍夫曼家一脉相承的异能，只是菲利普喜欢慢条斯理的拷问过程，从来热衷于迂回地旁敲侧击。

玛莉亚还在和菲利普暗地较量着谁更心狠的时候，路德维希背后的伤口已不再显现自愈的趋势。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路德维希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她的软肋，得出的答案是，在紫荆城堡寄人篱下、势单力薄的处境才是她真正的弱点。

“菲利普长老！”她同以往数次那样试探着与菲利普争锋相对起来，“哦，玛莉亚殿下，我忘了您还在此，让您看到这副模样真是失礼了，希望您没有受到惊吓，及时训诫犯错的人一向是霍夫曼家的教条。”

玛莉亚见对方精于打哑谜并乐此不疲，她也陪着演戏：“路德维希尚且是我的未婚夫，您不妨在我面前为他留些颜面。”

“殿下既有和路德维希的婚约，也是自家人，日后更是要冠以霍夫曼的姓氏，代表着霍夫曼家的脸面。小错不改迟早酿成大祸，重罚之下才能谨记教训，您说是这个道理吗？”

玛莉亚听这冠冕堂皇的说辞只想冷笑：“长老是霍夫曼的家主，如何处置家务事自然是您说了算，如今我听了这么久的训诫，长老想必也满意了？”

“能让玛莉亚殿下有所收获是我的荣幸，只是尚且无人认错，路德维希还得继续接受惩罚。”“路德维希的失血量快至极限了，菲利普大人要是不想自己的孙子再出意外还是及时收手罢。”

“玛莉亚殿下和路德维希感情如此深厚，令我十分欣慰，”菲利普淡淡嘲讽，“只是这感情总用错了地方，路德维希也被路易教导的偏听偏信，愚蠢至极......”

玛莉亚已听出菲利普的弦外之音，不论菲利普给她扣下的是共犯或是主犯的罪名，今日她不坦白便不能离开这儿了。

她私心承认自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只是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也不是她所期望的，她本意只是想闹出些动静来。

菲利普如今看穿她的心思，却也不敢动她，所以摆些花茶、蛋糕恶心她，拿路德维希设计她，她轻蔑地笑起来，度量着自己霍亨斯陶芬家的纯血种血统确实还算有点作用。

菲利普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殿下我一向崇尚循循善诱，人若诚心认错，自然有开口的时候，我有这个耐心等候，您还有什么别的建议吗？”看来这事的确触及到了他的核心利益，他没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过。

玛莉亚冷静下来，做出一些战略妥协：“那我就来认错吧，菲利普长老，我错了，是我愚蠢的行为让霍夫曼家的声名和利益受损，您可还接受我的认错？”

菲利普只是淡淡一瞥：“看来玛莉亚殿下拥有了作为未来霍夫曼家族一员的觉悟。这小子之后还得和我去趟元老院出庭，我还是听从殿下的建言，先放他一马。”

“菲利普长老真是永远不会让人失望。”“与殿下共勉。”两人相视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忽然觉得此时或许是与菲利普最后的对话了，于是破天荒地问出一句动情的疑惑：“菲利普长老，在您眼里，家族利益之下，个人的喜怒哀乐真的无所谓吗？”

“家族利益是任何行动、何时何地都要考量的因素。容我冒犯一句，玛莉亚殿下，您应该对最终的选择深有体会，殿下亦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才配得上如此高贵的出身。”

菲利普至始至终没有过情绪的波动，他是一个成熟的看客，也是冷漠的诛心者，似乎漫长的岁月里从未出现过使他动摇的事物。

他瞥了一眼路德维希，丢下鞭子大步离开。从某种角度来看，菲利普确实做到言行一致。

玛莉亚蹲下身来检查路德维希的伤势，以指甲割开皮肉让血淌了出来，“喝下这个，你很快就会好的。”苍白的嘴唇轻微蠕动了一下，看来他还没完全昏厥过去。

“路德维希，要是我们之间没有婚约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