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23章 惦记

申时末，何石头他们回来了，有了何石头与楼大河的加入，楼家地里的活儿已经做得差不多，只要明日再去做个收尾就好了。楼姥姥苦留他们吃了晚饭再走，奈何何石头担心家中妻儿，执意要带云姝回去了。

楼姥姥见留不住，只得作罢，但仍包了十斤白面放在何石头拎来的篮子里。

“娘您这是做什么，我本就是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倒还要带东西回去，月娘见了非说我不可。”何石头赶紧将白面拿出来：“三哥家的如今正是需要补身子的时候，留给她吧。”

楼姥姥赶紧又往篮子里塞：“你担心这么多作什么，她我自有留给她的，月娘不也正需要补身子么。”她见何石头还要推，跺了一下脚转身去找楼姥爷。

楼姥爷牵着云姝出来，板着张脸道：“怎么，我给我女儿带点吃的去你也不许？还是说你怕我拿了这东西在老楼家还要受什么人的白眼？！”

老爷子这话说得严重，把个楼大海两兄弟惊得坐不住，忙把面粉塞了递给何石头玩笑道：“妹夫，你可别再推了，再如此，我们兄弟俩也得吃挂落。”

林氏更是白了脸，她在楼家，自问上敬公婆下宽妯娌，对待小姑子更是尽心尽力，如今老爷子这么一句话叫她该如何自处？

云姝见大舅母一张脸惊得煞白，略一思索，知道楼姥爷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也怕这让舅母和舅舅心中存了怨气，赶紧拉着楼姥爷道：“姥爷，你说什么呢。谁敢欺负姥爷？不对呀，大舅舅对姥爷可好了，大舅母对姥爷也可好了。哦~~~我知道了，定又是小舅舅惹姥爷生气啦！”

楼老三脸憋得通红，最后只得怂头耷脸的站出来顶包：“爹，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您老的话，再不出去惹是生非了。”

楼姥爷这时也缓过神来，知道话说得有点不对，可能带累儿子媳妇儿了，借着这个台阶便下：“知道就好，你都当孩子他爹了，还要我一个糟老头子来操心。”说罢，他又对着何石头瞪眼，粗声粗气道：“快点带着云云回去吧，天黑了路不好走，摔着我的乖乖小心老头子揍你！”

何石头正因为牵连了大小舅子一脸歉意呢，听着这话只得连连点头，话也不敢多说，提着篮子带云姝出门。

出了大门，楼大河点着云姝鼻子笑骂：“白疼你这小白眼狼，就知道帮着你大舅。”

云姝鼓着腮帮子道：“小舅舅你本来就惹姥爷生气了，作什么说我。”

楼大海拍了弟弟背上一巴掌：“该！”

教训完兄弟，他又对何石头道：“石头你别放心里，没啥大事，爹说话一向如此。”

何石头憨憨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年预备年初五团年，到时候备好酒给两位兄长赔罪。”

“嗨，这有什么，到时候叫云云把那卤肝多做两份，晾得干干的，佐酒滋味甚好！”楼大河大咧咧的拍着何石头肩膀，今天他刚解禁出来，还不敢沾酒，只能看着老爹跟大哥吃着卤味佐酒，颇有些眼红羡慕。

到家时天已黑了，大郎正站在院子门口翘首以望，远远看见何石头他们，欢呼一声转身朝屋里跑去，想是给月娘他们报消息了。

不多时，二丫也也从厨房跑了出来，想是刚在烧火，脸蛋被熏得红扑扑的。云姝恍惚觉得她似乎胖了一点，心中一喜，脸上便露了出来。

二丫只以为她在外婆家玩得开心，见着她笑便也跟着笑起来。

“今天下晌春山哥来了一趟。”大郎仰头跟父亲说话，眼神却瞅着妹妹。

云姝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来，捻着一块麦芽糖先喂给二丫，见她眼里瞬间迸发出亮光来，便欢喜的又给哥哥喂了一块。

大郎舌尖点着糖，颇有些不舍得将这甜蜜的滋味化进喉咙。糖是贵的东西，何家少有钱给孩子们买这个当零嘴。虽然之前云姝做卤味，何石头买了些冰糖回来，但因为那东西是要做去卖钱的，云姝虽也偷偷给他们尝一点，总也是没有这样大块含在嘴里味道来得香甜。

莫春山又拎了半篮子鸡蛋来，另还有两串山葡萄。这个时节，山葡萄已经快没有了。他拎这些东西，是因为前些日子何石头去镇上将布扯了来，月娘把衣服做好，托人送给他了。

“有花菇吗？”云姝将糖纸包递给二丫，让她拿去给月娘吃一点，自己先往厨房去。

“没有呢，不过有山耳朵。”大郎跟在她身后当个小尾巴。

山耳朵？云姝愣了一下，没想明白是什么东西，不过当她看到那草篮子里铺的一层黑乎乎的小耳朵便笑了。木耳可是个好东西，前世她最爱的是木耳溜肉片，母亲做的味道最好。滑嫩嫩的木耳配上裹了淀粉的肉片，再加上几颗泡椒和几片泡嫩姜，云姝配饭能吃上两碗。

“云云喜欢这个？”大郎问道，他记得以前云云不太爱吃这个，因为长得有点丑。

“以前不会做就不喜欢，现在会做当然喜欢啦。”云姝见他神色，知道自己原来可能不太喜欢吃这个，便随口糊弄道。

两个小的在厨房讨论吃食，何石头进了里屋，月娘正斜靠在床上跟二丫说话。二丫把糖喂给她，转身又往厨房跑去，她得去问问云云晚上吃什么菜，好准备一下。

月娘脸色不错，何石头瞧了瞧才坐下与她说话：“岳丈地里的活儿也快完了，我瞧着家里的事儿也没那么严重，你且放宽心些。”

月娘问道：“我娘怎么样了？”

何石头回道：“瞧着气色尚好，手脚也还是灵便的。岳丈这几日下地许是受了点累，但也没什么大问题。大哥大嫂还有孩子们都好，三哥脸上还有点伤，三嫂我没去见......说原本是个女儿。”

月娘心下一阵黯然，叹了口气道：“也是没缘吧。”

何石头将楼老爹想带走二丫的事先说了，月娘听他拒了也未说什么，他便又道：“岳母大人过几日要想带云云上天一观去。”

月娘点头：“本该早去的，突然出了这些事，我也忘了。”

何石头叫她不要多操心，两人正说着，书棋来叫吃饭。二丫早做好了饭，云姝回来只炒了两个菜，又将那木耳烫熟凉拌了一盘。家贫，自是不能天天吃肉的，她期待的木耳溜肉片估计还得等段日子才能尝到了。

虽然没有放香油，但云姝用剁碎的泡椒和蒜蓉再加上些豆瓣酱调味，这凉拌木耳下饭却也不错。

吃过晚饭，大家用炤头温的热水洗了手脚，早早便睡了。今天耽搁一日，明天还要早起去镇上呢。

这日的码头依然是人声鼎沸，但也多了些许不同。黑老三的铺子上坐着几个昨日就开始在这儿盘亘的客人。何石头的身影远远出现时，便见那几个人站起来道：“是他！是他！今日可等来了！”

黑老三远远招呼父女三人，笑道：“这几位客人在这儿等候多时了，昨日你们没来，好不失望。”

那几人已围了上去，望着何石头的背篓七嘴八舌的道：“老板可叫人好等！”

“买了你家的卤味这几顿饭都吃不香，特留船等了一天！快快给我包上，我得赶紧走了。”

“老哥，昨日怎的没来？今日还有那卤猪肉吗？”

何石头一见这阵势，心头便是一喜，忙满脸笑容的招呼着，给这几人称了肉。那留船等的客人要得最多，几乎要把那几斤五花肉买完，好在云姝早提醒何石头给之前那姓林的管事留上一些。

这一阵忙完，却是没有人再买了。一来现在尚早，还没有停靠的客船，二来这会儿码头上多是干苦力的人，一般是不会花大价钱去买这类吃食的。

何石头去给林管事送卤肉，云姝清点了背篓里的卤味，搭着肉还卖了两包卤肠，两包炸薯条和四包卤的素菜，**个卤蛋。云姝原打算支了摊子再开始卖卤的素菜，但何石头觉得土豆花菇都经得放，便也带了些，只包了大包，比卤肉便宜了一半的价格。现时的鸡蛋三文钱两个，因平时早餐铺子里的盐蛋要卖三文一个，云姝便跟何石头商量，卤蛋也卖这个价。四斤多的卤肉卖了大半，如今背篓里还剩下三包肉，十包素菜，十个大包薯条，五个小包薯片，还有几个蛋和两个卤猪蹄。

云姝算了算钱，这一会儿便卖了快一两银子，她舒了口气，这一步应是没走错，家里的日子应该要好起来了。

何石头走前给黑老三留了一大包素菜，他推不过，便又让秋娘给两个娃娃煮了两碗馄饨。这会儿馄饨好了，秋娘招呼两个小姑娘吃饭。

云姝和二丫谢过她，坐在凳子上舀了馄饨吃。她吃了一个，满足的叹口气对秋娘道：“姨姨的馄饨吃一次想两次呢。”

黑老三哈哈大笑：“云云这嘴巴也太适合做生意了。”

秋娘高兴，正好这会儿没有客人，便坐在姐妹俩旁边笑眯眯的看她们吃。黑老三见她那样，心里叹口气，两口子没得半个儿女是秋娘心中大痛。也因为这个，让她被自己母亲刁难了许久。娘要他休了秋娘，可是他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到大，他心中是极喜欢她的，怎么会舍得休了她。后来秋娘被他娘逼得没法子了，要自请下堂。他便带了她出来，在这码头上谋生，两个人倒也清净了许多。只是秋娘心中仍旧觉得愧对他，总是不太舒心，像这几日这样高兴的模样很少见。

他想着等何石头回来便将自己心中所想求一求，虽也不是太为难人的事，但到底也不敢肯定人家会应下来，一时倒有些忐忑。

云姝吃着小馄饨，却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