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38章 中秋1

八月悄然而至，初八这天立秋，天气仍是热得很。之前因为黑老三的卤肉生意不如之前了，云姝得了空闲叫何石头托信特特把秋娘叫过来一天，教她做了凉皮和凉粉两样。这时家家都会做凉面消暑，不过味儿各自不同些罢了，但凉粉和凉皮却还是没有的。云姝的佐料配得好，凉粉和凉皮口感又不同于凉面，销量倒也过得去。喜得黑老三叹道：“云云这丫头脑子里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吃食都有。”

既已立秋，原本就忙的何家就更是忙碌起来了。收完了田里的稻谷，又要忙着收苞米，之后又有土豆也该收了。云姝和二丫忙着家里外的事情还带着个小奶娃，书棋学堂已放了秋收假，他拿着镰刀跟何石头下地去收稻子去了。

春山倒不是很忙，可是因为怕人家说闲话，每日也不过是早早过来帮忙挑些稻谷回去摊晒，等到人多起来的时候又自回家去。秋天正是动物们肉肥油厚的时候，他也要忙着打猎，一些要留着冬天吃，一些要拿去镇上换些银子。云姝教了他烟熏的法子，上好的柏木烧了熏烤，肉质紧实且有一股清香，这样处理好的肉拿去镇上也能卖个好价钱。

月娘既要忙着地里的活儿，晚上又要抽空给几个孩子翻新冬季的衣裳。云姝和二丫现在缝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帮着臭蛋蛋做些小东西也是可以的，但是大件的衣物还是做不了。

何石头当是家里最累的了，他一个人要顶三个，地里的活儿大半是他做完的，月娘跟书棋合起来不过顶的上一个男人做的活儿。

忙碌了四五天的样子，眼见要到中秋了，云姝托去镇上卖货的春山买了些芝麻、红豆。她没做过月饼，但是曾见奶奶做过，决定跟着记忆里的步骤试一试。春山听她说要做月饼，还给她捎带了一个刻着团圆字样的木头模子，云姝见了甚喜：“春山哥明儿过来吃饭，娘早早就交代过我叫你，无论如何都要来，不然我往后就不跟你说话了。”

春山瞧她前半句还有模有样，后半句就带上些小女孩儿的娇嗔，不由得笑着应下了。

这儿没得烤箱，月饼便只能用蒸的了，可面粉蒸出来的月饼终究是不如烤的好吃，云姝想了想，将黑老三赶满月礼带来的一小袋子糯米粉打开来，又拿了点秦姥姥给臭蛋蛋准备的口粮米粉，她决定试着做冰皮月饼。

炤房的事情一向是她管着，月娘也由得她折腾，这天回来听二丫说她要做什么冰皮月饼，倒也有些好奇：“什么叫冰皮月饼？”

云姝眯着眼睛一笑：“娘见过就知道，现在先不告诉你做法。”

月娘却从不是那好奇心重的人，闻言不过笑笑，又嘱咐她记得叫春山过来吃饭。

第二日一早，春山带着他采摘的山货去了城里，换了银子后他买了些瓜果，又见有人叫卖螃蟹，想着听云姝念叨过中秋吃蟹的事情，便想买几只。谁知道一问，这不过二两左右的螃蟹一只便要五钱银子。他不由得咂舌，怪不得云姝说这是大户人家爱吃的东西，瞧着一身螯甲硬壳，满算着有没有一两的肉呢就这么的贵。

他摇摇头作罢，有这钱还不如买点肉来。转过街角去到肉摊，却正见摊贩运了新鲜的牛肉来卖，原是有个村子的牛将要老死了，禀了村长里正，宰杀了拉出来售卖。

牛肉于市集上确实不可多见，春山挤进去买到一条子肚腩肉，一块后腿肉。

提着牛肉来到何家，云姝可是惊喜坏了，她馋牛肉不是一日两日，但集市上总不见卖，问过何石头才知道，如今私杀耕牛是重罪，又没得人专门饲养肉牛来卖，买牛肉那得看运气。

春山见她笑得灿烂，心里也跟着欢喜，提了肉进院子，二丫正抱着蛋蛋哄他睡觉，一边又顾着院子里的稻谷不被鸟雀啄吃。

云姝接了肉道：“今儿你们有口福了，我给你们做个红烧牛腩，再做个酱香卤牛肉。可惜干爹不在，不然还能跟爹爹小饮两杯。”

正说着，听到院外黑老三的笑声：“小云儿说什么呢，干爹闻着肉香味儿过来了！”

云姝惊喜的迎出去，只见秋娘跟黑老三站在小院外，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她忙开了院门：“干爹干娘怎么来了？提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快快进来！”

秋娘嗔道：“你干爹说好些日子没见你，想得慌，今早一爬起来便说要过来。我还只当他开玩笑，谁知出门转了一圈，提了东西回来就急匆匆的喊我收拾出门。”

云姝问道：“那摊子怎么办呢？”

黑老三哈哈一笑：“今日不做馄饨那些吃食，只叫伙计看着，买些卤肉就是。秋娘，我若不来，这等好吃的可就轮不到咱们了！”

这边秋娘正接过二丫手里的蛋蛋哄着，叫他小声一些：“你那嗓门也忒大了些，孩子刚睡着又被你吓醒了。”

黑老三见她面有恼色，忙一缩脖子小声道：“知道了。”又对云姝和春山挤挤眼：“最近又到了脾气有些阴晴不定的时候。”

他说得隐晦，云姝却听懂了，想来是秋娘小日子到了。春山却摸不着头脑，只跟着他憨笑罢了。黑老三也见过春山两次，只没跟他说过话，此时就拉着他攀谈起来。春山正愁何家没有大人，不好在屋里久待，黑老三来倒解了围。

云姝把肉拿去炤房，二丫端了凳子出来，又将云姝泡的菊花茶也端出来分给众人。黑老三还说要拉着春山去地下帮忙，云姝忙出来止住了他：“干爹好容易来一次，却去田地里做什么，倒教我们村里人笑话家里不会待客呢。你安心坐着和春山哥说说话，不一会儿爹爹他们就要回来了。”

云姝准备午饭，秋娘便把蛋蛋还给二丫抱去床上睡，自己跟着去帮忙。二丫见蛋蛋睡得熟，给他盖了小被子，一边给家里人缝补衣裳，一边守着他不被蚊虫叮咬。

中午云姝就将那块后腿肉卤了浸在卤汁里，预备着晚上吃。正好有新鲜收的夏萝卜，云姝便用大料和酱油煮了牛腩，到牛腩熟软的时候又放入萝卜。一道萝卜烧牛腩便好了，这香味混着卤牛肉的香味直往外蹿，惹得外头正在说话的两个都有些心不在焉。

做了一道萝卜烧牛腩，云姝又另做了一道辣椒炒蛋，一道蒜苗炒腊肉，蒸了一碟腊味又清炒了一盘子莴笋，最后用极嫩的莴笋尖叶子煮了一盆蛋汤。

汤还未好，何石头他们就回来了，见了黑老三夫妇惊喜万分。何石头忙自责道：“却忘了去叫老哥家来团聚，是我的不是。”

黑老三笑呵呵道：“不怪我们打搅才是，一时兴起，也没叫个人说一声就过来了。”

月娘跟书棋去后头洗了手，喂了蛋蛋出来才见到秋娘。秋娘拉着她道：“晒得这般黑。”

“可不是，过些日子又白回来了，不碍事的。”月娘笑着跟她说话。

“做活却也是这样的，往常家的我们秋忙比你这还恼火呢。”秋娘也笑，以往在老家，她那婆婆总是瞧不起她没生个孩子，拿她跟老黄牛一般的使用着。黑老三碍着孝道不敢跟她顶，只偷摸着帮衬她，谁知道这更是打了他娘的眼，一个秋收下来，两口子都被磋磨得没个人样。不过那样的日子好歹也过去了。

中午吃了饭，黑老三夫妇两个非要跟着一块儿去地下。秋娘拿帕子挽了头发道：“你别瞧着我们如今这样，以前也是惯常做地里的活儿的，老三有一把子力气，整日里做些吃食的活计，磨得他皮子痒，说没劲儿呢。二丫，把你娘做活儿那兜裙给我拿一条来。”

黑老三换了何石头的草鞋，绑好裤腿，又盖上草帽连声催着何石头下地：“快走快走，做完早些回来吃我小云儿做的卤牛肉，晌午就闻着那味儿直掉口水。”

一旁春山早就扣好了草帽，拿了镰刀等着。何家夫妇推不过，只得带了他们下地。

云姝看了外头明晃晃的太阳有些担忧，用陶罐子装了薄荷茶叫书棋带着，渴了累了便歇下喝一点。

等她忙活完，做好了月饼的馅儿，瞧着外面的日头还是那么大，便对二丫道：“姐，你看好屋子，我去给爹娘他们送点水，想那一罐子水应该早喝完了。”

二丫道：“太阳这么大，我去送吧。”

云姝笑笑：“不碍事，我炤台前站久了出去走走也好。你又要忙着来帮我理菜做事，又要忙着在院子里赶鸟雀，还得顾着屋里头的臭蛋蛋，也坐下歇歇吧。”

二丫嘴里应着，又拿了大草帽给她又嘱咐她往阴凉的地里走，注意村里头那些调皮的小子，不要跟他们搭话。

云姝笑着点头，她见二丫早已熟悉家里的日子，说话做事也不再那么唯唯诺诺的，虽有时候还有些没主见，但行事总归是大方起来，也愈发有姐姐的样子了，心里不由得替她高兴。

二丫被她笑得脸红，推她出去：“快些回来，看着路走。”

“知道了姐。”云姝提着水罐，又拿了些早上为了做月饼馅儿熬猪油剩下的油渣，剁碎了混着香醋辣椒油蒜末等淋在自己做的凉粉上。往常何家人下地去，云姝也是会按着这个时间点准备一些吃的东西送过去的，别的不说，书棋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无奈家里人不够只能把他当半个劳力顶上去，不过两个女儿，何石头是坚决不让她们顶着大太阳下地做苦活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