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75章 75.巧遇

等到他们用过晚食，天已渐渐黑了下来，陆陆续续又有四五艘客船停靠了过来。

云姝跟在秋娘这边，黑老三把风灯点了起来，挂在摊前的木杆子上。周边的摊子也都开始挂灯，连码头也也点起了火把和风灯。

随着天色一暗，温度也立刻降了下去，书棋把云姝的袄子拿了过来：“云云，晚上冷的话就守在炉子边。”

“知道了哥哥，你也要注意，别站在风口上。爹爹几时回去？我一会儿过去你那边吧？”云姝接过袄子穿上，身上顿时暖和起来。

黑老三看了看天色道：“叫他这会儿就回吧，太晚也不好走路，今晚看着像是没有月亮。我去那边守着，大郎你在这边跟你秋姨和妹妹待一块儿。”

何石头便趁着天尚未黑完回去了，黑老三一人守在那边的铺子，书棋跟云姝和秋娘便在这边。晚上吃馄饨的人显然要多些，但另一边旅途疲累不堪，沽二两清酒，上一盘卤味小酌的客人也不少，更有等不及吃口热食的人，打包了卤味就走。

云姝忙得脚不停歇，好容易送走一批客人，码头上又来了艘中等的客船。秋娘望了一眼便道：“这船没什么生意。”

云姝奇道：“干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秋娘笑着解释：“咱们在这儿摆摊许久了，这船是往来广和镇到锦县的，船上的人走的都是短途，要么是回家，要么是走亲戚，下船就有落脚地儿，哪儿还需得在码头上吃东西。”

起风了，书棋帮着秋娘一块儿把摊子四周的毡布放下来。一阵冷风袭来，云姝原站在摊前看那船，察觉冷意忙低头紧了紧衣服，秋娘叫她到里头点来：“你个傻孩子，知道叫大郎别站风口，自己又站那里做什么？”

一位熟客笑问秋娘：“老板娘，你这闺女定人家了吗？长得可真水灵。”

秋娘正叫云姝去煮馄饨的小炉子旁，听了这话啐他一口：“呸！水灵不水灵也轮不到你麻馓子说，给我把招子放稳点别乱瞅，小心老娘火起来抠了它！”

云姝坐在炉子前的小板凳上偷偷笑，秋娘做生意的时候比平时可泼辣多了，这儿的熟客也爱跟她玩笑两句，不过因为有干爹在，所以也不敢过火。

春山原站在船头吹风，他眼神一向很好，远远看着码头上有个姑娘身形跟云姝有几分相似，那个方向又正是黑老三摆摊的地方，心中顿时一喜，再想不到一回来便能看见她。

他心里高兴，脸上便带出了些，跟他一块儿回来的捕快吴狗子用胳膊肘拐拐他：“想什么呢，眼睛都放光了。”

春山摇头不语，只盯着那儿看，不一会儿那抹倩影便进了摊子里，他仍舍不得收回目光，好在船就要靠岸。

上了岸他快步就往那边去，吴狗子和另外两个捕快跟在后头喊他：“你慢些，咱们的活儿又不赶！”他们此次回来是帮着过来收税银的公差一起押银子回去的。

一行人携着冷风行至摊前，云姝正盯着火红的炉火发呆，突然一片阴影投下，她抬头，蓦然笑出来：“春山哥？你怎么回来了？”

春山只一心想要赶来早点看看她，到了面前却又说不出话，待见到这笑容，就更是傻愣起来，她好像瞧着，出落得比前些日子又好看了许多。吴狗子在身后跟另外两个捕快挤挤眼小声道：“怪不得跑这么快，原来是急着会心上人呐。”

“春山哥！”书棋正在里头收碗，见了他立刻跑了出来。

秋娘见他们一行四个人都长得人高马壮，穿着公服，腰佩长刀，身带煞气的堵在摊子前头，要不是书棋吼那一声，差点吓得面无人色。听是春山，才忙笑着招待他们进来坐：“外头冷，进来坐，吃馄饨吗？”

吴狗子跟另外两个捕快进去了，春山仍站在云姝面前同她搭话：“我回来办些公事。你到摊子上来帮忙？什么时候过来的？”

云姝见他说话间仍站在外头，忙从一边抽出个小凳子来：“你坐这儿烤烤火吧。我前几日才过来，也就今天才来帮帮忙，才知道码头上做生意这般辛苦呢。”

春山忙接过凳子坐在她旁边，学着她一样伸出手在小炉子上烤火。他一双大掌如同蒲扇，对比得云姝的手更加小巧了。云姝歪着头看了看笑道：“春山哥你一只手能抵我两只呢。”

他手指微微动弹，忍住想要去把她那双洁白柔嫩的小手包裹起来的YU望，低声道：“我是男子，手自然大些......你，你这段时间还好么？”

云姝心中微微一动，侧头去看他，却见他正埋着头盯着地上瞧。她看不出什么，只觉他这么大的个子坐在这小凳子上瞧着憋屈得慌，便道：“挺好的。叫你坐这儿却有些不便呢，春山哥，你去里边跟那些差大哥一起吧。”

正好秋娘叫煮馄饨，云姝便站起来去拿竹篾扁里包好的馄饨问他：“你吃多少？”

春山要了大碗，书棋正好过来找他，他便跟着一起进去了。

等到书棋离开，吴狗子一把勾住春山的脖子问道：“好小子，怪不得刘师爷提了几次话茬都被你岔过去，原来是早就看好了美娇娘啊！还别说，这姑娘可比刘娇娇漂亮多了。”

另一个捕快也搭话道：“那可不是，好男儿也不能倒插门吃软饭，何况刘娇娇长得也不好看。”

春山扯下吴狗子的手臂，朝云姝那儿飞快看了一眼，冲他直摇头：“狗哥，别乱说，我，我拿她当，妹子。”

“哟。”吴狗子跟另外两个挤挤眼笑得东倒西歪：“好妹子能叫情哥哥看呆了眼去！”

“嘘！小声些！”春山慌得直告饶：“哥哥们开我玩笑使得，别拉扯上她，姑娘面皮薄，名声重，小声些吧。”

正好云姝扭过头来问他：“春山哥，你要加辣子的，其它几位差大哥呢？”

吴狗子忙举手道：“咱们也要！”说罢又凑到春山面前：“知道你要吃辣子呢，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

知道他们疯起来没个完，春山干脆不再搭理他，只端坐在木桌上等自己的馄饨。

不一时，秋娘和书棋便端着馄饨上来了，因为是熟人，秋娘还另赠了一碟卤味。吴狗子吃了一口惊艳道：“妈拉个巴子的，这味道比咱上月里去那姓秦的富商府里吃的还好！真想不到这样的小地方也能有这美味。”

春山没忍住笑意：“她手艺好得很，这点子不算什么。”

啧啧啧，瞧这一脸荡漾的，还说是妹子呢，吴狗子打死也不信。

吃过馄饨，吴狗子又另给钱包了一大块卤猪头肉和一只卤猪脚，他们今晚还要去镇上找地方留宿，便就要告辞。

春山有些不舍，站在小炉前，磨蹭了一会儿问云姝：“你们还要在镇上待多久呢？”

云姝想了想道：“入冬了也无事可做，大约还有一段日子吧。爹爹隔几日也要回去看看的。”

“这几日你都要在这儿帮忙么？”春山又问道。

云姝是打算这段日子都过来的，便也如实同他说了。

虽然不想打扰两人，但是天色也不早了，吴狗子催了两声，春山才同她和秋娘他们告别离开。

此后却一直没有船靠岸，等到亥时初，码头上陆续停靠过来七八艘船。这回多是货船，但船上押货的管事们也会下来打个尖儿。云姝他们又招待了**个客人。

等到这一波客船起航，码头上搬货的劳力仍在扛着货物往仓库去。云姝看着火光中隐隐绰绰的人，突然问书棋道：“当初爹爹来码头扛货也是这样一天到晚也没得歇息的吧？”

书棋一愣，他在码头帮了好几回的忙，看这些已经熟悉，却从没想过当初何石头也是做着这样辛苦的工作在养家糊口，一时不由得陷入沉思。

夜色越深，寒气越重。小炉子上的火一直没断过，渐渐也有一两个劳力过来要上一碗馄饨填肚。挨到子时云姝已经有些困倦了，秋娘叫她去后面歇息，但码头又靠了两艘夜船过来。云姝便拒绝了，强撑着一起去招待客人。

这一日的观察云姝发现码头上的客船多，货船却更多，她端了最后一碗馄饨上桌，回来小炉边，有些好奇的问秋娘：“我看许多货船都在咱们这个码头下，是从哪里来运往哪里去呢？”

秋娘把收来的碗筷洗了回道：“有各地往来这边，从咱们这儿经南湖至闽南，过琉球，往外头下南洋去的。也有从咱们这儿转北湖，过徽州去上京的。还有上京那边经咱们这儿转往甘州、西宁、大漠这些地方的。因为有这个码头，所以咱们锦县和广和镇才比其他地方要富饶一些。”

云姝若有所思道：“那咱们这边走水路比旱路更方便吗？”

这时去了黑老三那边的书棋跑过来要卤肉：“我们那边的卖得差不多了。”

秋娘捞出几块，用小竹编扣起来递给他：“今日卤的肉也差不多了，去跟你黑叔说，若是再卖完，咱们便收了摊子吧。”

云姝知道她是顾及自己兄妹两个，忙道：“干娘，我瞧着馄饨的皮和馅儿还有不少呢嘛。”

书棋探头一看，也点头：“就是，我们那儿糕点也还有些呢。”

入了秋，天气冷起来，糕点之类的干粮便没往日卖得好了。秋娘便道：“剩下这些糕点算便宜些，若遇上要打包的旅客，最好一块儿兜售了。”

书棋应了，跟他们又说了两句才往那边摊子去。秋娘回过身来，见馄饨也不多了，便跟云姝一起包起来，又把她方才的问的话提起：“咱们这儿水路确实比旱道好走一些，但是官道也多，算得上四通八达。”

云姝点头，心思却不在这上头了，她想起方才秋娘说糕点不好卖的事情来。入秋之后也不过再四五个月，等到初雪过后约莫七八天，码头就要封了，他们这生意便就得停下。往年还有镇上的店铺支撑入冬的这两三个月，如今该怎么办呢？

秋娘听她问起，笑道：“你难道忘了，往年没开店铺的时候，咱们也在城里支了摊子卖的。”

城里摊子的生意总归是比不上码头，若是那些要钱的混子仍找上门，说不得那一两月倒是白费本钱给他们赚银子呢。云姝心里忧虑，至少得在这几月里想个法子把生意提起来，多少也能填补一些过冬那段日子可能会有的亏损。

正想着，秋娘问她：“这两天倒冷得有些冻手冻脚的，云云，你那火锅子什么时候再做来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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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75.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