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里踏雪 第2章 魂牵梦萦

“ 萧姐姐你快来这里有多大鱼 ，今晚我们回去能跟阿娘加大餐啦！

闻声望去河水像瀑布一般从上游的小峡谷直泻而下 ，撞击在旁边的岩石上，飞溅起一丈的浪花 ，震耳欲聋！

一大一小正在河流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捕捉着潜伏在河底的小鱼小虾，看这架势两人犹如久经沙场的老手....

“回到下游边缘去不要靠近那边太危险了小石头..……

一把长萧两端露出长长的短刀 ，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河岸上 ，心理会小石头发出的玩乐邀请 。河岸边的水清澈见底水草在水底轻轻摇曳，窝在旁边栖息的小鱼仿佛在像她招手，她紧紧贴着水面耳朵上下抽动着 ，周围的一切感知都被放大传入耳中。水面泛起一丝涟漪她聚精会神，手起刀落一只小鱼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穿插在长萧的另一端。

“小石头你快看 我抓到啦 她高举起手中被插中的小鱼 期待的等着回应

“小石头？ 小石头……

周围并没有她所期待的回应声传，来她一把扔掉手中刚擒获的猎物 ，磕磕绊绊的向中游爬去，双目上的那一条白丝带被风吹落太阳的强光让她下意识眉头紧皱 。冰冷的河水爬上她的朴素的糙衣布裙，紧紧的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一个小人头跳上她的肩膀 ，一张小手捂住她的双目。由于脚底的中心不稳一个踉跄两人双双摔入河底……

‘’骗到你了笨蛋！小石头捧腹大笑全然不在意两人衣物被浸湿的狼狈模样

萧萧没有继续回应什么，任由他胡闹箫箫摸索拾起刚刚扔在地上的长箫，上下一甩两侧尖刀已经收缩了回去。她嘟起一张小脸气鼓鼓的，她这个心性完全不符合她这个年纪会应该有的情绪。

我的鱼 全跑了都怪你……

“逗你的玩的嘛！小石头踮起脚尖戳戳她的小脸示意她低头随后把那条散落在水里的黑条重新帮她系了，回去冰冷的触感让她身躯一怔。

“萧姐姐回去我们要挨骂了.....小石头耷拉着脸 ，甩了甩衣袖。

你还知道啊 都怪你要是打到鱼 咱俩还能好交待呢 ！

小石头：……我的错！

一大一小双双依偎在岸堤边，寒风凛冽小石头打着喷嚏身体时不时哆嗦着 ，萧萧自然的把这个小弟弟往身边拉了拉笼在身侧。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个遍，他们就着暖阳想着把衣服自然晒干一些免得回去少不了一顿骂。

待到夕阳落下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夕阳 ， 一步一步前进长箫敲击着地面发出一阵嗒嗒嗒的声音，小石头走在最前面跟随着这个节奏轻快的哼唱……

"桃姨我们回来了 ……

石桃此时正在院子里烧着柴火焖这寡淡的清粥，石桃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总是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历经沧桑的感觉。她顺手添了把柴托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起身看向面前的两人。

正好在等一会我们就开饭 ！小石头蹦蹦跳跳的扑进桃姨的怀里

耳朵一紧石桃揪着他的耳朵一把拎起：“ 你俩是不是又去河边了？石桃黑着脸声音大声的呵斥着。

小石头捂着吃痛的耳朵嬉皮笑脸的， 仿佛这一切每天都会在这个院子里重演一遍。

“ 啊娘 ...阿娘......没有我和萧姐姐一整天都在织布坊辛勤劳作啊 太冤枉了！

小石头转头看向杵在一旁的萧萧 ”不信你问萧姐姐 。听语气像是在急于让萧萧帮她做这个伪证

萧萧莞尔一笑没有说什么像是在默认

石桃掖了掖他衣服，湿漉漉的内衬渗出一小滩水渍石桃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挥动着手臂一副要打人的架势，小石头急忙一个快步躲在萧萧身后漏出两只小猫眼。

“自己去把衣服换下来萧萧你跟我来石桃无奈的叹了口气

昏暗的小屋里桌子上只燃烧半截快要油尽灯枯的红蜡，石桃小心翼翼的帮她解下身上冰冷的衣物，简单朴素的衣服一件件被褪下，身体上的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割痕缓缓浮现在眼前，脖颈上，手腕上，脚踝上 ，每一处连接血管的地方，心脏那一条划痕极为显眼，石桃每一次帮她换衣服都会莫名其妙的哽咽，萧萧一开始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看见自己会哭后面她才慢慢知道那个叫在乎也是心疼。

“桃姨你又要哭。 萧萧沉默许久之后突然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心这么大小石头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她几乎是带着哀怨的语气抱怨：“你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

“我命大嘛！她轻轻拍了拍石桃落在她肩膀上的手，试图让她不要那么担心。

石桃表示不满的推搡了一下 “说的什么话 .........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措不及防的问了一句“桃姨你怕不怕我......

石桃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手上为她整理衣服的手就没停过”怕什么怕你六亲不认杀了我跟小石头我养了你这么些年我心里能不有数？

萧萧咽了咽嗓子，一双空洞的双目跟随着声音望向她：‘’ 我想出去看看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一片枯叶被微风吹起又慢慢掉落在地面

石桃沉默了许久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眉心紧紧皱着

“想好了就走吧 。

石桃是知道她的，从她捡到萧萧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孩子身上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有着她口中真的要去做的事情，她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孩子不由得心里发酸。

在那个不平常的夜晚，她遇见了这个不寻常的她

石桃一如既往的在下游打着鱼，夜晚是这些动物活动最频繁的时候 夜晚出来捕猎是最好不过了，但是天公不作美似乎并不想让她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满载而归。

天际裂开一道口子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击打在水面上 ，激起大片的水花 ，石桃艰难的在风雨中摇曳，稍有一个不注意她就会被场暴雨拉入无底的深渊 。她拼劲全身的力气将小木船像岸边靠近 ，随后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草丛边上，那条小船在她缓过神的时候早已消失在这场无尽的黑暗之中。

就在她准备结束这场没有收获的闹剧时，一股巨大的声音惊得的她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游落下来了。石跳眯着眼睛她的瞳孔猛地放大震惊的说不出话。

”这是一个人啊！ 就这么直直的被大雨拍打下来了！

石桃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就跳入了水中，石桃的水性还是很好的不到一会的功夫就把人从水里拖拽上来了。

天色昏暗石桃看不清眼前人的摸样 ，只能看出是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

小石头扒着门时不时漏出半个脑袋 好奇的打量着：“阿娘她是谁啊 她是快死掉了吗？

“去去去什么死掉不死掉的 晦气 。

石桃点上蜡烛就着蜡烛的微弱的暖光，一张小巧惨白的脸浮现在眼前一身红衣破败不堪，但仔细一看 衣服上精致的图案和柔滑的锦缎，说明她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还是个苗疆小姑娘 ，石桃褪下她的衣服她已经瘦的不成人样，被冰冷的河水泡了这么久更是白的不像话。石桃心了还在泛着嘀咕有钱人家的姑娘还养的这么瘦 .....

她手中的动作突然顿住，她捂着自己的嘴浑身抖得厉害声音跟着微微颤抖： “石头你先出去 ！

小石头突然反应过来，眼珠子圆溜溜打转，啊娘说男女有别现在应该就是这么个情况，小石头乖乖照做，灰溜溜一股脑跑出去了顺手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石桃褪下所有的衣服 ，她的反应透露出内心的恐惧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何处是好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何人会如此残忍....

在微弱的火光下，面前的女孩的眼睛紧紧闭合着， 身上的刀口处处连接着致命的血管，尤其是心脏那一条划痕，石桃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触摸到那条触目惊心的划痕时她又快速的抽回双手 ，这一触感让她深知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她哆嗦着手快速的替她换好身上的衣服，又在双手和脖颈处缠上白色的丝带，试图掩盖住这些不堪的经历。

她面无表情的躺在冰冷木床上没有一丝的呼吸但是脉搏还在微弱的跳动着，石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认为她只是睡着了。

想到这里石桃眼睛逐渐湿润，她花了将近六年时间才将她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多少人面对这种打击为都会杞人忧天，甚至可能一蹶不振，可她恰恰相反，她依旧笑颜如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切皆是命运既来之则安之， 人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想家了就回来我跟小石头啊，就在这等你她的话语逐渐哽咽脸上还是挂着从容淡定的笑。

萧萧反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桃姨她的语气渐渐淡下来喉咙有些发紧。

” 我深知自己有一份执念所以我撑下来了， 就像你说的只有活着 才会有无尽的希望....

她在被桃姨救下来的几个月里就一直躺在那张冰冷的木板上，就算她一直昏睡 ，石桃也没有放弃就这么日复一日悉心照顾着 功夫一不负有心人她真的醒了。

她呆呆的坐在床头，用耳朵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身体上的疼痛，她用手摸索着那双紧闭的双目大大小小的伤口又被好好的包裹着。

门被缓缓的打开，木质的小碗落在地板发出哐咚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 ，胡乱的摸索着旁边的一切随后抄起一根坚硬笔直的小竹子护在身前。

石桃又惊又喜 ，也不顾温热的水撒了一身，她小心翼翼的像她靠近：“没事的不要怕不要怕跟哄小孩似得安抚着她

或许是因为这几个月的悉心照料 ，听到石桃的声音她似乎有些安心。

石桃并没有拿走她手中护在胸前的小木竹，就这么让她握住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耐心的安抚着她受惊的情绪。

直到半年之后，她才慢慢从恐惧中抽离出来虽然失去了双目 ，但是她的听力很好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那世间一切就不需要用眼睛感受。

桃姨说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是老天看你过去活的太苦了所以给你一次新的机会让你重新开始，萧萧本觉得她的一生似乎可以平平稳稳的活下去，但经过上次的意外她更加确信她的心缺少了点什么。

石桃给她取名萧萧，让她成为她的家人，还给了她一个可爱的弟弟，这世间很乱危险无处不在，她想保护好她们在这六年里她每天都会做相同的梦，她的梦里有座跨不过去的雪山，山顶中跪立着一个孤零零的背影身体被无数枷锁束缚着 ，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她看不清， 每当萧萧拼尽全力的想要靠近时大雪就会将她淹没 ，她讨厌下雪 .....

他应该在等我，我要找到他，我想知道他是谁 ，也想知道我是谁。

次日一早，小石头早早就在院子里烧起大火，温暖的火苗笼罩这一方小院子让这个寒冬似乎没有那么凛冽刺骨。

萧萧杵那根小木竹慢悠悠的走出来 ，那木竹跟随了她这么些年已经被她改造成一只长箫，她的名字就是石桃就这跟竹子起，的其中两头还嵌了短刀 ，她似乎对这些东西技艺立道。

看到萧萧小石头立马笑脸相迎毕恭毕敬 ，他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姐姐也甚是喜欢，他从小就跟石桃相依为命，父亲在战乱逃难之中死掉了，在这个村子里也不受人同龄人待见，偶尔还被其他小朋友欺负。

自从有了这个姐姐他的身后便多了份底气 ，萧萧心智单纯会陪他胡闹任性，也会教他一些操控虫术。虽说驾驭巫蛊之中苗疆之人皆会但是，萧姐姐的操控能力真的很厉害，一曲长箫鸣天方圆百里的蛇虫任她差遣。

就在几月前村子遭遇围剿，那些中原人见了人就杀，萧姐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些人全部灭了个干净 ，村里的人很怕她说她邪的很，说什么哪天练得走火入魔了谁都杀 ，石桃跟小石头自然是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的，要不是萧萧他们早死光了，哪还有机会用那张嘴胡说八道， 小石头在她的耐心教导下 ，操控这些也是练得炉火纯青。

‘’这些天我们不用去染织坊，啊娘估计觉得我们太辛苦咯。小石头脸上的开心劲很明显

‘’那挺好的。萧萧自然是知道石桃这一心思的 ‘’桃姨呢？她小口的就着碗里的清粥一边把仅有几个肉包上的包子皮剥下来送入口中只剩中间的大块饱满喷香的肉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小石头狼吞虎咽的扒拉着嘴里的包子 ‘’ 不知道啊 一大早就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教你的驭虫练的怎么样了

小石头筷子一顿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坐的板正起来：‘’已经很熟练了，但是还是赶不上萧姐姐那么厉害。小石头挠了挠头有些悻悻道随后有很信心的拍了拍胸口补充道‘’但是保护你跟啊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天的事情...... 记得多少？萧萧一脸平静 看不出丝毫情绪她没有多大的印象几乎说是不记得她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一样所以她才迫切的想找到那个突破口

"萧姐姐你忘啦，就是你手持一把长萧在群坏人当中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那场面真霸气啊 ！小石头说的起劲拿着手里的筷子有模有样的比划着。

“手伸出来。一条小红绳点缀着两只小铃铛牢牢地系在他手上，摇晃两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萧姐姐这是？小石头歪着脑袋 摸不着头脑

”这红绳不知在我手指系了多久 。既然你能解的开，说明你与它有缘保平安！

”嘿嘿，什么结我都能解、小石头端详着手腕上的红绳时不时摇晃着 ：”萧姐姐我现在是不是走到哪里听到这个声音你就知道是我？

“就算没有这个铃铛你走到哪里我都知道是你 。 小石头自然是相信的

她放下手中筷子 ”你说要保护你啊娘和我既然说了，就要做到在这不平的乱世之中想要不被欺负自己就只能变得强大。

‘’那当然我说到做到小石头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伸出小拇指：‘’ 我保证 我们可以拉勾！

拉勾？萧萧眉头松动了一下

就是这样小石头拉起她的手勾上她的小拇指两只大拇指相对摁下

瞬间萧萧头疼喻裂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个小身影那小孩用稚嫩切认真的声音对着她说：‘’那我们拉勾你等我回……来......

心脏跳动的频率仿佛要爆体在这双重的疼痛下 ，她觉得天眩地转身上无力的厉害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桃姨就寸步不离坐在她的床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冰凉的手被她搓的温暖潮湿她这一躺就是几日

‘’桃姨…… 她哑着嗓子艰难的喊了一句

‘’吓死我了我就出去这么一会，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艰难的撑着床头慢慢坐起惨白的脸又渐渐的回复了血色 ：‘’我没事 桃姨别担心

你总是这样，叫我该如何安心石桃又无奈又心疼。

她没有继续在说什么，在晕倒的这段时间里她又看见了站在大雪里的那个人……

‘’你摸摸这 石桃把她的手覆盖在那精致的衣裳上，光是手感她就知道这件衣裳不便宜。

‘’这是……萧萧眉头微微一邹心里有些发苦

石桃生活拮据哪里有那么多钱，估计石桃又拿她仅剩的嫁妆拿去当了，石桃总是默默替她跟小石头打点好一切，就像一次的清淡无味的白粥总会有那么几个肉包，她是真的将她当亲人看待的但她好像一只不会表达的傀儡。

‘’给你的，桃姨选了好些时日，走出桃花寨你就不能是苗疆之人，这些身外之物里里外外都换，你要去找你想要的答案，桃姨自然是不能拦着你，只愿你能在这乱世之中能平平安安的。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就带着小石头回苗疆，圣女会保佑我们的……

石桃一边碎碎念同时语重心长地提醒着她，一边帮她换上这身新衣手腕和脖颈上又重新缠上几条柔软的白缎。

她从衣服袖口拿出一小盒软膏，解开胸口的纱布，几月前那次围剿中她的伤口再次被划开，但愈合的还算快， 石桃取了一小块在她后背以及脖子上方轻轻化开。冰凉的触感却让她刚到很舒服 ‘’这是什么……

石桃搪塞着她 ” 这寒冬腊月的，姑娘家家的肯定要有一些胭脂软膏什么的，这个瑕服膏遇水不化的你要收好 ，桃姨以后就不能帮你涂了，每个半个月你就涂一次石桃生怕她不放在心上 ，又提醒了一遍：”一定要记得 知道吗？

石桃把那盒小东西包着一袋银两塞到她手里给她换上那身精致鲜亮的白裙 在这昏暗的小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仿佛她真的不属于这里

萧萧点了点头 ‘’桃姨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当然知道你回来石桃眼眶已经湿润了大半

她掩着面试图擦去这无声的泪两只纤瘦的双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臂膀

‘’没事的桃姨她轻轻的拍着石桃的背就像六年前那样

这场拥抱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这个拥抱生硬又笨拙 她努力的将这五年所有的情感注入这静静的拥抱中她知道这个拥抱是她生命中最温柔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