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人家 第15章 烤鸡君光荣退休

云姝知道她是被打怕了，想了想，费力扭下一个烤熟的，焦酥入味的鸡翅尖递给她，诱惑道：“二丫姐，你尝尝，我特意调配的酱汁，可好吃了。我们不说出去，你娘怎么会知道你吃了。你想想，大鱼大肉每次都是何胜吃，凭什么？他整日只知道玩，什么活儿都不做，却要吃得那么好。你每日辛苦做活却吃得那么差，一点也不公正。”

二丫看着那块冒着热气的翅尖，咽了下口水，咬着唇嗫嚅道：“他......他是男，我是，我是赔钱货......本来就该......”

云姝瞪大眼不可思议道：“为什么本来就该？我家里不是这样啊，哥哥也要做活，比我还做得多呢。娘亲从没说过我是赔钱货，赔钱货是什么？”

“娘说......我迟早要嫁出去，是别人家的，养我，养我浪费粮食。”二丫眼里含着的泪水终于滚落，她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抽泣。

“养何胜才浪费粮食呢！”云姝气道：“什么事都不做，还抢我养病的鸡肉吃！整日里游手好闲，除了吃喝玩睡觉，他还有什么用，跟个废物一样！你每天都要做事，凭你做的事情换不来粮食吗？你姐姐嫁出去你娘给嫁妆了吗？你姐姐夫家给的聘礼倒是留下来了呢！我娘说一分银子也没给你姐姐，不知道她过得多艰难！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去到别人家也不见得好过！你不是赔钱货，是你娘坏！”其实月娘与李蛾儿闲谈也并不是这样说的，只说大丫嫁去做小，又没有半分银子傍身，怕是十分艰难。云姝虽然尚小，但是小妾这话不好出口。

云姝这一爆发倒吓得院子里几个人都不敢开腔说话，只傻愣愣的看着她。二丫也被她惊住，喃喃道：“姐姐......姐姐过得不好，我知道。本来，本来不该是这样吗？不该我只做活，弟弟只玩？不该他吃好的，我只能喝粥？不该他睡热炕，我只能睡稻草窝？”

云姝深吸一口气，她到古代，从开始到现在为止一直过得十分舒适，让她几乎要忘了这个时代那些丑陋的恶习和封建的思想。二丫的存在让她意识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和自己投身此家的幸运。她眨眨眼，逼退泪意，蹲下来抱了抱二丫，放柔了声音道：“不该是这样的，你娘不也是女人，为什么她能吃好的？她能睡好的？”

“可是她打我，我怕，我跑不了。去年冬天我受不住打跑了出去，漫天都是雪，我跑啊跑，跑了好远，我想去找姐姐。可是找不到，我好累，我以为她会来找我......何胜不见了她很着急的，可是我跑了一天，又冷又饿，捱不住回去了，他们正在堂屋烤火吃红薯。他们是一家人，我......我像个可怜虫，像个乞丐。”二丫的话让云姝眼泪簌的掉了下来。春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大郎和曹地早已小声啜泣了起来。

云姝气得浑身发抖，她抹了一把眼泪道：“她对你不好，二丫姐，你自己要对自己好。”

“对自己好？”二丫懵懂的抬头看她。

“喏。”云姝把翅尖递过去：“吃了它，她不给你吃，你就自己找吃的，别的不重要，吃饱肚子才重要。”

二丫点头，接过翅尖，刚放到嘴边，眼泪又掉下来，她一边吃一边抹泪。长到这么大才知道，原来鸡肉的味道这么好，或许在何胜还未出世之前她也曾吃过，但是那么久远的记忆，她只有在梦里才能偶尔回味起。

春山叹了口气，要说日子艰难，恐怕二丫还比不上他，早些年他连这个小屋也没有，只睡在山洞里。但是父母在世时，对他却是非常慈爱。如同二丫这样，仅有个容身之处，却半点父母恩情都没享过的，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烤鸡也差不多好了，云姝催着大郎他们去净了手，先找一块大树叶卸下一只鸡腿，放在里面包好递给曹地：“带回去给曹大哥，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曹地接过放进背篓里，拍拍胸口道：“云云放一百个心，二哥一定注意。”

云姝灿然一笑，又卸下一个腿儿递给二丫：“快吃。”

二丫接过，有些迟疑的看着她，她不舍得这个大鸡腿儿，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该吃这么好的。云姝看出她的想法，冲她挤了一下眼睛：“得谢谢二丫姐把它喂得这么胖呢，瞧这腿儿多粗呀。”

二丫被她逗得一笑，拿着鸡腿狠狠咬了一口，这样大口吃肉的感觉真是让人太满足了。剩下的被云姝分作四份，两只带翅膀的给了大郎和曹地，头和另一块给了春山。大郎把自己那块的翅膀扭下来递给云姝：“妹妹，你吃这个。”

曹地见状，赶紧也把自己的递过去：“云云今天费了大力气。”

春山看了看自己的，也撕下一块肉。云姝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接了大郎的翅膀，把翅尖取了，嚼得咯吱响：“我就喜欢吃这个烤得焦香的，你们自己吃吧。看看我的肚子，哪里装得下这么多呀。”

五个人分吃了一只烤鸡，若说吃饱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少沾荤腥的孩子们来说，这一顿无疑是非常美味的牙祭。二丫吃到后面，把那根腿骨啃了又啃也舍不得扔。

云姝心细，想着上午被月娘嗅出了味道。吃完之后叫大郎和曹地二丫跟自己一块儿把外衣都脱下来，放在通风的地方吹着，又取了院子旁边干枯的艾草点燃了熏了两遍，确认没味儿了之后才让大家穿上。

春山送他们下了山，大家约了有空再来找他。但他摇头道：“我不常在家，山路难走恐有蛇虫，你们还是少来为好。我拾了山货会下山来卖，到时候找你们。”

进村的时候二丫担心被骂，满脸忐忑。云姝想了想，把春山给的葡萄拿出两串青涩些的来放她背篓里道：“柴火我们大家帮你砍齐了，但是你出来时间这么久，恐怕也免不了被骂，你说看到点果子，摘了给她。她得了便宜自然会好一些。”

二丫点点头，她也不介意葡萄的青紫，总归是自己吃不到的，她感激道：“谢谢你云云，她恐怕也是高兴我不回去好省一顿午饭呢。只是晚了活儿就少做了，多半还是会发火的。”

云姝听得眉头直皱，突然又想起什么，满怀歉意：“若是她发现......丢了，恐怕心情会不好，到时候迁怒你了却是我们的错。要是她打你，你就跑过来躲着，跟我睡一晚上，等她气消了再回去。”

二丫尚未想到这一截，经云姝提醒，苦着脸想了一会儿道：“到时候再说罢。”

因为害怕偷鸡会连累二丫，云姝一直到家也是心神不宁，好在她在月娘面前晃了一圈便去了灶房准备晚食，倒也没有露馅。

大郎帮她烧火，见她拿着锅铲在那儿皱紧眉头发愣，不由提醒道：“妹妹，锅热了。”

“啊！”云姝回神，赶紧铲了一小块猪油下去，油很快化开滋滋作响。她敛神，放了蒜末爆香，倒下青菜翻炒。

晚饭是糙米干饭，炒了一个蒜香蕹菜，一大海碗的小土豆片，一碗蛋花汤，另独给月娘蒸了小碗嫩蛋。做好这些何石头尚未到家，云姝坐在院门口往外望着，大郎扯了根草根甩着，见她仍眉头紧锁，想想道：“妹妹，你别担心二丫姐。”

云姝闻言一愣，意识到自己把心思带上了脸，换了神色道：“二丫姐挺可怜的。”

大郎点头：“是啊。但是二丫姐长到这么大，多少还是有些对付她娘的经验吧。”

云姝转念一想也是，连大郎都明白的道理，她倒是关心则乱了。先暂且将这件事抛开，开始担忧爹爹为何还没到家了。

何石头今日的生意却是不错，他比昨天晚了些许是因为牛车半路上出了点小故障。待踏上归家的小道，本来就愉悦的心情便更加好了。

只他这好心情并没有维持一会儿，将经过何大院子的时候一阵哭声突然爆发。他皱了皱眉，欲不管这事，调转了脚步，忽又听见旁边这家院子里做活的女人叹了口气：“作孽哟，这娃儿不晓得活得到几年，哪有这么恶毒的人。”

二丫哭声不过响了几息便在陈氏的呵斥下转成了咬着牙的抽噎声，何石头顿了一会，正准备离开，却又听见二丫凄厉的哭喊声：“娘！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何石头大惊，快步往何大院子去，周围已经有听到声响的人前去看热闹了。

二丫正跪在院子当中，破烂的衣服遮不住她手臂上一条条青紫色的伤痕，面黄肌瘦的脸上涕泪横流，稻草似的干枯头发正被陈氏扯在手中。大抵是二丫这次闹腾的有点大声，她拧着眉毛把她往屋里拖，一边骂骂咧咧道：“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贱人，叫你早去早回，耍懒拖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家里也顾不好，养你作甚？！”

有看不惯的人劝道：“何胜他娘，算了吧，你这见天的不是打就是骂，这娃子身上一块好皮都没得了，好歹也是你肚子里落下的一块肉。”

陈氏两眼一翻，放了二丫的头发叉腰啐道：“呸！关你什么事，老娘生的肉，爱咋的咋的，要你来这里充好心。”

却说此时，让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二丫猛的立起来，抱住陈氏，一口咬在了她肩膀上。陈氏一声惨叫，拼了命去扳她的手，可她却紧咬着不放。

她喉间呜咽，满眼凶光的模样着实骇人，大家一时惊住，竟无人去拉开，任陈氏被她咬得呼天喊地的叫疼。

但二丫终究不过是个**岁且长期忍饥挨饿的小女孩，陈氏还是将她扯开了，一脚蹬在地上。她被咬这一口，痛得半边身子都发麻，也顾不上找二丫的麻烦，只捂着肩膀唉哟唉哟的叫唤。有两个平日跟她走得近的妇人挤开人群去把她手拉开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虽说秋老虎已过但也才入冬不久，她穿得并不厚实，二丫这一口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倾注了十分的恨意，陈氏肩膀上一大块皮肉都被咬开来，鲜血淋漓。

“别不是疯狗病吧。”其中一个妇人瞟了地上的二丫一眼，迟疑道。

一只烤鸡我写了四章！！！！可以预见我老了之后会是一个多么唠叨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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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烤鸡君光荣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