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时隙之间 > 第20章 契阔(六)

时隙之间 第20章 契阔(六)

作者:古跃鱼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01 09:51:45 来源:文学城

另一边。荣园,地下。

从电梯里走出的脚步声已彻底远去,甬道里复又回归了起初悄无人声的寂静。

然而一时之间,两人却都没有任何动作,亦没有人开口,发出任何声音。

良久,谢昭回似是终于缓过神来,伸出得空的右手,按在沈焉手背处,却又彷佛脱力般,只稍稍拉开一道可供喘息的空隙。

沈焉反握了回来。

他的声音响在黑暗里,一时竟显出几分不可捉摸:“你刚才怎么了?”

谢昭回呼吸竟有几分急促,垂着眼睑,一言不发。

在逼仄的甬道间,沉默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然而不过一刹,他便听到气流的涡旋声,在耳畔响起。那声音极轻,像翻动书页,一时却又让他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谢昭回旋即意识到,这应当是火符。

这是五墟中最常见的一种符,几乎不需要任何媒介,只要有空气就能燃烧。

在墟地中,这种符纸往往用于在没有墟玉或墟玉耗尽情况下的紧急照明,故而每名墟人基本都会随身携带几张。其制作也并不只局限在季墟内部,而是每座墟地都会在工堂内大量生产和储备。

但按照五墟共同制定的戒律来说,如果不是那些事先得到上三墟许可、与墟外人生存息息相关的符,即便是像火符这样寻常的符纸,本也只应在墟地内部流通才是。

谢昭回对此却丝毫不觉得惊讶。要想搞到点儿这种程度的,对沈焉来说并不算难事。

黑市交易或者凭借关系,他总能找到门路。

再何况,这次同他一道待在穗城的蔺和,本来就同季墟墟主有着亲同手足的关系,哪怕是再高级些的纸符,沈焉也可以从他那儿周转得到。

像是出于一种逃避,谢昭回不由自主地走着神,然而很快,骤然亮起的火光便迫使他集中精神,将注意力转回到身前的沈焉身上。

火窜起来了,凭着风,是一道窄而长的橙红色光亮。

光亮使得他不自觉地阖了阖眼,也几乎是在同时,他看见了对方的面容。不偏不倚,恰好正迎着他的视线。

谢昭回沉默地抿住唇,忍住自己想要别开脸的冲动。

火光摇曳,在这张面孔几寸外时明时灭地跳动着,映出或深或浅的阴影来。

他的五官几乎可以说是锋利的,只是因为平时多显懒散之态,眉目间的攻击性便被冲淡许多。此刻他却是不再笑了,在火光的映衬下,这张脸显得专注却冷淡,与这个人此前的种种表现毫无相通之处。

“你怎么了?”沈焉再度问道。

见他始终没有回应,对方稍微一顿,谢昭回忽而觉得手上的力道收紧了,“这是第一个问题。”

谢昭回深吸口气,尝试性地挣了挣手腕,却没能挣脱。

他于是只能深吸口气,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回道:“把一个问题耗费在这上面,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沈焉又看了他片刻,忽而眉眼一弯,竟是露出了一个带笑的表情来。

“不觉得。”他说。

随着这一笑,先前几近凝固的氛围霎时瓦解了。

谢昭回沉默地看向对方,看着这张脸重又回到先前的懒散和吊儿郎当,他的眼底也是笑意吟吟的,仿佛之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似的。

“怎么会是浪费?我都说了,是因为你才会来的。”

他坦荡荡地说出这话,反倒让这般情景没了任何多余的可能,仿佛他的真心正如同火光里的焰心一样敞亮,由不得分毫作假。

谢昭回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便只能勉强回答:“是夜盲症。”

他顿了一顿,像是对言语上的示弱极不自在,“我一直都有这个毛病……你知道的。”

沈焉定定地看他:“当真?”

谢昭回若无其事道:“当真。”

沈焉顿了顿,没再追根究底下去,而是自然而然地关心道:“开的药方还是没有用么?”

“这次只是意外,”谢昭回低声说,“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他低下头,几乎感到一种黄粱一梦般的恍惚。

像这样平淡而寻常的对话,在他的记忆里,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然而这时,他忽又听到沈焉的声音,带着些少见的惆怅和怀念,在他头顶低低响起来。

“时间过得真快。”他说。

仿佛有风过,火光极微弱地抖动了一霎。

在这一个刹那,谢昭回猛然感到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和痛苦,铺天盖地,要将他彻底淹没。

他在心中想:难道不是你先抛下我、不是你先离开我的么?

然而正当这时,火光再度颤巍巍地一跳。仿佛行将就木前的最后一息残喘,它闪烁了几下,旋即熄灭了。

如同无声的雨幕一般,黑暗再度降临了此地。

等到再开口时,谢昭回恢复了冷静,那声音如同井水般不带丝毫波澜,语气冷得令他自己都惊讶:

“这不是很正常的么?人总是会变的。”

察觉到手上力量的放松,谢昭回挣脱对方的桎梏,又反手推开沈焉肩膀,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已然背转过身,向着黑暗冷声开口:“把火符燃起来吧。”

他说着,再度将手探入袖中,握住那枚玉石铜球,心中陡然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们去看看……电梯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这话,谢昭回本打算将那枚计时铜球从袖中取出,权作一个火符之外的即时照明。

然而不料,当他把铜球拿出来时,却发现当中墟玉的光芒已十分暗淡,几近于熄灭,只剩下一丁点儿微弱的光亮。

他尝试拧了拧上方的旋钮,这东西却丝毫没有反应,不但没有重新点亮,甚至连其中的内环也停止了走时,俨然一副彻底报废的模样。

刚才电梯门打开的一刹,沈焉不知道使了什么巧劲,把铜球拧熄藏进他袖中时,竟是把它整个儿都糟蹋了。

沈焉在他身后,声音懒懒散散地传来,听起来很是无辜似的:“不好意思,需要我赔吗?”

谢昭回略一沉默,心头短暂地无力了片刻,只道声“不用”,便不再说话。

借着身后沈焉再度燃起的火符光亮,他克制住心头浓重的不详预感,再度回到原先的岔道跟前。

脚步声已彻底远去,先前打开的电梯门此刻也已经关上,除去火符燃起的橙红光芒取代了此前墟玉的光亮,整个圆形大厅中一派寂静,竟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昭回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次走到电梯面前,沈焉却忽然几步上前,来到他身前约莫半步的位置。

他面上神色不明,只道:“我先去看一眼。”

谢昭回没有拒绝。

得了默许,沈焉便率先走近金属壁面,以刀柄代替手指,摁下电梯的开关。

下一秒,浓重的血腥气味随着渐开的电梯门,猖獗地横溢出来。

沈焉眉头拧起,握紧手中刀柄,整个人都不复先前散漫之态。

在他眼前,电梯的两扇轿门缓慢打开,诡异的绿光从门缝往外泻出,伴随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息,让此情此景显得犹如地狱之门正在洞开。

终于,他看清了轿厢内的景象。

那是一具尸体。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恰好位于他二人对面。

这具尸首颓然似的半倒在地,垂着头颅,上半身靠在电梯的后壁旁。

要不是整个胸前的衣衫都被鲜血打湿,身体下方也积攒出大片血泊,这个人看起来倒像是个喝得烂醉的酒鬼,东倒西歪酣睡在电梯里,不知今夕是何夕一般。

沈焉眉头一皱,正要几步上前,却听到谢昭回忽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宛如梦中的呓语:“卫时济。”

沈焉脚步一顿,侧过身去看他:“什么?”

在看到对方的一刹,他几乎以为谢昭回在发抖——然而待他再度凝神看过去,这一次谢昭回的表情却是十足平静的,意味着刚才他所看到的颤抖只是种自以为是的错觉。

“……卫时济。”谢昭回重复一遍,停顿片刻,又解释了句,“看起来很像他。”

沈焉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一时却没有追问,只点头应了声,便率先迈步,走进轿厢内。

他来到尸体跟前,尽可能避开地面的血迹,蹲下身,借刀柄抬起尸体下巴,让对方的脸能够完全显露出来,以便谢昭回确认死者的身份。

轿厢外,谢昭回上前一步,将手掌隔袖按在轿门侧缘上,像是在借此支撑自己的身体,又仿佛只是个阻止电梯门关上的自然之举。

他的目光在死者面孔上逡巡许久,终于确认道:“是他。”

沈焉再度应了一声,却没有收回刀,只保持着蹲下的姿势,观察死者的面部表情和身体上的伤痕。

他探出手,检查死者的鼻息和脉搏。

待确认对方的确完全没有呼吸过后,复又伸出食指,曲起指节,在地板的血迹上蘸了蘸。

这血液甚至还是新鲜的。

呈现出半凝固的胶态,只是轻轻一碰,就在他指关节上留下鲜红的印痕。

沈焉起身,退开两步,把指节上的血迹擦淡,抹开。

他确认了几个关键的地方。

手指触碰的皮肤和血液还带有温度,那么这起凶案显然就发生在不久以前,他们在甬道中前行的某一刻。

以正常时空中的时间来说明,前后顶多不过三四分钟的时间差。

伤口在心脏正中的位置,是锐器所致,只有一处,切口干净利落,残忍,精密,是一击毙命的手段——显然凶手精于此道。

不说在“杀人”此举上富有实践性的经验,至少也是对人体结构、以及用刀手法相当熟悉的人物。

再结合尸体死时的表情来看,惊恐,错愕,始料未及,很大可能曾与凶手相识,甚至彼此间相当熟稔,因此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件。

也就是说,刚才从电梯间内离开的那个脚步声,不仅是嫌疑最大的凶犯,而且很可能就是同行的卫墟中人。

思及此,沈焉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看谢昭回此刻情容如何。

对方眼下已经退回了电梯外,站在轿厢外稍远的位置,目光落在门内的尸身上。

电梯内的光难以照亮他的面容,他的嘴唇抿紧,大半张脸都笼罩在黑暗里,仿佛葬礼上的无声哀悼。

沈焉见状,当即起身,几步走出电梯,问:“要把他带进墟里吗?”

谢昭回一时没有回答。

作为经历了无数次时隙的墟内人,他们两人都十分清楚,时隙中的死者难逃被抹除的命运。

而这所谓的“抹除”,实则又包括了两层涵义。

其一是精神层面,从世人的记忆中抹去曾经存在的痕迹。其二则是物质层面,□□的消失。

如果说前者是无力抵抗的命运,后者却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将尸身留在墟外或是停放在小型的墟中,它迟早都会因为时隙的“抹除”效应或“归零”一律而彻底消失,区别只在于早或者晚而已。

唯一可能的解法,就是将尸体带入五墟当中,借由五墟的永恒存在,来逃避这注定归零的铁则。

沈焉静候了片刻,却见谢昭回摇了摇头,说:“不必。时隙还有些时间才会关上。何况我们现在,并没有进入卫墟的办法。”

说罢,他抬起目光,环顾一圈四周,很快道,“既然死者是卫时济,我想其他卫墟人很快就会发现他失踪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沈焉点了点头。

他并不清楚这个“卫时济”是谁,然而对方既然姓卫,眼下谢昭回又是这般态度,恐怕这个人在卫墟当中,身份地位并不寻常。

以霍家和卫墟的关系,既然选择将荣园作为会谈的在地,这里的某一处,必然设有进入卫墟的契阵。

对于这个卫时济,只要能有人在时隙结束前发现他的行踪,将遗体带进卫墟就不成问题。

沈焉于是又问:“刚才那个脚步声,要追上去吗?”

谢昭回却摇头道:“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将目光探入轿厢内,和此前不同,回答简直称得上干脆利落:“他既然有把握在荣园杀人,对这里的布置自然比我们熟悉得多。刚才没能跟上去,现在已经错过时机了。”

沈焉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他转过头,目光探寻似的望向谢昭回,问:“那现在,要怎么做?”

谢昭回上前一步,避开他的视线,伸手抵住轿门,低声说:“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去荣楼里面看看。”

嗯……就不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契阔(六)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