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推开?还是迎.合?
我僵立在原地,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
感觉自己像海边暴晒的鱼,皮肉组织都不再受控。
我忽然反应过来,伸出手把谢浮长往外推。却不知道是不是碍于害怕谢浮长受伤,推拒得不是特别用力。
内心的惶恐,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内心的迷茫几乎要把自己冲垮。
可谢浮长依然是说说笑笑,靠我越来越近。甚至是我越躲她凑得越近。
我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我真的能疯掉。
她对着我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一口不够又来一口。
我知道她面对其它人时也是这样,谢浮长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大咧咧,有骨子里的劣根性,从来喜欢逗弄别人。
“瑜姐,你好可爱哦。别躲嘛。”她笑着,“你的脸好红哦。”
我好生气。
我气炸了。
我捧过她的脸就来一下。
本以为她会懵的,结果是她愣一下更显兴奋。
她转头对着其她同学就是叫嚷,广而告之,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我捂着张脸,说不出反驳的话。
谢浮长!
她忽然在我耳边说一句:“瑜姐,其实我喜欢女孩子。”
我捂得严严实实的脸露出一条可供我窥探的缝,扬眉,向她表达我的疑惑。
“其实我是双性恋,也可以喜欢女孩子。不对,准确的说,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生,和她接过吻。”
我放下手,抽出纸擦掉谢浮长留在我脸颊的口红,一脸冷漠:“不好意思,我是性冷淡。”
谢浮长却盯着我的耳朵尖:“瑜姐,你耳朵好红。”
我更显冷漠:“哦,所以呢?你走开。”
她盯着我:“瑜姐,你好可爱。”
谢浮长就是夸夸怪,她的话我都不敢相信。
她的行为无法预测,她的动机琢磨不透,无法判断无法抓捕,我没有办法在她的桌前放下自己的筹码。
但是有一件更糟糕的事。
我不知道第几次因为谢浮长的事在听课时走神,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心中烦闷,却不知道火气因何而起,只想着:谢浮长真是讨厌的一个人,做事情不会有距离感和分寸,她怎么可以离我那么近,一点都不讲礼貌。
我思来想去,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放下,索性开了个小差,从桌肚里翻出我的日记本。
“谢浮长真是一个可恶的人。虽然她脾气好嘴也甜,但是身上有那么多毛病,又是海鲜过敏又是做事磨蹭。她还钓我,说自己喜欢女生。鉴于她在我这里的可信度太低,我才不相信谢浮长的胡言乱语。喜欢女生?哈,她估计连是不是喜欢都分不清楚。”
可是老师讲课可能把我讲迷糊了,我忽然想:我喜欢谢浮长。
这关于暗恋的审判终是结束。
我心里想,却不敢下笔。
谢浮长还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照常过。就我一个人被他折磨的心神不宁。
这世界上的事可真有不公平的。
不,还是不一样的,谢浮长更喜欢逗弄我了。
猫抓耗子也就是这样,先逗弄,玩够了,再一口吃掉。
我真的太讨厌她了。可这还不算什么,当娉婷芙蓉凋谢殆尽,丹桂飘香,她忽然跑过来说有男生追她。
我以为是稀稀疏疏很平常的事:“不是有那么多人追你吗?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她笑:“这个不一样,其他人是接触过后的喜欢,这个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有什么不一样的?”
谢浮长盯着我无语半晌,疑惑不解:“瑜姐是不是没有喜欢过别人?”
我毫不羞耻:“对啊。不然我自己就可以知道答案,问你干嘛。”
“一见钟情是最可能走到最后的。日久生情可能是习惯一个人的存在而产生的错觉,但一见钟情没有。不是说第一眼心动的人会为他心动千千万万次吗?一见钟情是最长久的爱情。”
“听起来挺浪漫。但我不相信,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吗?无法保证你的柔光滤镜能坚持多久,这种建立在欲.望上的喜欢一戳就碎,虚头巴脑,未免太不可靠。”
谢浮长的眼睛本来就大,戴着美瞳显得又水灵,她微微瞪大双瞳:“你怎么会这么觉得呢?喜欢是种感觉,一见钟情是磁场对了。不聊这个了,聊了瑜姐也不会懂,我恨你是块木头。”
我翻个白眼:“我怎么不懂了,喜欢是心烦意乱,是习惯纵容,是对方在你眼里的高清。”
她点头:“对,然后呢?”
我鬼使神差来了句:“会不会有人分不清爱情友情?”
谢浮长真的惊讶了:“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迟钝到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是梁祝化蝶的爱情固然让人潸然泪下,俞伯牙钟子期知音难觅的知己情同样让人动容。”
谢浮长“啪”一下抚在我后背,往我耳边吹气:“有感觉吗?”
我将她一把推开:“没有。别动手动脚。”
“啧,瑜姐反应好快,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反应快?”我冷笑,“你忘了第一次碰我时的惨状了吗?”
谢浮长显然想起,一脸痛苦:“那就更要帮你脱敏治疗了。不然瑜姐这么纯情,万一被人骗走了,我真的会很难过。”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数:“瑜姐人美心善,声音好听,博学强识,人也娇里娇气,这也不懂那也不懂,又勤奋贤惠。都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狗男人。”
我要抗议:“为什么博闻强识能和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放在一起?”
谢浮长眨眨眼睛:“不对吗?说起书本你是重拳出击,提到生活你是一脸懵逼。”
我瞬间面无表情:“对的,你赢了。所以我性冷淡。”
转眼秋天过去。
我埋头作业时忽然“噔”的声响顺着书桌传到耳膜:“呐,瑜姐,冬天的第一杯奶茶。”
我顺着声源看去,谢浮长俯身冲我笑得甜蜜,她眼眸弯弯像裁了一角月亮。
我喜欢月亮,我喜欢在无人时静静看月,那会让我感到充实满足。
我说:“谢浮长,冬至快乐。”
她给我来一句:“瑜姐,我谈恋爱了。”可能怕我反对,转过身就溜去给别人发奶茶。
我拆开吸管,利落插进,喝着奶茶看她忙碌。
咸香的奶盖,清苦的茶,还有零零碎碎的小料。
心想,谢浮长真有你的。
谢浮长恋爱谈得很快乐。
她成绩掉得也很快。
我看着她从前二十一路掉到三十以后,心里不是滋味。该不该劝呢?我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作祟。
我讨厌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畏畏缩缩看起来就是小肚鸡肠的垃圾样。
某一天我读到《恶之花》,书里有这样一句话:仿佛尸体后面追随的一群小小的蛆虫,无法改变、令人痛苦的傻瓜,啊,我甚至爱你的冷淡,在我心目中,你正因为这种冷淡而显得格外娇艳!
我其实不是很喜欢我看这本书所感受到的精神状态,也不喜欢这些露.骨靡.艳的诗章,但是我觉得它那种对自我的描写很对我内心对自己的唾弃。
我讨厌这样不受控制的自我,讨厌自己不再闻得到花香,讨厌自己的灵魂如此卑微怯懦。
怀着复杂的心思,我看谢浮长和别人拉拉扯扯,从来旁观。
在新年倒计时里,谢浮长给我发消息:我分手了。
我看到了,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
谢浮长在对面哭得稀里哗啦。
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那天一切都兵荒马乱,我忘记了我说了什么,只记得谢浮长最后说:瑜姐,你这么好的人,到底要便宜谁呀?要是你和我表白,我绝对就天天宠你。
谢浮长你混蛋。
我好像笑了一下,说:谢浮长,你忘了吗,我性冷淡,别说那么腻歪的话。
那天除夕夜,门口的烟花在幽蓝的天空炸开。妈妈问我: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我看的小说男女主挂了,作者写BE了。
新学期新气象,谢浮长依旧是那副嘻嘻笑笑的样。
她离我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就看见我,丝毫不尴尬地对我喊话:“瑜姐,新年快乐呀!”
我觉得她好像太阳,直白又热烈。她不幸夭折的爱情看起来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我对她喊回去:“谢浮长新年快乐。但是你闭嘴!”
她“哈哈哈”笑得好嗨,趁着绿灯跑过来:“瑜姐,看,我给你的花!”
她看我没动静,搂着我:“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没带。诶呦,瑜姐,你以后上大学该怎么办啊。”
我嘴硬:“上大学的事等上大学再说。”
她笑:“那哪成?你跟着我多学习一点。”
我要承认,她除了眼瞎,其它确实做得可以:“废话,不然你觉得我会搭理你吗?”
谢浮长震惊,摇了我一路:“瑜姐姐,为什么会不想搭理我,瑜姐姐瑜姐姐。”
第三次接受到路人的视线,我忍无可忍:“闭嘴!”
“那你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就完蛋了。你怕社死吗?我可不怕。”
“因为我厌蠢,而且你好吵。”
“你嫌弃我!瑜姐你不爱我了!”
“我就没有爱过你。”
学生时代过于稚嫩,什么都处理不好。
我记得我后面练字帖练到了《十四行诗》,毕业季时手抄了一份给谢浮长。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日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毁,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