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兄为父 第5章 第 5 章

但是这还不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沈子西都是这个家里的外人。哥哥养他，也不去想是为了完成父母的交代还是别的什么，沈子西很感激，但是不能当做理所当然。

别的不说，束脩虽然因为沈子西是沈南的弟弟的缘故给免了，书本费可得自己出，然后是纸笔。现在小镇上读书人用的纸大抵分三类：半两到一两银子一刀（约一百张）的开化纸，据说产自浙江开化，多用于书香世家刻印图书，书写起来美观漂亮，非常受大户人家欢迎。

然后是两百多文一刀的麻纸，一面光滑一面粗糙，但质地坚韧，耐久性强，只要不受潮，可以保留许久。目前南方地带多用麻纸，书本也多用麻纸刻印。

最后就是最便宜的竹纸，又称为黄纸，纸质较脆，韧性较差。但本地气候多生竹林，竹纸就地取材，非常便宜，一般和老板讲个价，五十文就能买一刀。只是容易晕墨，写不了太小的字，所以大多练字所用。

沈南用的纸都是麻纸，其中有一部分是平日里抄书时省下的几张纸或是算账所剩，有时候也会弄到十几张开化纸，沈南视若珍宝，轻易不动用，现在也攒了几十张了。沈子西深知有好笔好纸练字有好处，可是家里没钱，供应不起两个读书人都用麻纸，沈子西必须给自己想个办法才行。

沈南正教学生们读文章，一转头就看到自家玉人儿的小弟弟坐在门口。本地气候问题，冬天少雪，但是阴冷，那冷风往骨头缝里钻，很是不好受。沈南让学生们先自己读书，自己便走到弟弟身边，拍拍发呆的沈子西。

“西哥儿？怎么在这里坐着啊？哥哥还要上课，你去院长那里或是去食堂都可以，乖哈，别给吹病了。”沈南把弟弟从石头上拉下来，摸摸小脸蛋，还有点温度，不算太凉，放下来了心，哄小孩一样的说道。

沈子西乖乖的点点头，自己迈开步子走去后院。

赚钱的法子无非衣食住行，他现在这小身板这年纪，做什么都做不到，就算是在背后出点子让别人实施，也得防备对方会不会背叛自己。

读书人还没功名的时候，抄书是一种一举多得的好办法，既能赚钱，又能练字，还省了自己的纸。不过沈子西前世字是写的很好，但是都用的硬笔，这一世的毛笔他还从未用过，估摸着光是适应用毛笔写字，没几个月下不来，这一招就算废了。

有什么能既不跌份儿，保证不丢自家脸面，又能赚钱的办法呢？这一刻，沈子西难得的发散了一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如果这个时候能从天而降一个系统之类的金手指，让他以后都不用为经济发愁，那该多好啊！

冥思苦想中，沈子西来到了后院。齐成文就住在城东，家里人定了时间来接，也就没走，现在正在张璟凌这里一脸忍耐的捻着棋子在和张璟凌下棋。

沈子西前世跟爷爷奶奶一起居住了十三年，一直到该上初中了，他那对劳模爹妈才记起自己有一个儿子，把沈子西接到北京一起生活，给他办了入学。

但其实也不过就是每个月多给点钱做生活费，因为离学校很近，也不需要住校，沈子西自己跟奶奶学了些做饭的手艺，自然也就不需要保姆照顾。

沈子西和父母感情不深，也没有兄弟姐妹，每次只要一有假期，别的孩子都是出去玩或是看望父母去，沈子西永远是回老家，看望自己爷爷奶奶。

爷爷很喜欢下棋，围棋象棋都是一把好手，沈子西为了陪老爷子解闷也学了一手，对这黑白棋还是有那么一点研究的。明显可以看出，张璟凌就是在逗齐成文这个初学者，声东击西的把白棋打得溃不成军。

偏偏这个小胖子就是个臭棋篓子，有时张璟凌故意露出一点破绽诱敌深入，小胖子都能乐颠颠的入坑，然后被杀的片甲不留。沈子西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这两人就已经下了五局，五比零，可见有多凄惨。

“啊啊啊！！不玩了不玩了！张叔你欺负小孩子！都不知道让着我的！”齐成文输掉了最后一局棋，绝望的仰头哭号，小胖手一巴掌打乱了棋盘，棋子四散飞溅。

“下棋如果需要让，哪还有什么趣味？对了，这你打乱的棋盘，你收拾，不然回头别怪我和你爹好好说一声，让他给我赔个新的！”张璟凌端起茶杯，悠哉的撇茶末，喝了一口。

“啊……为什么，老爹会让你来管我？我会很惨的啊啊啊！！！”话是这么说，小胖子还是任劳任怨的跳下软榻捡拾起棋子来。

虐娃娃虐的舒了一口气的张璟凌开心了，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的沈子西，招手道：“哎哟？小西哥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声叫我啊？”叫男生为哥儿，女生为姐儿是古代的一种习俗，沈子西就很多时候都被叫“西哥儿”。平时听别人叫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为什么这称呼从张璟凌嘴里出来，就这么的别扭呢？跟现代小混混似的。

沈子西慢条斯理的行了一礼，对齐成文也是微微礼貌一笑，顿时满堂生辉：“院长，兄长还在上课，怕学生着凉，叫学生来这里取暖。”

张璟凌哀嚎：“这是发生了什么？就一堂课，不，这还不是正式上课，我就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后生教成了老夫子吗？西哥儿，你不觉得自己这个年纪应该活泼一点开朗一点吗？起码，像他这样，熊一点也不要紧的啊！”说着，一根手指指着在一边垂头丧气收拾棋盘的小胖子。

“哎，我说张叔，你用不着在我同窗面前败坏我的形象吧？我哪里熊了啊！”齐成文不爽了，把最后一把棋子放在棋盘上乱七八糟的一堆，撸袖子打算好好和这个欺负小孩子的坏人理论理论。

沈子西扶额，性子安静一点也不好吗？“院长，学生，额，我性子就是这样，比较安静，而且，我家情况你也知道，没有让我肆意的资本。我虽年纪小，但也是长辈，得给侄女们做榜样的。”

张璟凌绝望，嘴角抽搐：“呵呵，这是你哥哥教的？松山这要做什么啊？把弟弟教导的这么迂腐，这是针对我啊……”

沈子西皱了皱眉头，这话听着还真是刺耳：“院长，兄长对我很好，我也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迂腐之处。院长喜爱下棋？”指了指棋盘上乱七八糟的棋子转移话题。

张璟凌点点头：“下棋可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愉悦身心，平心静气，观人心胸。我记得你哥哥就很喜欢下棋，但是他下棋真的不行，臭棋篓子，我很早就不跟他下了。他教你了没有？入个门应该没问题的吧？”

沈子西温和的笑了笑，一点点把棋子分开装好，安安静静的坐在齐成文原本坐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张璟凌。张璟凌不疑有他，也不在乎眼前这个年级可是比齐成文还小几个月，利索的落子，丝毫没有欺负小孩子的自觉。

然后，一个时辰下来，三局，他一子都没有赢。

这下轮到沈子西心情愉悦了。他爷爷喜欢下棋到了几乎走火入魔的地步，每天吃完饭就去下棋，市里的、省里的棋社都跑了个遍，家里收藏了不少围棋相关的书籍，每天都在研究，沈子西也跟着研究了这么一手。

张璟凌棋路很欢脱，东一步西一步的很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被他带着走。但是只要能做到不受影响，就会发现，其实张璟凌的棋艺，也真没他说的好，不然最后也不会被沈子西带乱了节奏，导致输的这么惨。

不过最惊讶的还是刚才还一个劲输给张璟凌的齐成文。他家其实也算个书香世家，只是断了一代，他祖父那一代因为意外落寞，叔祖父就毅然参军，把家里撑了起来。到他大伯和父亲这一代，一个进士，一个举人。虽然他爹是举人补缺来的这小镇当个从八品县令，起码也是重回官场了。

齐家和张家也算是相交多年，齐成文的父亲和张璟凌曾在府城共同就读一个私塾启蒙，关系挺好。两家籍贯不在一处，虽同属一个府衙管理，但却相隔几十里远。

老人想家，儿子就任的路上就回去了，一两个月才见一次面。齐成文是老人的心头肉掌中宝，从小在老人面前养大，因为二房就这么一根独苗，就宠的娇惯了些，有些蛮横。齐成文的父亲不想儿子被宠的一事无成做个啃老的纨绔子弟，就趁着老人不在的日子，把齐成文送到了好友的私塾里，想着让张璟凌好好给扳扳性子。

齐成文喜欢玩，学读书识字不怎么样，各种玩具倒是比书本都齐全。唯一能和文雅沾上边的，也只有一个围棋，但是也才刚学一个多月，还没入门，毕竟也才六岁。

孩子在家里玩，谁都让着他，丫鬟小厮捧着，久而久之，就让小胖子形成了一种类似老子天下无敌的心态。张璟凌就是针对这一点，自打小胖子落入他的手，就没少比那些齐成文喜欢的精通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

今天也是一样，小胖子正被打击的自信心没剩多少的时候，就亲眼看到了张璟凌被打脸的一幕，而打脸的沈子西，也只比他小几个月。

这感觉，分不清是爽还是更加受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